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 116 章
作品:《逐光》 车子驶离市区时,林砚舟手机里的导航还在播报瑞丽的路线,副驾上的陈嬑刚把姜茶倒进保温杯,刺耳的警笛声突然从后方追上来。李国的电话紧接着打进来,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凝重:“砚舟,陈嬑,别去瑞丽了,立刻掉头回市区——晨光路小学出了命案,五年级女生教学楼坠楼,现场情况复杂,你们马上过去。”
“命案?”林砚舟猛地踩下刹车,后视镜里的警灯红蓝交织,“确认是他杀?”
“还不确定,但现场有疑点。”李国的声音透过听筒带着杂音,“女生叫孙晓雅,11岁,刚才课间操时从教学楼主楼四楼坠落,校医确认当场死亡。现在家长情绪激动,学生都在教室待着,你们尽快到现场控场,技术科已经在路上了。”
挂了电话,陈嬑立刻联系云南警方说明情况,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瑞丽那边让当地同事先盯着,张彪暂时没动静,我们处理完这边的案子再过去。”林砚舟已经掉转车头,油门踩到底,车子朝着晨光路小学的方向疾驰,路边的树影飞速向后倒退,像被拉碎的时间。
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晨光路小学门口。警戒线已经拉起,周围围满了接送孩子的家长,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穿校服的学生们扒在教室窗户上,小脸上满是惊恐,几个老师正站在走廊里维持秩序,脸色苍白。程源曦和小张也在,两人刚从户籍科赶过来,正帮着疏散围观人群,看见林砚舟和陈嬑,立刻迎上来。
“林警官,陈姐。”程源曦的声音有些发颤,递过一份刚从校方拿到的资料,“死者孙晓雅,五年级三班学生,父母在外地打工,跟着奶奶住。据班主任说,今早她还正常上课,课间操时说要回教室拿水杯,之后就没再下来,直到有人发现她落在楼下的花坛里。”
小张指着教学楼的方向,眉头紧锁:“四楼走廊的窗户是老式推拉窗,没有防护栏。我们刚才看了,窗户上有明显的指纹,但现在没法确定是谁的。另外,有个男生说,课间操时看见孙晓雅和同班的李萌萌在走廊吵架,吵得很凶。”
林砚舟顺着小张指的方向看去,教学楼主楼四楼的窗户敞开着,风吹得窗帘来回飘动,像一只无力的手。他戴上手套,对陈嬑说:“你去安抚家长和老师,收集孙晓雅的日常表现和人际关系;我带技术科去现场勘查,程源曦、小张,你们负责排查周边监控,尤其是教学楼前后门和四楼走廊的摄像头。”
四人迅速分工,林砚舟跟着技术科的人走进校园。教学楼前的花坛里,白色的粉笔勾勒出女孩的轮廓,周围散落着几片破碎的作业本纸,还有一支摔断笔芯的自动铅笔。技术科的同事蹲在地上拍照,闪光灯在阴沉的天空下格外刺眼。
“林队,”技术科的老周递过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半块橡皮擦,“在坠落点西北侧发现的,上面有牙印,像是被人咬过。另外,花坛边缘的冬青树叶有折断痕迹,可能是坠落时碰到的,但树叶上没有明显指纹。”
林砚舟接过证物袋,对着光仔细看——橡皮擦是常见的卡通款,上面的牙印很深,边缘还有淡淡的泪痕残留。他抬头看向四楼的窗户,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窗户下方的墙壁上有几道浅浅的划痕,像是指甲抓过的痕迹。
“四楼走廊现在能进吗?”林砚舟问。
“已经清场了,学生都在教室,班主任在走廊尽头等着。”老周回答。
林砚舟快步走进教学楼,楼梯间里还残留着学生们课间操时的喧闹余韵,此刻却显得格外死寂。四楼走廊空荡荡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阴影。五年级三班的班主任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老师,姓王,看见林砚舟,眼圈立刻红了:“林警官,晓雅她……她平时很乖的,从来没跟同学闹过矛盾,怎么会出这种事……”
“王老师,你冷静点。”林砚舟的声音尽量平和,“课间操时,你确定孙晓雅是独自回教室的吗?那个叫李萌萌的学生,和她是什么关系?”
王老师抹了把眼泪,努力回忆着:“课间操集合时,晓雅说水杯落在教室了,要回去拿,我就让她快去快回。李萌萌是她的同桌,平时两人关系还行,偶尔会因为作业的事小吵几句,但没到闹矛盾的地步……刚才有同学说看见她们吵架,我问过李萌萌,她却说没见过晓雅。”
林砚舟走到敞开的窗户前,窗户轨道上积着一层薄灰,上面有清晰的推拉痕迹。他探出头往下看,正好对着花坛里的粉笔轮廓,心里算了算高度——四楼距离地面约十二米,这样的高度坠落,生还几率几乎为零。窗户下方的墙壁上,几道指甲划痕深浅不一,最深处甚至嵌着一点皮肤组织,技术科的同事立刻上前取样。
“孙晓雅最近有没有异常表现?比如情绪低落、失眠,或者提到过什么让她害怕的人或事?”林砚舟问。
王老师皱着眉想了很久,摇了摇头:“没太注意……她性格有点内向,不爱说话,成绩中等,平时作业都能按时交。不过上周的作文课,她写的作文题目是《我的烦恼》,里面提到‘总有人跟着我’,我当时以为是小孩子的胡思
“你跑回教室的时候,孙晓雅在干什么?”林砚舟追问。
“她站在窗户边,背对着我,好像在哭……”李萌萌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当时很生气,没管她就走了,没想到……没想到她会掉下去……”
林砚舟和陈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李萌萌的话虽然部分印证了吵架的事实,但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她和孙晓雅的坠落有关,而孙晓雅作文里提到的“有人跟着她”,以及最近的异常表现,都指向这起案件可能另有隐情。
此时,程源曦和小张的电话也打了过来:“林警官,我们查了学校周边的监控,发现最近一周,每天放学都有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跟着孙晓雅,昨天下午还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跟她搭过话,小卖部老板说,那个男人看起来很凶,孙晓雅当时吓得跑开了。”
“男人的样貌能看清吗?”林砚舟问。
“监控角度不好,只能看到他的身高大概一米七五左右,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脸。”小张补充道,“我们已经把监控截图发给技术科了,正在比对人脸库。另外,学校门口的小卖部有个隐蔽的摄像头,可能拍到了更清楚的画面,我们现在过去调取。”
挂了电话,林砚舟看着窗外——操场上,学生们已经被家长接走,只剩下空荡荡的跑道和篮球架。教学楼的窗户依旧敞开着,风一吹,窗帘飘动,像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他想起孙晓雅作文里的那句“我真的很害怕”,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
“王老师,孙晓雅平时有没有关系特别好的同学?或者有没有提到过哪个老师、家长让她不舒服?”陈嬑继续询问。
王老师想了想,说:“她跟同班的赵琳关系不错,两人经常一起回家。赵琳刚才说,晓雅上周跟她说过,有个‘陌生叔叔’总在放学路上跟着她,还问她家里的情况,晓雅很害怕,让赵琳陪她一起走。”
“赵琳现在在哪?”林砚舟立刻问。
“在教室,我去叫她。”王老师转身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赵琳跟着王老师走进来。她比李萌萌更瘦小,脸色苍白,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布娃娃:“警察叔叔,警察阿姨,晓雅真的不是自杀的,她跟我说过,她很想爸爸妈妈,想等他们回来带她去游乐园,她不会自杀的。”
“你详细说说那个‘陌生叔叔’的情况。”陈嬑蹲下身,和赵琳平视,“他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跟你说过什么?”
“他总戴着黑色的帽子和口罩,看不见脸,穿黑色的衣服,手里总拿着一个黑色的包。”赵琳的声音带着哭腔,“上周三放学,他拦住晓雅,问她奶奶家住在哪个小区,晓雅说不知道,他就很生气,推了晓雅一下,然后就走了。晓雅当时哭了,说以后再也不敢一个人回家了。”
林砚舟的心猛地一紧——上周三,正是孙晓雅交那篇《我的烦恼》作文的日子。看来那个陌生男人的出现,并不是孙晓雅的胡思乱想,而是真实存在的威胁。
此时,技术科的老周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初步勘查报告:“林队,坠落点的橡皮擦上提取到了两个人的DNA,一个是孙晓雅的,另一个是未知男性的;窗户上的指纹除了孙晓雅和李萌萌的,还有一个陌生男性的指纹,和橡皮擦上的未知男性DNA可能匹配。另外,墙壁上的指甲划痕里提取到的皮肤组织,确认是孙晓雅的,说明她坠落前可能有过挣扎。”
陌生男性的DNA和指纹!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林砚舟立刻对陈嬑说:“你留在学校,继续询问赵琳和其他同学,收集更多关于陌生男人的线索;我带技术科去小卖部调取监控,同时联系孙晓雅的奶奶,了解她家里的情况,看看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程源曦和小张在小卖部等着,看到林砚舟,立刻迎上来:“林警官,小卖部的监控拍到了那个男人的侧脸!虽然不清楚,但能看到他左耳后面有个红色的胎记,很明显。”
林砚舟凑到监控屏幕前,画面里,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站在小卖部门口,正对着孙晓雅说话,左耳后面的红色胎记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醒目。孙晓雅低着头,身体紧绷,手里紧紧攥着书包带,说完话就快步跑开了,男人在后面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才转身离开。
“把这段监控拷贝下来,发给各辖区派出所,让他们协助排查。”林砚舟对小张说,“另外,查一下孙晓雅奶奶家的住址和周边监控,看看这个男人有没有去过那里。”
小张立刻点头,拿着U盘开始拷贝监控。程源曦递给林砚舟一瓶水:“林警官,孙晓雅的奶奶情绪稍微稳定点了,我刚才跟她通了电话,她说家里没得罪过什么人,就是半年前,晓雅的爸爸在工地跟人吵过架,对方好像是个四川的工人,之后就没联系了。”
“那个工人叫什么名字?有联系方式吗?”林砚舟问。
“她奶奶记不清名字了,只知道姓刘,说晓雅爸爸提过一次,对方左耳后面有个胎记。”程源曦的声音顿了顿,“会不会就是监控里的那个男人?”
林砚舟的眼睛瞬间亮了——左耳后的胎记、四川口音、半年前和孙晓雅爸爸有过矛盾,这些线索串联起来,指向性越来越明显。他立刻拿出手机,联系李国:“李队,有重大线索!孙晓雅爸爸半年前在工地和一个姓刘的工人有过冲突,对方左耳后有红色胎记,和监控里跟踪孙晓雅的男人特征吻合,请求立刻排查全市名叫‘刘×’、左耳有胎记的四川籍人员。”
“收到,我马上安排。”李国的声音带着兴奋,“另外,云南警方那边传来消息,张彪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转移了藏身地点,暂时没法抓捕,你们专心处理这边的案子,瑞丽的事不用管了。”
挂了电话,林砚舟看着监控屏幕里那个黑色的背影,心里的疑团逐渐清晰。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这个姓刘的工人为什么要跟踪孙晓雅?他和孙晓雅的坠落有没有直接关系?窗户上的指纹和橡皮擦上的DNA,能不能直接锁定他?还有孙晓雅作文里的“有人跟着我”,除了这个男人,还有没有其他人?
夕阳西下,阳光透过小卖部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林砚舟拿着拷贝好的监控U盘,走出小卖部,校园里已经安静下来,只剩下几个警察在现场值守。陈嬑从教学楼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赵琳说,那个男人上周还在学校附近的公交站出现过,好像在等什么人。另外,孙晓雅的书包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别告诉任何人,不然有你好果子吃’,字迹很潦草,像是男人写的。”
林砚舟接过纸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带着一股狠劲。他把纸条递给技术科的人:“立刻比对指纹和笔迹,看看能不能和那个姓刘的工人联系起来。”
程源曦和小张也走了过来,小张手里拿着一份名单:“林警官,我们查了孙晓雅爸爸工地的人员记录,半年前确实有个叫刘建军的四川籍工人,因为工资问题和孙晓雅爸爸吵过架,后来被工地开除了,登记信息里显示,他左耳后有红色胎记,和监控里的男人特征完全吻合!”
“刘建军!”林砚舟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查他的住址和近期活动轨迹,立刻实施抓捕!”
夜色渐浓,警车的灯光划破夜空,朝着刘建军的暂住地驶去。林砚舟坐在车里,手里攥着孙晓雅的作文本,娟秀的字迹在灯光下格外清晰。他想起那个11岁的女孩,在作文里写下自己的恐惧,却没人真正在意,直到她从四楼坠落,像一片凋零的树叶。
“你说,刘建军为什么要针对一个孩子?”陈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可能是报复。”林砚舟的声音低沉,“他被孙晓雅爸爸举报开除,怀恨在心,又找不到孙晓雅爸爸,就把怨气撒在了孩子身上。跟踪、威胁,甚至可能……”他没再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车子停在一个破旧的城中村门口,刘建军的暂住地就在里面。警察们悄悄包围了那间低矮的出租屋,林砚舟一脚踹开房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板床和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张孙晓雅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笑得很灿烂,却被人用红笔在脸上画了个大大的叉。
“跑了。”陈嬑皱着眉,检查着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