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飞鸟图腾与暗夜低语

作品:《墨色零区

    巨大的铁门合拢声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点滴瓶里液体滴落的微弱声响。零保持着蜷缩的姿势,直到确认林燕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才缓缓松开抱头的手,大口地喘息着,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信息素带来的生理压制和心理上的巨大冲击。Alpha信息素的存在像一种无形的重压,让他作为Omega的身体本能地感到畏惧和不适,必须耗费极大的意志力去抵抗那种想要屈服和颤抖的冲动。


    他迅速而警惕地扫视着这个狭小、空旷、几乎没有任何私人物品的病房。除了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把固定的椅子,别无他物。窗户装着坚固的铁丝网,门是厚重的铁皮门,只有一个带了栏杆的小观察窗。这里与其说是病房,不如说更像一间囚室。


    陈医生、基地、叛徒、纸条、警察、精神卫生中心、暴力倾向Omega……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他脑海中疯狂旋转,试图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却总是缺少关键的部分。而他自己的记忆——封艺的背叛、断魂崖的爆炸、血兰的烈焰、姐姐的身影——则如同遥远的梦境,与这具身体的陌生感和当下的危机交织在一起,真幻难辨。


    他必须做点什么。他需要信息,需要线索,需要弄清楚自己的处境。零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他忍着身体的虚弱和不适,小心翼翼地挪到床边,伸手在床头柜的各个角落摸索。抽屉是空的,表面光滑。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指尖在床头柜底部靠近墙壁的角落里,触碰到了一小块异常冰凉、边缘锐利的金属凸起。


    他心中一动,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抠撬。很快,一小块薄薄的、大约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落入他的手中。他缩回手,借着从窗户铁丝网缝隙透进来的、昏暗的光线仔细查看。金属片似乎是某种不锈钢材质,边缘切割得有些粗糙,但正面却清晰地蚀刻着一个图案——一只展翅欲飞的鸟,线条简洁而充满力量感。这个图腾,他从未见过,却又隐隐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病房里该出现的东西。是谁留下的?是这具身体的原主“0号”?还是别的什么人?是警告?是标识?还是联络信号?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金属片时,窗外,紧贴着铁丝网,突然传来了一声极轻、极快的叩击声!


    “笃、笃、笃。”


    三下,节奏清晰。


    零浑身一僵,猛地抬头看向窗户。只见一个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般在铁丝网外一闪而过,速度极快,几乎让他以为是错觉。但紧接着,一个极其沙哑、仿佛被砂纸磨过般的嗓音,挤过了铁丝网和窗户的缝隙,微弱地传入了他的耳中,断断续续,却字字清晰:


    “零……明早……化验室……样本……交接……”


    话音未落,那黑影已彻底消失,窗外只剩下昏暗的光线和冰冷的铁丝网。


    化验室?样本?交接?


    又一个谜团!零的心脏狂跳起来,不仅仅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神秘信息,更是因为——就在那个黑影靠近、声音传来的短暂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但属性分明、带着一种类似陈旧书卷和冷冽金属混合气息的Alpha信息素,曾短暂地穿透窗户的缝隙,掠过他的感官。这股信息素非常克制,甚至有些刻意收敛,但依旧让他后颈的腺体产生了微弱的刺痛感和一阵心悸。这个传递信息的人,是一个Alpha!一个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自己信息素、并似乎知晓他处境(甚至可能知道他Omega身份)的Alpha!


    是敌是友?这个“样本”又是什么?和他之前的任务、和“陈医生”、和那个“基地”有关吗?


    金属片的冰凉触感和刚刚听到的暗号,让零的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他迅速将金属片藏入病号服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小缝里(这似乎是原主提前准备好的?)。就在这时,走廊外由远及近,传来了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是皮鞋敲击水磨石地面的声音,伴随着一种逐渐增强的、带有强烈秩序感和掌控欲的Alpha信息素,如同无形的潮水般向病房弥漫开来。这信息素比之前感应到的任何一股都要强大和具压迫感,让零的头部开始出现更明显的胀痛,四肢的无力感也在加剧。


    零立刻躺平,拉好被子,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尽力收敛起自己作为Omega的信息素——尽管这具身体似乎因为受伤或药物影响,信息素分泌非常微弱——伪装成仍在昏睡的状态。他必须极度小心,在这个看似治疗、实为囚笼的地方,任何疏忽都可能万劫不复。


    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被推开了。


    进来的不再是护士林燕,而是一位身材高大、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医生。他身后跟着两名身材魁梧、面无表情、同样散发着淡淡Alpha气息的男性护工。这位医生的信息素带着一种消毒水的洁净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镇静剂的冰冷气息,强大而具有压迫性,仿佛能穿透皮肤,直抵神经。零即使闭着眼,也能感觉到那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笼罩了整个病房,使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控制住身体不因本能恐惧而颤抖。


    医生走到床边,病历板上的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似乎在用他Alpha的敏锐感官审视着零的每一寸状态。零能感觉到那目光如同实质,扫过他的脸、他的脖颈、他被子下的身体。


    然后,一个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质感的声音响起,每个字都像是经过精心测量:“0号,听说你刚才情绪不太稳定?还向林护士询问了一些……不合时宜的问题?”他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他俯身,一只带着橡胶手套的手轻轻翻开零的眼皮,另一只手拿着笔式小手电,检查他的瞳孔。刺眼的光线让零的眼皮不受控制地微跳。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姓刘。”医生继续说道,手上的动作专业而迅速,检查着零的生理反应。他的手指随后按上零手腕的脉搏,停留的时间比正常诊脉要长一些,仿佛在感受他脉搏跳动下的每一丝情绪波动。“生命体征趋于平稳,但脑波活动记录显示依然有些异常波动,尤其是……”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暗示性的威胁,“……在你试图‘回忆’起那些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巷战’或者‘陈医生’的时候。”


    他直起身,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身后的护工交代,声音恢复了平常的音量,却更加冰冷:“注意观察。如果我们的0号病人再出现这种定向障碍和妄想倾向,特别是试图打探外界信息或者表现出攻击性……”他停顿了一下,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零假装平静的脸,“……要及时报告。我们可以考虑加大镇静剂的用量,或者采取其他物理约束措施,确保他得到‘充分休息’,避免他受到不必要的刺激,也避免他……伤害自己,或他人。”


    “充分休息”四个字,被他用格外缓慢的语速说出,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零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这分明是一种**裸的威胁和隔离宣告。这个刘主任,绝对知情,而且他在用他的权威和Alpha的天然压制,来封锁任何可能的调查和真相。


    刘医生又站在床边沉默地观察了几秒钟,那强大的Alpha信息素如同厚重的毯子,压在零的身上,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头痛持续着。然后,刘医生才转身,带着那两名护工离开。铁门重新合拢、落锁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也格外令人绝望。


    确认人已走远,零才缓缓睁开眼,眼中已没有了最初的迷茫和慌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属于前世顶尖特工“零”的锐利和坚定。额角因持续抵抗Alpha信息素压制而渗出的冷汗,以及一阵阵难以忽视的、属于Omega身体的特殊不适感,都提醒着他此刻的脆弱。但他知道,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将金属片在指尖摩挲,那飞鸟的轮廓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心感。窗外,天色正逐渐由暗转明,新的一天,也是他在这座白色精神病院囚笼中的第一天,即将开始。化验室……样本……这就是他接下来的目标。无论这个身体是谁,无论“陈医生”是敌是友,无论那个神秘的Alpha黑影有何目的,他都必须先活下去,然后,撕开这重重迷雾,找到真相。他小心翼翼地将金属片藏回床垫下更隐蔽的缝隙里,调整呼吸,开始默默规划明天的行动。前方的路布满荆棘,而他,一个身处陌生身体、身处险境的Omega,必须用尽一切智慧和力量,杀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