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雨里的豹子挂饰

作品:《逐光

    他盯着程源曦的消息看了半分钟,指尖在屏幕上敲出又删掉“我妈在医院”,最后只发了句“没事,谢谢关心”。对话框里的“正在输入中”闪了两下,最终只传来一个“好,有事随时找我”的回复,末尾还加了个太阳表情,像程源曦总挂在脸上的温和笑意,却暖不透他此刻沉在谷底的心。


    走廊的灯光惨白,映着他湿透的外套,水珠顺着衣摆滴在瓷砖上,积成小小的水洼。他靠在墙上,掏出烟盒——那是张野上次落在他车里的,烟盒上印着磨损的豹子图案,是张野总说的“野性象征”。他抽出一根,却摸遍全身都没找到打火机,才想起抽屉里那只黄铜的还锁在公司。指尖捏着烟卷,烟草的涩味混着空气里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呛得他眼眶发酸。


    “林先生?”护士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递来一张缴费单,“这是重症监护室的费用,麻烦您先去办理一下。”


    他接过单子,上面的数字像一串烧红的针,扎得他指尖发疼。这几年他和母亲的积蓄大多投在了城南项目的前期筹备里,此前他总焦虑地猜测,张野消失前说要拿“露营基金”订装备,怕是早把钱卷走,可翻遍手机银行的联名账户记录,那笔存了半年、连零头都没动过的钱,正安安稳稳躺在余额里——张野自始至终没碰过他们一起攒下的分毫。他忽然想起张野消失前一晚,还抱着他蹭着耳边说“装备我托朋友拿内部价,你留着钱给阿姨换个软和沙发”,原来那句轻描淡写的话,从不是随口应付的安慰。他攥着手机,深吸一口气,拨通了舅舅的电话。


    “喂,小砚?”舅舅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这么大雨天打电话,出什么事了?”


    “舅,我妈……突发脑溢血,在重症监护室,我这边钱不太够……”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怕走廊里的人听见,更怕自己说漏张野的事——舅舅一直不喜欢张野,总说“那小子看着野,靠不住”,此刻那些话像根细刺,扎得他心口发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你在哪个医院?我现在过去,钱你别操心,先守着你妈。”


    挂了电话,他靠在墙上缓神,后背的湿衣服黏在皮肤上,凉得像贴了层冰。走廊尽头的窗户没关严,风裹着雨丝吹进来,掀起他额前的湿发。他想起小时候母亲带他去游乐园,也是这样的雨天,母亲把伞全偏向他,自己半边身子湿透,却笑着说“等雨停了就有彩虹”。可现在雨下了三天,彩虹没等来,母亲躺进了重症监护室,张野成了通缉犯,一场场劫难压得他喘不过气。


    正发愣时,手机又响了,陌生号码,归属地是邻市。他的心猛地一跳,指尖划接听键时都在颤:“喂?”


    “林先生您好,我是邻市客运站的工作人员,”电话那头的男声很公式化,“有位乘客落下个黑色背包,里面有您的联系方式,您方便来取吗?”


    他握着手机的手松了松,心里的期待像被戳破的气球。“背包什么样?”


    “黑色帆布的,挂着个豹子挂饰。”


    豹子挂饰——那是他去年生日送张野的,张野当时把挂饰攥在手里晃了晃,说“走到哪儿都带着你的心意”。林砚舟的呼吸骤然急促:“那乘客……长什么样?什么时候落下的?”


    “早上七点多往边境去的大巴,男的,穿深色夹克,戴口罩帽子,没看清脸。下车急急忙忙的,背包落座位底下了。”


    边境方向、深色夹克——和通缉令上的描述分毫不差。林砚舟的脑子“嗡”的一声,无数个念头乱撞:张野要逃去边境?他为什么带自己的联系方式?是故意留的线索,还是不小心?


    “您还在听吗?”工作人员的声音拉回他的神,“不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寄,但里面有现金和文件,最好本人来取。”


    “我现在过去。”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忘了母亲还在重症监护室,忘了舅舅正往医院赶,忘了自己连打车钱都快凑不齐。挂了电话,他抓起外套就往医院外跑,路过护士站时只匆匆丢下一句“我取点东西就回”。


    外面的雨还没停,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疼得他眼眶发红。他在路边拦出租车,雨水模糊了视线,好几辆车都没看见他。直到第五辆出租车停下,他拉开车门就报了邻市客运站的地址,声音里的急切连自己都没察觉。


    “小伙子,这么大雨去邻市?那边路不好走,得堵一阵。”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他,“你这一身湿,出什么急事了?”


    林砚舟没说话,只是盯着窗外倒退的街景。雨刮器不停摆动,却刮不尽玻璃上的水痕,就像他心里的乱麻,怎么理都理不清。他掏出手机翻到“李国”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告诉警方张野的去向,或许能早点查清真相,可万一张野是被冤枉的,自己这一举报,会不会把他推向绝路?


    手机在掌心发烫,他最终按灭了屏幕。他想先拿到背包,想从里面找一点张野的痕迹,哪怕只是一张纸条、一句解释。


    车子驶出市区,雨势渐小,灰蒙蒙的天透出点微光。林砚舟靠在椅背上闭眼,张野的样子却一遍遍冒出来——在江边举着烤焦的鸡翅笑,在酒吧冲他举酒瓶,在阳台说要带他去云南看萤火虫。那些画面太鲜活,怎么看都不像个会走私、会伤人的罪犯。


    “快到了,前面就是客运站。”司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砚舟付了车费,冲进客运站直奔服务台。工作人员很快拿出那个黑色背包,豹子挂饰磨得有些亮,还是他熟悉的样子。


    “您确认下里面的东西。”工作人员把背包递给他。


    他拉开拉链,最先看到的是一沓现金,用橡皮筋捆着,数额正好是他们的“露营基金”——张野不仅没拿走,还把钱原封不动带在身上。现金旁放着个小铁盒,打开是他上个月提过想吃的手工奶糖,包装纸上贴着张野画的歪歪扭扭的笑脸。再往下翻,是个笔记本,封面是他画的简笔画:两只手牵在一起,旁边写着“野&砚”。里面记着密密麻麻的日程,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字:“等我回来,带你去看云南的星星。”


    字迹是张野的,龙飞凤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林砚舟的指尖抚过那行字,眼泪砸在纸页上,晕开小小的墨痕。


    背包最底下压着张照片——去年在海边拍的,张野抱着他,笑得特别灿烂,背景是漫天星星。照片背面,张野写着:“林砚舟,我这辈子,就想护着你。”


    他把照片攥在手里,指腹都泛了白。这时手机响了,是舅舅:“小砚,我到医院了,你在哪儿?护士说你出去了,你妈刚才醒了一次,还问你呢!”


    林砚舟的心猛地一揪,才想起自己跑出来太急,把母亲抛在了脑后。他看着手里的背包,又想着醒过来的母亲,一时不知道该先回医院,还是追去边境找张野。


    客运站的广播响了:“开往边境的大巴还有十分钟发车,请乘客检票。”他盯着照片上张野的笑脸,终于做了决定——先回医院陪母亲,等母亲稳定了,再找张野问清楚。


    他把背包收好,转身往客运站外跑。刚到门口,就看见一辆警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李国探出头,目光落在他手里的背包上:“林砚舟,我们能谈谈吗?”


    林砚舟的脚步顿住,背包突然变得千斤重。他看着李国严肃的脸,又想起笔记本上的“等我回来”,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雨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打在背包上,也打在他心上,为这场未完的等待,添了笔沉重的注脚。


    昨天出去玩了,忘更新了,今天我要连更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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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雨里的豹子挂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