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 117 章

作品:《逐光

    陈嬑的声音在空荡的出租屋里格外清晰,林砚舟盯着桌上那张被画叉的照片,指腹摩挲着冰凉的桌面——照片边缘有新鲜的磨损痕迹,桌角还散落着几粒没吃完的泡面渣,显然刘建军离开得很匆忙。


    “技术科,全面勘查房间,重点提取指纹和毛发,尤其是桌子和床沿。”林砚舟沉声吩咐,转身走到窗边。出租屋的窗户正对着一条狭窄的小巷,墙角堆着废弃的纸箱,地面上有一串沾着泥土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巷口。


    “林队,这里有发现。”技术科的老周蹲在床底下,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帆布包,“包上有灰尘,但拉链是拉开的,里面好像有东西。”


    林砚舟走过去,小心地翻开帆布包——里面装着一件黑色连帽衫、一副口罩,还有一个破旧的笔记本。连帽衫的袖口沾着一点淡绿色的污渍,老周用棉签取样时,林砚舟翻开了笔记本,里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全是关于孙晓雅的记录:


    “3月12日,她放学走了西边的路,跟那个小丫头一起。”


    “3月14日,在小卖部跟她说话,她很怕我,有意思。”


    “3月16日,课间操时四楼走廊没人,机会来了。”


    最后一页的字迹格外潦草,墨水晕开了好几处:“那个老师好像发现了,得赶紧走,等风头过了再找她家人算账。”


    “‘那个老师’?”陈嬑凑过来看笔记,眉头紧锁,“他指的是王老师吗?还是其他老师发现了他跟踪孙晓雅?”


    林砚舟没说话,指尖停在“3月16日”那条记录上——今天正是3月16日,课间操的时间和孙晓雅坠楼的时间完全吻合。这足以证明,刘建军今天确实去过学校,而且很可能就在四楼走廊出现过。


    “程源曦,小张,”林砚舟拿出手机拨打电话,“立刻排查城中村周边的监控,尤其是巷口的摄像头,看刘建军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往哪个方向走了。另外,去晨光路小学核实,最近有没有老师发现过刘建军,或者收到过关于他的举报。”


    挂了电话,老周拿着初步检测报告走过来:“林队,连帽衫袖口的绿色污渍是冬青树叶的汁液,和学校花坛里的冬青树成分一致;笔记本上提取到了刘建军的指纹,和窗户上的陌生指纹完全匹配;还有,帆布包里发现了一根长发,经过初步比对,不是孙晓雅的,可能是刘建军接触过的其他人。”


    冬青树叶汁液、吻合的指纹、时间线一致的笔记……所有线索都指向刘建军与孙晓雅的坠楼案有关,但他为什么会突然消失?那个“被发现的老师”又是谁?


    林砚舟走出出租屋,巷子深处传来几声狗吠,昏暗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看着巷口的监控摄像头,心里清楚,刘建军既然敢留下这么多线索,要么是慌不择路,要么就是故意引导警方的视线。


    “砚舟,”陈嬑拿着手机走过来,“孙晓雅的爸爸联系上了,他现在在外地工地,听说女儿出事,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他说半年前和刘建军吵架,是因为刘建军偷拿工地上的钢筋去卖,被他举报了,所以刘建军才被开除的,之后两人没再见过面,也没收到过威胁。”


    “偷卖钢筋被举报,怀恨在心报复到孩子身上,这动机说得通。”林砚舟点头,“但他笔记里提到的‘那个老师’,还是个疑点。如果真的有老师发现了他,为什么没及时报警?”


    正说着,程源曦的电话打了过来,声音带着急促:“林警官,城中村巷口的监控拍到刘建军了!他今天上午十点左右就进了学校附近的小巷,一直没出来,直到下午两点——也就是我们出发去抓他之前半小时,才从巷口出来,打车往城东的汽车站方向去了!”


    “汽车站?”林砚舟立刻转身往警车走,“他想跑!陈嬑,你带一组人去城东汽车站排查,重点看往四川方向的班车;我带另一组人去学校,核实‘那个老师’的身份,顺便再问问赵琳和李萌萌,有没有漏掉什么细节。”


    两组人迅速分头行动,林砚舟带着技术科的人再次返回晨光路小学。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学校里只剩下值班老师和几个还在配合调查的教职工。王老师正在办公室整理孙晓雅的遗物,看见林砚舟进来,连忙站起身:“林警官,有新线索了吗?”


    “王老师,最近你有没有发现过可疑人员在学校附近徘徊?或者收到过学生关于陌生男人的举报?”林砚舟问。


    王老师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不过上周三,隔壁班的张老师跟我说过,放学时看见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跟着孙晓雅,当时以为是家长,没太在意。”


    “张老师现在在哪?”林砚舟立刻追问。


    “他今天值夜班,在值班室备课。”王老师指着走廊尽头的房间。


    林砚舟快步走到值班室,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老师,戴着眼镜,一脸疲惫,正是张老师。听说林砚舟的来意,他立刻回忆起来:“上周三放学,我看见孙晓雅一个人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个穿黑连帽衫的男人,离得不远不近,看着不太对劲。我当时喊了孙晓雅一声,问她是不是认识那个男人,她摇摇头,跑开了,那个男人也跟着走了。我以为是误会,就没再管。”


    “你没把这事告诉王老师或者学校领导吗?”陈嬑问。


    “说了,跟王老师提过一嘴,她说晓雅平时跟奶奶住,可能是亲戚来接她,我就没放心上。”张老师的声音带着愧疚,“早知道会出这种事,我当时就该报警的……”


    林砚舟安慰了张老师几句,心里却更加疑惑——刘建军笔记里的“那个老师”应该就是张老师,但张老师只是和王老师提了一句,并没有进一步行动,刘建军怎么会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而且还这么快就逃离了出租屋?


    “难道有人给刘建军通风报信?”陈嬑低声说。


    林砚舟点头:“很有可能。刘建军在学校附近潜伏了这么久,说不定有同伙,或者有人被他收买了。”


    两人正说着,小张的电话打了过来:“林警官,我们在李萌萌家了解到一个新情况!李萌萌说,上周她在四楼走廊撞见孙晓雅和一个男人说话,那个男人戴着口罩,她没看清脸,但觉得对方的声音很像学校门口小卖部的老板!当时孙晓雅看起来很害怕,让她别告诉别人。”


    “小卖部老板?”林砚舟的眼睛瞬间亮了,“我们上午去调取监控时,老板怎么没说这事?”


    “李萌萌说她当时很害怕,就跑开了,后来因为和孙晓雅吵架,把这事忘了,直到刚才我们问她,才想起来。”小张补充道,“我们现在就在小卖部附近,要不要立刻控制老板?”


    “先别打草惊蛇。”林砚舟叮嘱,“你们假装买东西,观察一下老板的动向,我和陈嬑马上过去。另外,查一下小卖部老板的身份信息,看看他和刘建军有没有关联。”


    挂了电话,林砚舟和陈嬑立刻驱车赶往晨光路小学门口的小卖部。夜色中,小卖部的灯还亮着,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趴在柜台上算账,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小张和程源曦在旁边的公交站等着,看见林砚舟,悄悄走过来:“老板叫周强,本地人,开小卖部快十年了,没什么犯罪记录。我们刚才观察了,他时不时看手机,好像在等什么消息。”


    林砚舟点了点头,和陈嬑一起走进小卖部。周强抬头看见他们,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警察同志,又来查监控啊?”


    “不是,”林砚舟拿起一瓶矿泉水,目光扫过柜台后的货架,“随便看看。对了,上周三下午,有没有一个穿黑连帽衫的男人和孙晓雅在你这儿说话?”


    周强的手顿了一下,眼神有些闪躲:“没……没有啊,我没见过。”


    “是吗?”陈嬑拿出刘建军的监控截图,放在柜台上,“这个男人,你认识吗?他昨天下午还在你这儿跟孙晓雅搭话,你当时明明看见了,为什么说没见过?”


    周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里的计算器“啪嗒”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声音带着颤抖:“我……我认识他,但我不知道他是坏人啊!他昨天来买烟,看见孙晓雅,就跟她聊了几句,我以为是她的亲戚……”


    “他叫什么名字?你们以前认识?”林砚舟追问。


    “他叫刘建军,半个月前开始来我这儿买烟,说是在附近找工作。”周强的声音越来越小,“我跟他不熟,就是卖东西给他而已,真不知道他跟踪那个小姑娘……”


    “那今天下午,你有没有见过他?”陈嬑问。


    “见过!”周强立刻点头,“今天下午一点多,他来买了瓶水,说要去汽车站,还问我警察有没有来查过他。我当时没敢多问,就说没见过警察,他听完就走了。”


    “你为什么不立刻报警?”林砚舟的声音沉了下来。


    “我……我怕他报复我!”周强抬起头,满脸恐惧,“他上次买烟的时候,跟我说过,他在工地上打过人,要是有人敢多管闲事,就让人家好看。我一个开小卖部的,哪敢惹他啊……”


    从始至终,周强的话都合情合理,语气里的恐惧也不像是装出来的。林砚舟看着他,心里的疑团却越来越重——如果周强只是害怕报复,那给刘建军通风报信的人是谁?刘建军笔记里的“那个老师”既然是张老师,而张老师只是和王老师提过一句,刘建军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程源曦,小张,”林砚舟走出小卖部,对两人说,“你们留下继续盯着周强,看看他有没有和其他人联系。我和陈嬑去城东汽车站,和李国汇合,刘建军很可能已经坐上了去四川的班车。”


    夜色中,警车朝着城东汽车站疾驰而去。林砚舟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手里攥着刘建军的笔记本,指尖划过那些潦草的字迹。他总觉得,这起案子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刘建军的报复动机虽然成立,但他的逃跑时机、笔记里的模糊表述,还有那个神秘的“通风报信者”,都像是藏在水面下的暗礁,稍不注意就会偏离方向。


    “砚舟,”陈嬑突然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刘建军的笔记会不会是故意写的?比如‘机会来了’这句话,听起来像是他计划好了要对孙晓雅动手,但现场勘查没有发现他推搡孙晓雅的直接证据,只有挣扎的痕迹。”


    林砚舟点头:“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如果他真的推了孙晓雅,现场应该会留下更明显的痕迹,比如打斗的痕迹、更多的指纹,但目前只有窗户上的指纹和树叶汁液,更像是他在现场出现过,而不是直接实施了伤害。”


    “那孙晓雅的坠落,会不会是因为看到他后太害怕,慌乱中失足掉下去的?”陈嬑猜测。


    “有这种可能,但不能排除刘建军有同伙,或者他用了其他方式逼迫孙晓雅。”林砚舟的声音低沉,“不管怎么样,先抓到刘建军,一切才能水落石出。”


    车子到达城东汽车站时,李国已经带着人在车站门口等着了。他递给林砚舟一份班车时刻表:“往四川方向的班车今天有三趟,最晚一趟是晚上八点半,还有十五分钟发车。我们查了售票记录,刘建军没买票,可能是想逃票上车,或者用了□□。”


    “分成三组,”林砚舟立刻部署,“一组去检票口排查,二组上车检查,三组守住车站出口,防止他发现情况不对逃跑。陈嬑,你跟我去最晚的那趟班车上看看,他很可能会选最后一班车,趁乱混上去。”


    众人迅速行动,林砚舟和陈嬑快步走进候车大厅。晚班车的检票口前已经排起了长队,乘客们拎着行李,熙熙攘攘。林砚舟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突然停在一个穿灰色外套、戴鸭舌帽的男人身上——他的身高和刘建军差不多,正低着头,试图避开检票员的视线。


    “那边那个。”林砚舟低声对陈嬑说,两人悄悄绕到男人身后。


    就在男人即将检票上车时,林砚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刘建军,别跑了。”


    男人猛地回头,露出一张陌生的脸,愤怒地喊道:“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刘建军!”


    林砚舟愣了一下,立刻松开手,道歉道:“对不起,认错人了。”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林砚舟的眉头皱得更紧——刘建军没在检票口,也没上车,难道他根本没打算坐班车离开?


    “林队,”检票口的警察跑过来,“我们查了所有往四川方向的班车,都没有发现刘建军。另外,车站的监控显示,他半小时前确实进了车站,但没去售票口,也没去候车厅,而是从后门出去了,往旁边的货运站方向走了。”


    “货运站?”李国的脸色一变,“那边有很多拉货的货车,他可能想搭货车逃跑!”


    众人立刻朝着货运站跑去。夜色中的货运站灯火通明,卡车来来往往,装卸工们忙着搬货,一片嘈杂。林砚舟等人分散开来,在货车之间仔细排查,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来回晃动。


    “林警官,这边有发现!”小张的声音从一辆往四川方向的货车后面传来。


    林砚舟跑过去,看见货车的轮胎旁边,掉着一个黑色的口罩,正是刘建军常戴的那款。货车司机正坐在驾驶座上抽烟,看见警察,立刻放下烟:“警察同志,怎么了?”


    “刚才有没有人想搭你的车?”林砚舟问。


    “有啊,”司机点头,“大概十分钟前,一个穿黑连帽衫的男人过来,说要去四川,给我两百块钱让我带他一程。我看他神色不对,没敢答应,他就骂了几句走了,往那边的仓库去了。”


    司机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废弃仓库,林砚舟立刻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