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怀表的低语

作品:《逐光

    警车刚拐进城南的老巷,一股旧书特有的霉味就顺着车窗缝钻了进来。程源曦抬头看,斑驳的砖墙上爬满爬山虎,“拾光书店”的木牌在风里吱呀作响,边角的漆皮卷成了波浪形,像被岁月啃过的书页。


    店主是个戴圆框眼镜的年轻人,正蹲在门口翻晒旧书,见他们来,连忙起身拍掉裤腿上的灰:“警察同志,你们可算来了。那信纸就夹在《百年孤独》里,昨天我整理书架时,看见它自己在动,字是一行行冒出来的,墨迹还带着湿意。”


    林砚舟戴上手套拿起那本书,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米白色信纸,边缘有整齐的折痕,墨迹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蓝——是钢笔水的颜色,和怀表内侧刻字的墨水一模一样。


    “字迹很新,不像旧物。”他用镊子掀起信纸一角,背面印着个极小的邮戳,日期是三天前,地址是巷尾的老邮局。张野翻着书店的监控:“这三天除了店主,只有个穿风衣的女人来过,总盯着拉美文学区看。”


    程源曦正对着阳光看信纸,突然发现字迹在逆光时会变色,“孤独”两个字变成了浅紫色。“是酸碱指示剂,”她想起化验室的报告,“怀表齿轮上的润滑剂里,也有这种成分。”


    这时,林砚舟从书脊里抽出张夹着的书签,是张手绘的地图,标注着邮局后院的地窖位置。“《百年孤独》里说,时间会重复循环,”他指尖点在地图的红叉处,“这里说不定有和怀表呼应的东西。”


    邮局后院的地窖积着厚厚的灰,墙角摆着排生锈的邮筒,其中一个编号是“12”,锁孔里插着把铜钥匙,和怀表的表冠形状完全吻合。张野打开邮筒,里面塞满了未寄出的信,收信人都是同一个名字:苏晚。


    “苏晚是三十年前的邮递员,”老邮局的局长拄着拐杖进来,颤巍巍地指着墙上的照片,“她当年负责送这条巷的信,有天突然失踪了,听说和个戴怀表的男人有关。”


    程源曦展开其中一封信,字迹和书店信纸上的如出一辙:“钟摆停在午夜时,我会在邮筒后等你。”信纸边缘沾着点铁锈,和怀表表链的锈迹成分完全一致。


    林砚舟突然想起什么,将怀表凑近邮筒锁孔,表盖“啪”地弹开,表盘内侧的指针开始转动,不再停在十二点,而是指向了地窖深处的铁门。“这表在指路,”他推开门,里面堆着个落满灰的木箱,“像星轨项链里的气泡,都是指引方向的标记。”


    木箱里装着堆泛黄的电报,最上面的一封写着:“苏晚,怀表的齿轮藏着走私名单,他们要来了。”发报人署名是“钟”,日期正是苏晚失踪那天。


    “钟表店的古董怀表,说不定就是‘钟’留下的。”程源曦看着电报上的印章,边角有个月牙形缺口,和沈知言案件里的私章缺口形状对称,“这两个案子,可能有关联。”


    话音刚落,地窖的挂钟突然敲响,正好是下午三点十七分——和怀表指针第一次停下的时间相同。林砚舟的怀表在此刻发出“咔哒”声,表盖自动弹开,露出内侧刻着的字:“时间会记住等待。”


    张野在木箱底层找到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块碎掉的镜片,拼起来是面小镜子,映出地窖墙上的字迹:“走私团伙用钟表齿轮传递情报,十二点是交货时间。”字迹旁画着个怀表,指针指向齿轮的位置,和古董怀表的内部结构完全吻合。


    “苏晚发现他们用怀表传递走私时间,”程源曦看着镜片里的倒影,“她把名单藏在了邮筒里,自己却被灭口了。那个穿风衣的女人,应该是她的后人,来寻找当年的真相。”


    这时,小张跑进来,手里拿着化验报告:“怀表的齿轮里,藏着三十年前的走私账本微缩胶卷,和苏晚信里的名单能对上!”


    走出地窖时,阳光正透过巷口的梧桐树洒下来,落在怀表上。程源曦看着表盖内侧的字,突然明白苏晚的信里为什么总提“等待”——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等待,就像星轨等待被补全,就像怀表等待指针归位,终有一天会在某个瞬间,和真相撞个满怀。


    张野拍了拍程源曦的肩,手里晃着新的卷宗:“下个案子更奇,有人说美术馆的画像会在雨夜变脸,原本画里的贵妇,会变成穿旗袍的女人。”


    林砚舟将怀表和信纸放进证物袋,袋口映出巷尾的夕阳,像块融化的金子。“画像里的秘密,”他看着渐暗的天色,“或许和这些未寄出的信一样,都在等一个愿意读懂的人。”


    警车驶离老巷时,程源曦看见那个穿风衣的女人站在书店门口,正将一封新的信投进邮筒。信封上没有地址,只画着个小小的怀表,指针指向初生的月亮。她突然想起苏晚的信,原来有些等待,会跨越三十年的时光,在不同的人心里,开出相似的花。


    车窗外,暮色正漫过青石板路,邮筒上的“12”号在路灯下泛着微光,像怀表表盘上沉默的刻度,记录着那些被时光封存的,未说出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