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罂粟紫的痕迹
作品:《逐光》 张野把证物袋拍在桌上时,林砚舟正用紫外灯照射那枚蓝玫瑰钥匙扣。金属花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边缘处突然显出片淡紫色的荧光,像被人用极细的笔触抹过。
“技术队在颜料坊地窖的通风管夹层里,找到这个。”张野的指腹按在证物袋上,里面是包透明晶体,颗粒比盐粗些,在灯光下折射出诡异的紫,“初步检测含□□,纯度不低。”
林砚舟的镊子顿了顿,紫外灯的光束移到晶体上。淡紫色的荧光突然变得浓烈,与沈砚之钴紫颜料的光谱图在屏幕上重叠时,重合度超过了90%。“他的颜料里掺了这个。”林砚舟的声音带着显微镜般的冷静,“用□□的结晶调钴紫,在紫外线下会显形——这才是他说的‘防伪的星光’。”
张野突然想起三年前苏曼案的毒理报告,当时只检出了□□,却对血液里那点异常的紫斑一笔带过。“周明哲画展仓库里的颜料罐,全部送去复检。”他抓起对讲机时,指节因用力泛白,“重点查有没有□□残留。”
法医中心的冰柜又被拉开,孟晚晴的胃容物样本在培养皿里泛着灰绿。林砚舟滴入显色剂后,液体慢慢变成深紫,像沈砚之特调的颜料在水里晕开。“她死前摄入过这种晶体,”他盯着刻度管里的读数,“剂量不足以致命,但会让人肌肉松弛——这就是她没能推开周明宇轮椅的原因。”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技术队的小王举着检测报告冲进来,纸张边缘被汗水浸得发卷:“张队!周明哲画室的松节油里,掺了稀释后的罂粟提取液!还有沈砚之的香水配方,最后一步加的不是安息香酊,是这个!”他指着报告上的色谱峰,与地窖里的晶体完全吻合。
张野突然想起周明宇轮椅扶手的暗格,那枚嵌着苏曼血迹的蓝宝石戒指。他冲回物证库,用紫外灯照射戒面的裂痕,淡紫色的荧光顺着纹路蔓延,像株在暗处生长的罂粟。“沈砚之用这个控制他们,”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周明宇的肌肉萎缩,苏曼的抑郁加重,都是因为长期接触这种东西。”
林砚舟正在解剖室里重检苏曼的画具,松节油瓶底沉着层紫色沉淀。他用探针挑起一点,在载玻片上摊开,显微镜下立刻显出无数细小的针状结晶,像被碾碎的罂粟籽。“苏曼的画里总带着种病态的蓝,”他突然开口,“是因为长期吸入松节油里的罂粟蒸气,视觉神经受到了影响。”
审讯室里的沈砚之听到“罂粟”两个字时,突然停止了哼唱。他抬起头,嘴角的笑带着点诡异的满足:“钴蓝需要高温煅烧,罂粟紫需要时间发酵。”他对着单向玻璃伸出手,指尖在空中划出波浪状的轨迹,“明哲说这是‘艺术的催化剂’,能让所有的痛苦都变成颜料——苏曼的蓝玫瑰,孟晚晴的荆棘,都是这么长出来的。”
张野猛地推开审讯室的门,把那包晶体摔在桌上:“周明宇的康复仪器里,你加的不是镇静剂,是这个!”他指着沈砚之的袖口,那里沾着的蓝颜料在紫外灯下泛着紫,“你让他们在幻觉里‘创作’,再把画卖了换钱买原料,对不对?”
沈砚之的目光落在晶体上,像在欣赏稀有的颜料:“源曦总说我的香水缺了灵魂,其实缺的是这个。”他的指尖轻轻拂过桌面,“罂粟花开的时候是红的,榨成汁是紫的,烧起来是蓝的——多像我们啊,从红到紫,最后烧成一摊蓝。”
林砚舟在监控室里看着这一幕,突然发现沈砚之的指甲缝里藏着点暗红。检测报告传过来时,他的指尖有点凉——是罂粟果的汁液,与颜料坊后巷发现的罂粟壳残留完全一致。“他自己也在用,”林砚舟对着对讲机说,“剂量控制得很精准,刚好能保持清醒的疯狂。”
程源曦冲进物证库时,正撞见林砚舟在拆解沈砚之的香水蒸馏器。冷凝管里挂着层淡紫色的膜,用酒精溶解后,在纸上晕出朵模糊的玫瑰。“这是他最后调的香水,”程源曦的声音发颤,“标签上写着‘献给源曦’,我以为……”
“以为是爱情?”林砚舟把检测报告递过去,上面的□□含量标得触目惊心,“他说的‘冷静的火’,是这个在燃烧。”
张野带着人搜查颜料坊地窖时,在暗门后的墙洞里找到个铁盒。里面没有颜料,只有几十包罂粟晶体,和本记账册——每笔收入都对应着周明哲画展的销售额,每笔支出都指向城郊的一个废弃药厂。
“那里以前是提炼鸦片的作坊,”张野看着册子里的地址,“沈砚之每个月都去‘进货’,周明哲负责把画运出去卖,兄弟俩一个产‘原料’,一个销‘成品’。”
林砚舟在铁盒底层发现张照片,是沈砚之在药厂的蒸馏器前,手里举着瓶紫色液体,背景里堆着晒干的罂粟壳。照片背面写着:“当钴蓝遇见罂粟紫,所有的倒影都会变成真的。”
傍晚的阳光透过法医中心的窗户,在检测报告上投下道金光。林砚舟把那枚蓝玫瑰钥匙扣放进证物袋,金属花瓣上的紫荧光在暗处慢慢褪去,像朵凋零的罂粟。张野走进来时,手里拿着杯热可可,上面的奶泡被他画成了朵歪歪扭扭的玫瑰。
“技术队在药厂找到了罂粟田,”张野把热可可递过去,杯壁的温度烫得人发暖,“周明宇说,他早就想举报了,可每次想开口,轮椅就会‘卡住’——沈砚之在刹车里加了罂粟油,遇热会凝固。”
林砚舟的指尖划过杯沿的奶泡玫瑰:“沈砚之说罂粟紫是‘时间的颜色’,其实是腐烂的颜色。”他抬头时,看见张野的制服袖口沾着点蓝颜料,在灯光下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紫色的荧光。
远处的警笛声渐渐远去,程源曦站在画廊的废墟前,看着工人铲起最后一捧带着蓝颜料的泥土。土里混着点碎玻璃,在夕阳下闪着光,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把红的、紫的、蓝的,都混进了土里。
她想起沈砚之的最后一句话:“所有的颜料都会褪色,只有罂粟紫会永远留在骨头上。”可当风吹过废墟时,她闻到的只有松节油的清苦,和泥土里新生的草香——没有紫色,也没有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