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小三
作品:《安济舟》 晨光像稀释的蜂蜜,缓缓淌过厨房的流理台。沈自济端着咖啡杯,目光却追随着予安忙碌的身影。予安正踮脚去够橱柜顶层的麦片盒,睡衣下摆扬起一角,露出腰际细腻的皮肤。"需要帮忙吗?"沈自济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
"不用,"予安轻松地取下盒子,转身时晃了晃手中的麦片,"看,拿到啦。"他笑得眉眼弯弯,却在对上沈自济视线时微微一怔,随即不着痕迹地侧过身,拉开了些许距离。
沈自济看着他把麦片倒进碗里,牛奶溅起的小白点落在对方手背上,他几乎要伸手去擦,却硬生生忍住。这三个星期,他像研究一个难解的课题一样观察着予安——他会对着手机屏幕露出温柔的笑,会在深夜轻声讲电话,会在收拾衣物时,对着衣柜里那排明显不属于予安自己尺码的衬衫发呆。
"你男朋友……"沈自济开口,声音干涩,"他对你好吗?"
予安握着勺子的手顿住了,牛奶慢慢浸透酥脆的麦片。他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实验室里,离心机发出单调的嗡鸣。沈自济对着复杂的细胞结构图,眼前却浮现出昨夜予安在阳台上的背影。月光勾勒出他纤细的轮廓,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说了什么有趣的事,予安的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笑。夜风送来零碎的词句:"快了……嗯,我也……" 剩下的听不真切,却像细小的针,扎在沈自济心口某个空落落的地方。
他烦躁地调高显微镜的倍数,直到清晰的细胞图像变得模糊不堪。"沈博士?"旁边的助理研究员小心地提醒,"这个参数会不会太过了?"
沈自济回过神,摘下眼镜,用力按了按眉心。"抱歉,重来。"
下班回家,厨房里飘出食物的香气。予安系着那条印有小向日葵的围裙——沈自济失忆后新买的,说看着心情好——正在炒菜。油烟机的轰鸣声中,沈自济悄悄走到他身后,几乎能闻到他颈间淡淡的松节油和蜂蜡的气味,那是予安身上特有的味道。
"需要我帮忙吗?"他凑近了些,声音不高,却足以让予安听见。
予安显然吓了一跳,锅铲磕在铁锅上,发出刺耳的一声。"不用!"他回答得有些急促,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漫上薄红,"马上就好了。"
沈自济没有离开,反而更近了一步,虚虚地环住他,伸手去拿放在灶台另一边的盐罐。"你男朋友,"他几乎贴着予安的耳廓低语,感受到对方身体的瞬间僵硬,"会这样帮你吗?"
予安猛地关掉灶火,厨房里骤然安静下来。他转过身,眼底情绪复杂,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说:"菜要糊了,你先出去吧。"
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雨导致片区停电。客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提供片刻的光明。予安有些怕黑,摸索着想去寻找蜡烛,却在黑暗中撞到了茶几角,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别动。"沈自济的声音在身旁响起,随后一只有力温热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蜡烛在茶几下层左边。"
又一道闪电亮起,予安看见沈自济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总是冷静克制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如果他……对你不好……"沈自济的声音在雷声的间隙里显得格外低沉。
予安忽然向前,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打断了他未竟的话语:"别说了……求你了。"
雨声哗啦,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在黑暗的庇护下,沈自济的手悬在半空许久,最终只是轻轻落在了予安柔软的发顶,像是一种无言的安慰。
予安发烧了,脸颊烧得通红,蜷在沙发里像只虚弱的小兽。沈自济翻箱倒柜地找退烧药,在医药箱深处发现了一板贴着卡通兔子贴纸的感冒药,旁边还有张便签,上面是失忆前的自己留下的字迹:「笨蛋,又踢被子了吧?」,后面还画了个生气的小表情。
他拿着药和水杯回到沙发旁,予安迷迷糊糊地就着他的手喝水,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垂着,蹭得沈自济掌心发痒。他用指腹轻轻擦掉予安嘴角的水渍,心里某个角落软得一塌糊涂。
"我实验室……有新研发的物理退烧贴,效果很好。"沈自济找着借口,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要试试吗?"
予安烧得晕乎乎的,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沈自济去取来退烧贴,小心翼翼帮他贴在额头,指尖留恋地在那片微烫的皮肤上多停留了一秒。
社区画廊举办小型画展,予安的作品也在其中。开幕当晚,他穿了一件略显宽大的白衬衫,沈自济认出那是之前整理衣柜时,予安声称是"男朋友"的衬衫。沈自济站在角落,看着予安与来宾交谈,举止得体,笑容恰到好处。一位相熟的画廊负责人很自然地拍了拍予安的肩膀,姿态亲昵。
沈自济觉得胸口发闷,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却尝不出任何味道。直到予安走过来取饮料,他才注意到,予安的白衬衫领口下方,别着一枚极其精致的、造型是DNA双螺旋结构的袖扣——是他获得一个重要奖项后,研究所统一发放的纪念品,他有一对一模一样的。
"男朋友送的?"他听到自己酸涩的声音。
予安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那枚袖扣,再抬眼时,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轻轻笑了笑:"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的。"
深夜,沈自济送予安回家。出租车里,予安累得靠着车窗假寐。沈自济看着他安静的睡颜,轻轻将他有些冰凉的脚裹进自己的大衣下摆。予安在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发出模糊的呓语:"自济……蛋糕……"
沈自济浑身一僵,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猛地插进他记忆深处那把锈迹斑斑的锁里,锁芯转动,发出刺耳的声响,却终究没能完全打开。车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灯,模糊成了一片失焦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