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人！”


    明窈高声应答，信誓旦旦开口，努力掩饰语气中潜藏不住的心虚。


    “是吗？”楚邀反问。


    明窈硬着头皮点点头，说话嘴比脑袋动的快，语调轻快。


    “大人如此英武不凡，如此气质超然，如此玉树临风......不管是叫错谁的名字，都不会叫错大人的名字！”


    拍马屁的技术相当拙劣，但是好在声音好听，所以也显得有那么点真诚。


    楚邀淡淡瞥了明窈一眼：“张显成不来了，你先跟我走。”


    他早就知道！


    明窈暗中咬紧了牙关。


    早就知道她今天和张显成准备碰头，结果来了还不把话说清楚，让她说了那么多的好听话。


    这人实在是太过分。


    明窈的语气也变得有些不满，一脚踢开了遮挡在面前的石子：“我们两个今日要出矿山办事，很重要。”


    “那迁居的事情就改日再议。”


    楚邀转过身，看了眼陆博：“现在走。”


    明窈快走两步跑到楚邀跟前，拦住两人离开的脚步：“敢问大人，什么迁居？”


    陆博慢慢悠悠解释起来：“按照往常的惯例，做了矿监之后可以有单独的居所，只是之前矿场事务众多实在繁忙，所以这才搁置了下来。”


    “什么样的单独居所？”明窈警惕发问，“有单人床吗？”


    “不只有单人床，还有单独小院，足够您养鸡养鸭，兴致来了就算是养狗也无妨。”


    明窈被天降馅饼砸的一时间有些失语。


    这么好的事情，怎么现在才说出来？


    “大人是不是有事需要帮忙？”明窈并未答应这就入住，看向楚邀轻声询问，“若是我能帮得上忙，我一定竭心尽力！”


    “明窈姑娘，你看你想哪里去了，只是住个单独的小院而已。”


    “你紧张的像是大人快要把你发卖了。”


    陆博笑眯眯地开口。


    不对，楚邀和陆博都不是会心血来潮忽然办事的人。


    这里面一定有鬼。


    明窈绞尽脑汁地推拒，全都被陆博三言两语地给阻挡了回来。


    甚至不由分说，她的被褥和个人用品全部都被打包塞进了马车之中。


    自从上了马车之后，明窈的心就一直紧张地提起，直到看见眼前有两座看上去造价不菲的小别院，心忽然放下了。


    不换白不换，左右不亏。


    左边偌大的宅子甚至在这种季节还有单独修建的假山小花园 。


    陆博抬手一指：“明窈姑娘，那座是楚大人的宅邸，若是有事禀告可以直接入内，不必通传。”


    明窈看着剩下的一座小院子，心想也不错。


    虽然跟顶头领导的位置挨的极近，但是也有一番距离，胜在环境清幽，大小合适，多少隐忍隐忍一番也能接受。


    陆博抬手一指：“明窈姑娘，这是我的院子，若是有事也可以直接来寻我。”


    明窈盯着满头问号，心中的那种不安定感又冒了上来，甚至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她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委婉地问出口：“那我？”


    陆博分外热情，指向了夹在两座院子中间的一间极其狭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单间。


    “您住在哪里，位置便利，遇到危险能及时呼救，四周没有篱笆周围全都是院子。”


    住在领导和领导下属的中间，每天早晨醒来一睁眼就像是隔空给人打上兴奋剂随时准备上班，能接受住在这里心理素质也是相当强悍了。


    “呃......我看我还是......”明窈面色发白，小声开口。


    楚邀重新走到马车边，叫了几个人帮着明窈搬运行李进那小房间。


    “最近矿山外不太平，说不准连矿山内也会出问题。你上山下山跟在陆博身后。”


    “我之前和别的女工住在一起，上山下山也有人陪同，应该不会出问题吧？”明窈道，“还是说，危险是冲着我来的？”


    楚邀没开口说话，明窈就算作默认。


    只是她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别人。


    之前就算是已经和张秋春撕破脸，也没见楚邀如此紧张地要将她专程带走，甚至不准出矿山。


    “借道怎么样？”楚邀忽然发问，“再过不久又一个月，马上要进行采玉量的核算。你作为矿监刚刚上任，最好能拿出来些真东西。”


    “当然可以。”明窈条件反射性地应答，“原石的运输效率加快了不少。”


    张显成做人还算不错，虽说有点爱喝酒，喝完总是会上脸的小毛病，但总体而言和他合作还算是愉快。


    “我听下面的人说，你每天会抽调几个人从7矿区往山下开道？”楚邀道。


    明窈惊诧一瞬：“大人你怎么知道？”


    她原本还以为她做事足够隐蔽，静悄悄的没惊动任何人，不曾想全都落进了楚邀的眼里。


    “张显成不是人不错？”楚邀开口发问，带着点逗弄的意思。


    明窈跟着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人是挺好，但是跟我做两手准备也不冲突。”


    并非她不愿意相信张显成，只是一直在别的矿区借道也总不是个办法，能在自己的矿场将原石往下运输，这才是真本事。


    这小院子外面看着比较狭小，其实内里也不算太大。


    里面一套桌椅板凳，一张床，一个用木头制成的衣架，就将小院子塞了个满满当当。


    床上的被褥是新的，她之前的旧被褥放在床头处。


    晚上桌案上点起来一盏昏黄的煤油灯，房间被映照的亮堂堂的，也算是别有一番意趣。


    躺在床上，周围久违的寂静，只有略过窗外淡淡的风声。


    明窈仔细感受了一番身下柔软温暖的被褥，头一歪就沉沉睡去。


    不知道当日楚邀如何派人对张显成传话，张显成再也没提过同明窈一起出矿山的事，也让她好好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几天，兴许也是受了楚邀那日言语之间的影响，明窈行事非常小心，一举一动尽量都在众人前，就连上茅房也绝不落单，就算是休沐日也跟在几个姑娘身后，手把手教授她们如何开采原石。


    明窈这么做没事，心中反倒是升腾起一股自豪感，总算是理解了几分之前的公司老板为什么如此喜爱上班，但是倒将矿场上的众人折磨的苦不堪言。


    稍微胆大的小姑娘支起来半只胳膊，委婉提议：“矿监大人，不如您先去别的地方看看？您在这盯着我干活我有点害怕，做不好......”


    回旋镖扎在了自己身上。


    明窈避开李摇摇幸灾乐祸的眼神，悻悻而归。


    许久不见出问题，再紧绷的神经在此时也不由得放松了些许，明窈甚至开始思索会不会那矿场内外的危险已经消散。


    寒冬已经逐渐过去，周围带上了几分春日的苗头，草的嫩芽零零散散顶开头顶的石块破土而出，明窈很没素质地坐在了人家的头顶上，甚至还揪着草叶玩。


    没事没事，春风吹又生嘛，野草应该很顽强，被她这么坐一小会儿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明窈就这么自我安慰，忽然来了报应。


    口鼻被一只粗壮的胳膊捂住，身体被拖拽着往后仰，挣扎和呜咽全数被潜藏在那只大掌中。


    紧张到极致，整个后背一片酸麻，血液一股一股往头顶逆流。


    “姑娘，姑娘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别生气...”


    “我，我全是受人指使...你千万别怪我。”


    明窈定了定心神，顺着那人发力的位置放松了力道，身躯瘫软下来。


    几乎是一瞬间，背后那人顿时慌了神，先前嘴里的碎碎念更加语无伦次。


    “不会死了吧？要是死了就完了，你可千万要活着啊...”


    他将手放下，抖着一双腿绕到明窈面前，颤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试探鼻息。


    明窈忽然睁开眼，握着那根手指往后掰，那人嘴里爆发出杀猪一样的哭嚎声，抱着手腕跪倒在她面前，哭哭啼啼的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明窈皱眉，上前一把揪起那人的头发往后拽，露出他的脸。


    “是你？”她语调惊诧，这人她之前在6矿区见过。


    “是我是我！全是我！”


    这人已经痛的快要失去理智，就算是摆过来一件杀头的罪名想来也是敢认的。


    “你不好好在6矿区待着，忽然跑到这里是干什么？”明窈放开手，那人像是小虾米一样蜷成一团，眼眶里还蓄着两泡泪。


    “我们、我们矿监要找您说话，说要悄悄把你带过来，不准别人知道。”


    明窈叹出一口气，抬手捏捏有些酸疼的额心，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怎么躺在地上？”


    不远处张显成的声音像是蘑菇一样从下过雨的地缝里冒了出来，明窈挠挠头，一时也难以应付面前的这场景。


    三人七嘴八舌地对了好大一会儿，张显成总算是弄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矿监，你要为我主持公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从哪冒出来的要说法的小媳妇。


    明窈未发一词。


    “来，你站过来。”张县显成额头青筋暴起，气的咬牙切齿，“就站在我面前。”


    那人依言站了过来，随后屁股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张显成搓搓眉毛，纠结的手指打架，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你别理他，他这里有点毛病，娘胎里带的。”


    不管哪个矿区多多少少都有这种脑袋有病的人，权当是她今天倒霉：“算了，也不能怪你。张哥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


    “算算日子马上要核算采玉量，你们矿区今年计划藏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