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靠海，一年四季温和，即使九月秋分，体感温度也谈不上凉快，白日里仍有不少都市居民窝在空调房里。


    学校里也不例外，一群十七八岁正值青春的少男少女们，上完体育课一身热气，都嚷着要开空调。


    “班长速速把遥控器交出来，你要做到为人民谋幸福呀班长。”


    “……又是16°，妈呀大哥你吃春天的药了吗这么燥热。”


    肖弋靠在椅背上，掀起眼皮盯着上头空调屏幕跳动的数字，回头对着拿遥控器在摁的同学冷嘲热讽起来。


    “热死了好吗，你虚你出去别吹了。”


    同学瞥了他一眼，将遥控器带回自己的座位。


    肖弋嗤笑一声没接话，收回目光拿出下节课的课本垫在桌上，两手臂一交叉趴下头去。看架势似乎是要补觉。


    然而他一闭眼，不满与恶意犹如猛兽般都扑了过来。即使周围人刻意降低音调，在他听来依旧格外清晰。


    “每次开空调就他多嘴，他不热别人就不热了？”


    “身体虚呗，你看他那黑眼圈，这得从清朝开始熬夜才能熬出来的效果吧？”


    “听说是天生的。”


    “什么鬼，魔童哪吒看多了吧想笑死我。”


    “是得了什么病吧，没见他上过体育课。”


    “估计是估计是。”


    ……


    上课铃响起，科任老师准点进班，一句“我们已经落后隔壁九班很多课程”为开头，激情讲评了两张周练卷。


    起初同生们还聚精会神地听着，该做笔记做笔记，后半段估摸着是在体育课上精神消耗量过载，结合凉凉的空调风一吹，已经有几位开始无意识点头，昏昏欲睡。


    当然还有一半人在昏睡前是有准备工作的——披上外套。


    室内温度逐渐降低到让人体感似寒冬，有几位女生甚至拿出冬装校服外套披着，动作熟练，不像第一次这么干。


    注意力被分散，人群开始窸窸窣窣讲起小话来，啥动静都有，可就是没有调空调的声响。因为没人知道空调遥控器去哪儿了。


    肖弋终于抬头，他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唇色惨淡，看起来比他的女同桌冷得多。


    “醒了？外套穿上，保温杯里有热水，快喝。”身旁的人拧松杯盖，放到他手边。


    肖弋慢吞吞地照做，眼眸惺忪，仿佛下一秒又会闭眼。余光注意到同桌今天扎的小马尾，皮筋上有个小蝴蝶结。


    她认真听讲的模样，十分有鼓舞性。


    肖弋使劲揉了把眼睑，强撑起精神气，手臂一伸搭在同桌的椅背上，语气吊儿郎当，“湉湉你真贴心，做我媳妇儿吧，我一定对你好。”


    柯湉皱眉侧头看了他一眼，“你别死在我旁边了行吗。”


    肖弋听了反而不恼，笑嘻嘻地回道，“那我很荣幸了”，搭在椅背上的手不安分地用指甲将塑料靠背扣得沙沙响。


    “贫血贫到脑子里去了……”柯湉本不是爱呛人的性格，但一跟肖弋说话就忍不住。后半句还没说出口，台上老师先出口。


    “有的同学哦，上课要么睡觉，要么睡醒了拉别人聊天，影响别人。咱就是说能不能少做这种伤天害理、谋财害命的事，昂，多做善事，这样考试没准能多蒙对两道题，是不是……”


    肖弋在自己抽屉里翻找半天，寻得半份数学卷子，放桌上唬路过的值日老师都不够用。


    “梦老师点我呢。”肖弋又自顾自把手往柯湉桌肚里伸，“你是不又帮我收拾卷子了？”


    “你自己说过你表哥来找你借走的。”


    “什么表哥？哪个表哥？”


    “……”


    “是——六班的表哥？还是九班的表哥？”


    “……”


    “哎这就给你听糊涂了吧，我来给你捋捋——”


    “……”


    “肖弋站起来出去！”


    这位“梦”老师忍耐度有限，很不客气地将肖弋“请”了出去，底下人群也传来几声嗤笑。


    肖弋提上保温杯，重新找了份完整的、看上去像那么回事的试卷，一并带上往后门走。


    出门转头，隔壁九班前门窗口也站着个人。


    “好巧啊毛毛——”


    封冬本来站外头就热得慌，一听旁边突然有人冷不丁叫他小名，鸡皮疙瘩都掉一地，恶狠狠地转头瞪人，“肖弋你恶不恶心？”心里不忘暗骂教唆者——谢临。


    表兄弟俩一个德行！


    “这么凶啊，上课迟到又让老师赶出来了？”肖弋眯了眯眼，肚里盘算着坏主意。


    封冬白了他一眼，“你要是知道你同桌是个GAY，看你上课膈不膈应。”


    肖弋回头看了眼教室，往封冬方向挪了挪脚步，好似要与他讲悄悄话。


    “你怎么能这么骂我的好表哥呢？人家又帅又有钱碍着你了？小肚鸡肠——”


    “等一下等一下你在说什么？”当封冬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你说谁是你表哥？他？不是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怎么到处认表哥？”


    封冬感觉脑子痒痒的特别不对劲，“谢临知道你在外面给他认了个兄弟吗？”


    肖弋似笑非笑，仰头喝了口热水，没回话，算默认了。


    “什么鬼？谢临不才是你表哥吗？”封冬眉头一皱，“卧槽，不会——他俩真是兄弟？那长得也太不像了点。”


    肖弋猛然捂着嘴弯下腰去，封冬被他的大幅度动作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家伙突发恶疾要晕过去了，刚伸手要扶，细看发现他肩膀在抖。


    肖弋无声地笑着，笑得要撅过去了。


    封冬瞪他，他才勉强收住。


    “咳，毛毛，我问你，你姑姑的孩子你咋称呼？”


    “……堂兄堂妹？”封冬瞄到他又要笑，忍住揪他耳朵的冲动，“我哪知道？我家三代单传，你去问我爷他都不一定清楚啊。”


    “姑姑是算表亲的啊我的大少爷，”肖弋摇了摇头，伸手拍上封冬的肩膀，表示尊重、理解。


    “为啥？姑姑是，我爸的姐妹吧，不都是我爷爷奶奶的孩子。”


    “别的我解释不清，但你切记，跟你同一爷爷奶奶的才是堂亲——”


    封冬不解，问道：“分这么细，有啥用？”


    “哎我们大中华是礼仪之邦啦，”肖弋哗啦一声举起他带出来的卷子，标题上写着中国历史。


    “还有一点，我个人觉得的，就是防止有人乱猜血缘关系——哎我这替人尴尬的毛病哟！”


    封冬见着他单眼皮眯眼的模样就来气，作势扬起手来要往他头上挥去，“你再欠一个试试……”


    大抵是封冬体质特殊吧，这是他第三次被老师撞见“欺凌”同学。


    第一次是串班强占谢临座位被班主任发现；第二次是想把桌子移开离荣右远点，结果误把人家桌子踢倒书本撒了一地，被科任老师告状；而第三次就是现在。


    巡逻的值日老师远远看见，一句“同学你在干嘛不要打架”喊出，声音扩散出去的同时，封冬感觉还听到了自己的名声碎落一地的声音。


    小剧场


    小艺（弋）：俺同桌可宠我力，你拜嫉妒我。


    冬冬：我们班为何不是男女同桌？


    活湉： 熊猫眼其实你也挺……的知道不。


    冬冬：21世纪了老师，友情也不分性别了好吗？


    X: 我仅用了一秒就接受了这对4i，你也来试试吧！


    冬：Hello？在？有没有人在听我说话？


    X：闭嘴，少说话多做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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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