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作品:《向荒原》 课间时,教室里吵得像一锅煮沸的水。
陆延端正地坐在自己座位上,低头整理刚发下来的数学卷子——这是昨天老陈布置的作业,他全对,右上角还有个龙飞凤舞的红色“优秀”。
陆延正小心地把试卷对折,准备收进书包,旁边突然凑过来一个脑袋。
“陆神,这题你怎么做的?我想破头都没思路。”周明苦着脸,指着自己卷面上一道惨烈的红叉。
“自己看……”陆延刚想把自己的试卷递过去,一个篮球毫无预兆地从门口飞进来,“砰”地一声砸在他的课桌上。
试卷被篮球带起的风掀飞,又随着篮球落下被结结实实压在了下面。
陆延懵了一瞬,神情又恢复了正常,他伸手要去捡,一只汗涔涔的手却比他更快,一把捞起篮球,主人语气满不在乎:“不好意思啊,手滑。”
是隔壁班那个体育生,平时就横着走。
他看都没看陆延,抱着球转身就要走。
“脏了。”陆延低头捡起卷子。
上面不仅沾了灰,还被压出一道深深的折痕,皱得不像话。
“一张破纸而已,至于么?”体育生回过头,嗤笑一声,“大不了赔你十张。”
“这不是赔几张的问题,这是我的作业。”陆延语气硬了几分。
他做得认真,现在变成这样,心里多少也憋着火。
“作业怎么了?”体育生往前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陆延脸上,“别给脸不要脸啊!”
周明赶紧在底下拽陆延的胳膊,小声劝:“算了算了,跟他计较什么,惹不起……”
陆延没吭声,冷冷地盯着他。他的手指紧紧捏着那张皱巴巴的试卷,指节泛白。
空气仿佛冻结了,谁都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另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打破了这寂静。
——这手铁钳似的攥住了体育生的手腕。
体育生一愣,扭头看见来人,脸色微变:“烬……烬哥?你……干嘛?”
江烬没说话,只用带着几分挑衅的眼神盯着他,那眼神里的戾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体育生下意识想挣脱,手腕却被箍得更紧。
“你,把,你弄脏的试卷,弄干净。”江烬声音不高,甚至还有几分随意,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力道。
“我……”体育生张了张嘴,在“江·新公认校霸”的注视下,气势肉眼可见地矮了下去,“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江烬甩开他的手,没搭理,转而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纸巾,递给陆延:“喽,快擦擦。”
陆延接过,冷冷地说了声:“谢谢。”
他低头,用纸巾小心擦拭卷子上的灰痕。江烬就站在他身侧,像一尊门神,目光钉在体育生身上。
体育生屁都没敢再放一个,夹着尾巴溜了。
教室里瞬间安静,所有目光齐刷刷聚焦在这角落。
周明看着江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显然没料到这尊煞神会出手。
江烬无视周遭,视线落在陆延手里的卷子上,眉头拧起:“哎,你这……还能要吗?”
陆延摸了摸那道显眼的折痕,似乎毫不在意地说:“我重抄一份。”
“用不着。”江烬说完,拿过那张试卷,走到讲台边,抄起黑板擦,用侧面木柄那头对着折痕,一下下轻轻碾压过去。
他的动作小心得近乎笨拙,像在修复什么易碎的珍宝。
陆延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某个角落悄悄塌陷了一小块。
——这个看起来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江烬,也会有这样细致的一面嘛。
过了一会儿,江烬把试卷递回来:“你看看这样行不行。”
陆延接过,发现折痕确实平复了不少,虽然仔细看还是有点痕迹,但比刚才好多了。
陆延抬头看向江烬,说:“谢了,江烬。”
虽然语气依旧平淡清冷,但这是陆延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他。
江烬明显顿了一下,随即嘴角牵起一个极浅的弧度:“不用和我客气,我一直看不惯他人欺负人。你烬哥从来都是‘路遇不平,拔手相助’的啦。”
上课铃适时响起,江烬一边笑一边回到座位。
陆延看着他那副又恢复懒散模样的背影,心里竟莫名软了一下。
不过陆延多年学神的本能让他很快便恢复了学习状态。
——他把试卷仔细收好,拿出数学书,挺直背脊开始听课。
江烬依旧趴着,只是这次,脑袋侧向陆延的方向。
阳光透过窗格,正好照亮陆延耳后一缕不听话翘起来的头发,随着他写字的动作一晃一晃。
讲台上,陈守业讲到激动处,唾沫横飞:“这个变形公式,期末考试必考!都给我瞪大眼睛看好了!”
或许是阳光太暖,江烬虽然趴着,眼皮却开始打架。就在他即将去会周公时——
“江烬!”
陈守业突然点名,吓得江烬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他茫然抬头,发现全班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
“你来说说,这个函数在x=2处连不连续?”
“......”江烬连题目在哪儿都没找到。
就在他准备破罐子破摔说“不会”时,余光瞥见陆延的右手正放在大腿上,比着一个奇怪的手势
——拇指和食指圈成个圈,另外三根手指伸直。
这什么意思?江烬一头雾水。
见他没反应,陆延的手指又快速变换——圈圈松开,五指并拢成刀状,横向切了一下。
江烬更懵了:
这好学生是在跟他打哑谜?
陈守业已经不耐烦地敲讲台:“江烬!发什么呆!”
情急之下,江烬福至心灵,脱口而出:“不、不连续?”
陈守业明显愣了一下,推推眼镜:“理由?”
江烬硬着头皮,余光死死锁定陆延的手。
那只手快速握拳,然后竖起食指和中指,比了个“耶”的手势。
“因、因为......”江烬绞尽脑汁,“左右极限......耶?”
全班寂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连陈守业都憋不住笑了:“什么左右极限耶?你是要庆祝什么吗?”
江烬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耳根瞬间红透。
他狠狠瞪向陆延,却见罪魁祸首早已正襟危坐,一脸“与我无关”的表情。
但是,陆延紧咬的下嘴唇和微微发红的耳尖暴露了他也在憋笑的事实。
“行了行了,”陈守业摆摆手,“答案是左右极限不相等。你倒是蒙对了,坐下吧。”
江烬灰头土脸地坐下,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陆延,你耍我?”
陆延目不斜视地看着黑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圆圈代表0,切一刀代表不相等。谁知道你会说‘耶’。”
“那你最后比耶干什么?”
“那是提前胜利的手势,表示你即将答对。”陆延憋笑。
“......”
江烬气得想揍人,但看着陆延那强装镇定却掩不住笑意的侧脸,到嘴边的狠话又咽了回去。
他愤愤地趴回桌上,把脸埋进臂弯里,肩膀可疑地抖动起来。
过了一会儿,陆延感觉到自己的校服下摆被轻轻拽了一下。
他低头,看见一张小纸片不知何时被塞了过来,上面画着一个气鼓鼓的简笔小人,头顶写着三个大字:
【你完了。】
陆延看着那个丑萌的简笔画,终于没忍住,低头轻笑出声。
阳光正好,少年的笑声融在风里。
陈守业在讲台上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来同学们学习情绪都很高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