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十五这个日子，即便现在人不怎么重视了，但天地法则之下，在人类看不见的地方，的确是有些不同的。


    乔西之前也不太关注这些，自从那天听龟仙人说了之后，再去观察这个世界，的确发现了些许不同。


    世间是自然充斥着已有的暗元素和光元素的，如果用人性化一点的描写来解释，光元素会更活泼一点，像跳舞的小精灵，暗元素会显得稳重一点，或者说是沉闷一些，它们不怎么爱动，缓慢地顺着人类可能无法明白的轨迹运动，在受到吸引或者召唤的情况下才会主动一些，前者比如碰到亡灵了或者亡灵聚集之地，后者一般是死灵法师，比如乔西的法力召唤。


    但现在，光元素整体懒洋洋的，上浮在半空中几乎不肯动弹，只有太阳高悬的那几个小时才显得活跃一些，即便天气依然燥热，也没有引起光元素的热情。


    但暗元素却活跃地让人惊讶，它们呼朋唤友，居然结伴成规模，沉甸甸地压在地面上，虽然和其他元素比较起来还算懒惰，但对比之前那棵真算得上不同寻常。


    沉淀的阴气在日落后更加明显，体弱的老人和小孩早晚已经需要加一件薄衣，但乔西看的分明，那是他们行走在仿佛河流一般缓缓流淌的无形阴气中。


    今天是农历七月十四，乔西晚上下班后，又去了仓库，看起来和往日一样，一到四楼的辅导班里鬼满为患，大半夜了还都是埋头苦读的，这种情况人间基本只有在高三教室才能看见。


    广场演武区域三三两两围着鬼，场中央九哥拿着撬棍和一个用长棍的大兵打得有来有往，一个叫着“吃我圣剑”，一个吼着“伏虎降魔棍”，中西结合，非常魔幻。


    仓库旁的树荫里停放着一辆电动滑板车，乔西估摸是龟仙人来了，就是没想到这老头还挺潮流的，那辆车乔西见过年轻人玩，跑起来车轮那边有灯会亮，非常好看。


    走到门口，正好小何警官带着两个乔西没见过的鬼走了出来，看见乔西，两人互相打了招呼。


    “小乔，他们在楼上，还在针对行进路线做最后基本确认，我再去帮忙踩点看看。”小何警官抬了抬警帽，说完匆匆就带着其他两个走了。


    乔西沿着楼梯上到五楼，就看见小房间的木门又被挂上了。关门自然防不了鬼偷听，只是这么一个动作，还是人性化的代表了“闲人勿扰”的意思。


    乔西走到门口，也很懂事地先敲了敲门，没一会，龟仙人江门打开，他的脸色更憔悴了一些，但双眼十分有神，这两天的研究应该让他感到了信心十足。


    “小乔来了，太好了，你给到的资料太有用了吗，明天晚上的路线，我们已经有了一个思路。”龟仙人一边让开路清乔西进来，一边夸赞道。


    屋内照旧是不会点灯的，就着月光，乔西看见张团长、刘参谋都围绕在一张放置着图纸文件的木桌旁，刘伯和福娃居然也在，看见乔西进来，张团长扬手打了个招呼。


    “天海市百年变迁，如果不是有历史资料作对比，谁能想到居然有这么大不同呢。”刘参谋示意乔西过去，将桌上的一张一看就知道手绘的图指给他看。“我们所在的区域，从地图上看，位于当时天海的主要城区范围的外面，出在西北角的位置……”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风水术的客观体现，这个历史有名的仓库，就位于当时还被称为天海县的主城西北方，也就是外鬼门所在范围，让乔西不由去坏一下，张团长他们能这么多人都在这里成为亡灵，并且明显能力对比其他亡灵更为强大，是否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按照商量下来的思路，虽然不知道百鬼夜行酒精走的是一条怎样的路，但结合风水和传说，他们决定从仓库集合，利用大量亡灵和七月十五这个特定的日子，模拟鬼门大开，以符合天道规则，随后从外鬼门往内鬼门放心行走，也就是往东南方向走。


    因为天道法阵创建的年代不详，目前找到的图纸天海县城也只是距今五百多年前的，但幸好那个年代是有城隍巡街习俗的，按照当年老城区主干道走，问题应该不大。


    但这里还碰到了一个问题，当年的仓库位置是在主城区的外面，还离得挺远的，而天海市这个城市吧，在这五百多年里并没有大规模的扩建或者重建，老城区是保留到现代，突然开始扩建的，也就是说，从仓库往东南方向的内鬼门走，终点在哪里不知道，怎么走，当年也是没有路的。


    刘参谋和龟仙人都有些担心，生怕这百鬼夜行的路一定有个规矩，比如必须和城隍巡街的路做重叠才行，那他们等于一开始就走岔了，可怎么办。


    乔西来的时候，他们正在讨论这个问题呢，见到乔西龟仙人还挺高兴的，觉得乔西既然来自异世界，要不就用另一个世界的思路来考虑一下，说不定能从他们墨守成规的思路里头找到突破点。


    乔西觉得自己只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不是来自另外一个意识世界，大家讲的都是逻辑和规则，突发奇想是不可能的。而且乔西也不敢乱出主意，百鬼夜行已经消失了百年多，当中还涉及了知识断层和天道崩溃，如今要做尝试的是他的朋友们，一条不知道通往何处的路啊，他怎么敢随便说话。


    最终还是张团长一锤定音。


    “你们啊，就是瞻前顾后，酸儒思想太重了。难道以前城市就没因为战争损毁，又重建的？那不都是重新开辟大陆的吗，他们那时候就不过中元节了？城隍巡街，你们说走的都是城区主干道对不对，那现在主干道的规定没有这么死了，我们只要沿着大路走，顺着这个方向往东南走，最终其实还是会进入老城区范围嘛。至于究竟终点在哪里，通往哪里，我们都决定去做这件事了，结果如何，顶多消散而已，还能怎样？”


    “当年战死之前，我们可曾想到过，UR还能多滞留人间百年，见证祖国日渐繁荣昌盛？这已经是赚来的了，那如今，再为这大好人间拼搏一回，就算柜门的那头是地府阴间又能怎样，只是去了我们早该去的地方罢了，没准，我们那些先走的兄弟们，还在那边等我们呢！”


    一番话说的洒脱又豪迈，乔西和龟仙人都被震地不能言语，刘参谋沉默了一会，却哈哈大笑，难得也豪气万丈地一巴掌拍在张团长背上。“好样的，老张，干了！”


    两个亡灵对视间哈哈大笑，龟仙人低头沉思了一会，也点了点头。“张团长说的其实有道理，我太执拗于现实的局限性了，其实百鬼夜行顺应的是天地自然，风水术也永顺应天地自然的道法，方位正确，或许的确可以一试。”


    如此也没了还需要反复讨论的地方，刘敏和小何警官还都在外奔波传播消息，张团长和刘参谋还要安排一些后续事宜，乔西和龟仙人便先告辞。


    走到楼下，龟仙人让乔西不用等他，自己准备去推电动滑板车，乔西却问道：“我其实不太明白，你为什么特地叮嘱让我也要来参加这个讨论。我没发现我能做什么。”


    龟仙人动作一顿，转过头来，月光下他的乙酸酐小却显得特别圆润的眼睛迷茫地看了一会乔西，才突然反应过来一般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看我这老糊涂，居然忘了给你说了。”


    “你是阀门，是最后的保险栓。”他认真道：“我也不知道百鬼夜行会不会有什么其他后果，比如，鬼门若是开启，会不会出现恶鬼，或者其他不好的东西……”


    根据经籍记载，中元节那天，地府会大赦饿鬼道受罚的众鬼，情节较轻的恶鬼能在那天获得大赦，并通过鬼门参加百鬼夜行后进入地府。但如今六道轮回崩溃，地府和人间断联，他们这次聚集亡灵百鬼夜行，鬼门是否会因为亡灵过多导致真的在某处开启可不好说，里头会出来什么更不好说，所以龟仙人希望乔西能够在场。


    毕竟这些亡灵的工作要求是完成百鬼夜行而不是中途停下来打架，同时乔西的战斗力也是获得了所有鬼一致认同的。


    最关键的是，在那天说了“鬼门的那头不知道通往哪里”的鬼故事后，龟仙人回去后思考了很久，想到了一个对应的办法，乔西。


    鬼门是因为阴气过剩下自然开启，亡灵又是阴气的中间商，万一情况真的不对，让亡灵引渡阴气，乔西现场消耗，或许能避免众亡灵被带入未知空间的最坏可能。


    所以，乔西是必须存在的，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存在。


    “对了，明晚我们根据古法，将开始的时间定在子时，也就是晚上十一点，你别迟到了。”


    农历七月十五，晴。


    乔西忙过了晚高峰后，关闭了接单系统，开车前往了仓库。


    他这两天就没机会看见福娃，也不知道是跟着在忙百鬼夜行，还是被刘敏抓走当了小演员。


    人间的阴气已经非常浓郁了，日落后，路上行人都渐渐开始少了。都说人是有第六感的，下意识的会趋吉避凶，何况今天是中元节，就算不再举行那些古老的祭祀活动，多少也有些忌讳今晚外出。


    到达仓库的时候，龟仙人已经在了，张团长刘参谋站在小楼的门口，仓库内的窗口边挤满了亡灵，大多是哪些大兵，还有那些经常来上补习班的，大部分都在。


    小何警官，九哥，刘伯，邓奶奶……


    “整个天海市甚至周边能通知到的范围，我们都传达了消息，时间也都已经说了，但到时候究竟能来多少人，我也不知道。”刘敏换了一套简洁的工作套装，上身笔挺白衬衫，下面一条黑色西装裙，头发盘成发髻固定在脑后，一派肃穆。


    乔西点点头，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站着，陪伴大家到最后时刻。


    刘参谋这个时候却飘到了他身边。“小乔，我听说你们外卖员，什么订单都能接？”


    “你有什么要求吗？”


    "我想请你，明天能不能帮我去公墓，给我儿子和媳妇上束花？"刘参谋报了一个公墓名字和位置，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知道你们接单都需要跑腿费，但我这个情况也没什么能给的，但这次去后我怕没有机会亲自前去……我，我对不起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