第16章 第 16 章

作品:《又见来路

    几道大题危澜做了一晚上,窗外路灯都灭了,天渐渐亮起来,不时传来几声车鸣,还有隔壁陆续起床的说话声,沉睡了一晚的世界苏醒了。


    几声“吱哇”的响声,温林怏怏地爬下床,眼睛半眯着去开灯,刷牙洗漱。


    危澜视线跟随着她的动作,脑袋转动着。


    温林洗刷完毕,也彻底清醒了,一转头就瞥见了一直盯着她看的危澜,吓得差点脚滑跌到地上。


    “你有毛病吧!”温林有气无力地吐槽。


    “抱歉。”


    温林满脸不解地靠近危澜,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没事吧?怎么还搞出文艺范儿了。”


    危澜沉默。


    “你怎么了?”温林一脸关切,走过来抱住危澜的头。


    危澜在她怀里蹭了蹭,也就三秒,蹭干了几滴未流下的眼泪。


    “我有一个朋友。”危澜低头思索,咬了咬下唇。


    “哦,明白了,你说吧。”


    “要上课了,路上说。”危澜抹了把脸,随意刷两下牙就出门了。


    “我这个朋友有个朋友……”


    “你绕口令呢?”


    “小明有个朋友,叫小帅。”危澜改口道。


    “嗯嗯。”温林看着她点点头,示以接着说。


    “小帅有个朋友,叫小丑。小明不喜欢小丑,但每次见面小帅身边都跟着小丑,小明该怎么办?”


    “小明这么讨厌小丑吗?”


    “是。”


    “小丑是坏人吗?”


    危澜摇摇头,又点点头:“小丑外表就是个傻子,可小明认为小丑在装傻。”


    “那你不要和小帅做朋友了,物以类聚。小帅肯定也不是个好鸟!”


    “不是我,是我朋友小明。但小明和小帅是小时候就认识,因为某些原因,小明不想和小帅绝交。”


    “小明是喜欢小帅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小明。”


    “那小帅绝对不喜欢你…不喜欢小明。”


    “为什么?”危澜脱口而出。


    温林转头看向危澜:“小帅绝对知道小明和小丑不对付,他夹在两者之间,绝对是对这两人的关系最了解的人。但还是带着小丑去找小明,危小澜,不要因为小帅长得帅,就格外宽容他,也别对小时候的感情有什么滤镜。人都是三年一小变,五年一大变。”


    “我会转告小明的,”危澜踏进教室的脚不顿了顿,扭头对温林笑道:“谢谢。”


    温林缩了缩脖子,将手里的早餐递给危澜:“想要就直接说,别搞这些,怪肉麻的。”


    “哦,谢谢。”危澜接过早餐,又扭头朝温林微笑。


    *


    小明的问题暂且搁置了,时间紧,任务重,危澜每天忙得团团转,也没功夫想别的了。


    起先考专升本是为了离方绪枝近一些……咳,是为了和方绪枝继续做朋友,也为了不让郝姨操心。


    但现在,危澜看着自己做过的题,堆了一大摞的卷子,还有已经背完好几遍还是有遗漏的知识点,她后知后觉地体会到,这本就是青春该有的模样。


    去拼,去闯,去燃烧。


    而不是认命般的摊在原地,任由痛苦的回忆将鲜活的自我吞噬。


    “如果把人的经历看成一个整体,那分子不变,分母越大,痛苦越小!”危澜将书本一摔,笑得很开心。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温林咬着笔。


    “我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出去吃好吃的!就今晚,不,你快别写了,就现在!”


    “看,又疯一个。”温林对着自己怀里的抱枕说道。


    …………


    时间就这样逃了,清翠的叶子从绿到黄,最后愤然一跃,跳进泥土里,融进大树根系。到来年开春,再度冒出绿芽。


    这段时间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


    毫无基础的高数,忘得一干二净的英语单词,还有永远背不完的生理基础、影像表现。


    在下班回宿舍的路上,危澜总是低着头穿过在路灯下大声背诵的好学生,然后晚饭随便对付两口,就开始了学习。学到深夜,明天再早起。


    索性这种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危澜的实习结束了,方绪枝也不住在机构,他开学了,还有半个学期才毕业。


    事实上他很早就开学了,在危澜和他吵架的前一个多月,他就该去学校了。


    可他一直住在这儿,或许他们在冷战吧,方绪枝回校后他们也没见过几面。


    倒是闫许,他的专业已经要实习了,他去郑云书的工作室开了实习证明,然后危澜就再没听过他的消息了。


    实习证明这事还是郑云书问危澜的,那天破天荒的一个消息,问危澜需不需要盖章。


    危澜拿着手机沉默,刚好又病人来了,她去忙了,到晚上才给郑云书回消息,说不用,她还是觉得书本上的只是都是飘的,重要的是实践。


    危澜只是想侧面说闫许的不好,可郑云书没再回她。


    危澜又抱着手机空坐到凌晨,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郑云书都不知道她学医。


    偶尔和方绪枝见面,都是去吃好吃的,和温林三个人,方绪枝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了,竟然和温林拼起了酒。


    危澜想提醒他,这不是你兄弟,这是她的朋友。


    可温林中了激将法,端着一张不易近人的脸哐哐和了起来。


    温林不笑的时候,很冷。


    危澜以为他们互相不对眼,后来也没三个人聚过。都是和方绪枝见一次,和温林一起出去吃一次。


    在后来,临考试还有两个月,危澜和方绪枝见面频繁了起来,方绪枝也不是一个人来,每次身边都会带个朋友,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女生,只有一次带的男的。


    每次和他一起来的女生都是学霸,吃饭时也聊天内容都是学习,危澜也和她们聊,不知不觉,从前听得很费劲的高数课,在她眼中渐渐清晰起来。


    危澜后知后觉地明白了,方绪枝是在让朋友给她补课。


    正在和漂亮姐姐讨论地热火朝天的危澜愣住,不说话了。


    她转头看向方绪枝,他将火锅里的牛肉丸全捞到自己碗里,调料满满全是醋汁和小米辣,方绪枝就那样孤独地嚼阿嚼。


    危澜内心一阵感动,给他夹了好多菜,友好地朝他笑。那句“谢谢”在嘴边呼之欲出,方绪枝先开口了:“你夹的全是我不爱吃的,”


    危澜笑容依旧:“那你喜欢吃什么?”


    方绪枝抬头看她,忽地笑开了:“所有你不爱吃的。”


    危澜笑容僵在了脸上,她收回方才的一点点感动,扭头继续向学霸请教问题了。


    不想说就不说嘛,敷衍谁呢。


    这些天危澜已经把所有基础知识掌握住了,她合上笔记开始享用美食,看着方才捞起来的牛肉丸,危澜掏出手机,打开郝姨的聊天界面。


    “郝姨,您知道哥哥喜欢吃什么吗?”


    “怎么了?”


    “哦,我就想着好久没见了,想着请他吃个饭来着。不是就要到哥哥的生日了嘛。”危澜胡诌。不知道为什么,一种直觉,不要让郝姨知道她和方绪枝很熟。


    “他啊,你就照着你自己的口味,卖你自己最不喜欢吃的就行,我之前还跟老方说过呢,你们俩吃饭不打架,刚好口味不同。”


    “知道了,谢谢郝姨。”危澜最后发了个拜拜的表情包结束了对话,不仅有些尴尬,原来方绪枝没有胡说,他是真的喜欢吃危澜不喜欢吃的东西。


    那边郝璐拿着手机被逗笑了,危澜连方绪枝的生日都搞错了,不过她没说破,让两个孩子玩闹去吧。


    危澜最后把自己不喜欢吃的菜都夹到了方绪枝碗里,放徐寨没说话,只是抬头看看她,停顿一下又开始埋头干饭。


    危澜见方绪枝兴致不怎么高,好像也没有看见喜欢吃的食物的兴奋,不过危澜不会问出口的,不然应该会得到类似“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看见吃的两眼放光”这种话。


    危澜看到学霸姐姐朝她道别后,转头跟方绪枝笑着说什么,方绪枝似是无奈地摆摆手。


    危澜顺着学霸姐姐的视线往方绪枝肚子上看了眼,鼓鼓的,她“哦”了一声,明白了。方绪枝是吃撑了,毕竟他在危澜两人讨论题目时就吃了好多牛肉丸。所以……危澜懊恼地笑了声,明明吃不下了,可以选择不吃她夹的菜。


    *


    最后一次模考结束后,危澜和温林一起到办公室吧答题卡翻了出来,看着上面的批改痕迹,还有最终的分数,并不理想。


    基础会了又什么用,危澜做题是看看每道题都眼熟,她看一眼就知道解题步骤,但到下笔时却停住了。


    每道题又都有变化,她还是没学会解题思路。


    天黑了,两人手挽着手漫无目的地散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小吃摊,两人一拍即合,准备来点啤酒,到没人的小桌上去喝。


    老板十分热情,极力推荐大罐的。


    危澜酒量不怎么样,第二天又还要上课,于是两人只拿了一瓶。临走前,老板还很失望地看着她们,还劝说着多拿几罐,说这个很容易中奖的。


    果不其然,二人找到地方后打开一看,真的中奖了,一元换购。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能拒绝中奖,然后端着已经打开的易拉罐回去。回来时,一共抱着三罐。


    因为又中了。


    老板脸上的笑容都生锈了。


    危澜一手拿着啤酒,还有一根淀粉肠,嘴里啃着一根,在一旁等温林排队买小吃。


    可能是啤酒太重,也可能是签子太滑,总之,在那根淀粉肠掉在地上时,危澜甚至没来得及惊呼一声。


    危澜低头看了两秒,然后捡了起来。起身是朝温林那儿看了一眼,看到叉着腰看她的温林。


    温林一脸高冷:“你不会是想悄无声息地给我吃吧?”


    危澜眨眨眼:“怎么会,我是那种人吗?”


    温林哼哼笑两声,夺过危澜正吃着的那根,几口吃完了,又把签子还给了危澜。


    来回逛了一圈,收获满满,为人手上已经拿不下了,于是找到位置诉说艰辛。


    你说你的,我谈我的,两个小时过去了,危澜和温林驴头不对马嘴地谈天说地,最后解决完所有吃的喝的,手一扬把垃圾甩进垃圾桶,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一周后,她们就要奔赴考场。不管结果如何,危澜都不必再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