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色囚笼与信息素枷锁

作品:《墨色零区

    零是在一阵尖锐的耳鸣和后颈腺体火烧般的刺痛中恢复意识的。他眨巴着眼睛,视线好不容易才对焦,惊觉周围遮天蔽日的原始丛林和硝烟气息已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惨白得令人心悸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气味,这味道试图掩盖,却无法完全抹去那些交织混杂的、令人不安的信息素——特别是属于Alpha的、充满压迫感的凛冽气息,如同无形的针,细细密密地扎着他作为Omega的敏感神经。他正安卧在一张硬邦邦的、铺着洁净但粗糙床单的铁架床上。


    “我这是在医院?”这个念头刚闪过,巨大的困惑和恐慌便攫住了他。“等等,似乎有些不对劲……我怎会现身于医院之中?难道……我不是已经死了吗?在断魂崖的爆炸里,和那片血兰一起……”他满腹狐疑,挣扎着想坐起,却感到一阵异常的虚弱,这不仅源于伤势,更有一种Omega在陌生Alpha信息素环绕下本能产生的生理性不适——四肢微微发软,头也隐隐作痛。他仔细端详着自己抬起的手。这一看,心中骇浪滔天:这双手虽然指节分明,虎口处有着常年拿枪摩擦出的厚茧,但皮肤光滑,并没有他记忆中最深刻的那道从虎口延伸到腕部的狰狞伤疤——那是三年前一次任务中,为掩护封艺撤退留下的。


    零的心猛地一沉。一个荒谬却唯一合理的解释浮上心头:他,或许不仅仅是濒死被救,而是……穿越了?灵魂占据了一个陌生的、同样名为“零”的Omega的身体?想到此处,他如遭雷击,强烈的排斥感与眩晕袭来,几乎要再次昏厥过去。他强迫自己深呼吸,试图平复过快的心跳,却吸入更多混杂的Alpha信息素,引得后颈腺体又是一阵悸动,头痛加剧。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接受了这个残酷而诡异的事实。


    “0号,终于肯醒来了?”一个尖锐又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破了房间的寂静。这声音带着一种不耐烦的腔调,更重要的是,伴随着声音靠近的,是一股不算强烈但极具攻击性的、类似于廉价古龙水混合着消毒液的Beta信息素,虽然不像Alpha信息素那样对零造成直接的生理压迫,却同样令人不适。


    零心中纳闷:“0号?这人是在唤谁呢?是在叫我吗?”他茫然地看向声音来源。


    “叫你呢!耳朵也聋了?像根木头似的愣在那里干嘛呢?”说话的女人穿着护士服,身材微胖,面容看似姣好,但眉宇间充满了戾气。她像一头发怒的雄狮,张牙舞爪,怒目圆睁,见零没有立即反应,便用力地推了他的肩膀一把。


    零此刻身体本就虚弱,加上对Omega身体极不熟悉,以及环境中Alpha信息素的持续干扰,被这么一推,竟如同狂风中那摇摇欲坠的稻草人,身体恰似断了线的风筝,毫无防备地又重重地跌回了硬板床上,后脑磕在床头上,一阵眼冒金星。在跌回去的一刹那,他猛地回头,看清了那位护士胸牌上的名字:林燕。


    “这里是哪里?”零捂着后脑,强忍着因撞击和Alpha信息素双重刺激带来的眩晕感,满脸狐疑,宛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着那位护士追问道。这具身体的声音听起来比他原本的要清亮一些,也更显年轻,但此刻充满了虚弱和真实的困惑。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宛如天外来客降临异界。


    林燕护士抱起胳膊,指甲在消毒服袖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发出嗒嗒的轻响,脸上露出一种混合了鄙夷和审视的表情:“这里可是市第三精神卫生中心!专门收治你这种有暴力倾向、还胡言乱语的角色!怎么,跟人打架把脑子打坏了不成?还是在警察面前装疯卖傻没过关?”她一边说,一边像审视罪犯一样,对着零上上下下就是一通毫不客气的检查,翻看他的眼皮,检查他手臂上的针孔,待检查完毕,发现并无新的自残或斗殴痕迹后,才如释重负般,但语气更加恶劣地说道:“身上没什么新伤,脑子也没坏啊,刚才愣愣的,现在又问东问西,怎么,想装失忆蒙混过关?”


    话音未落,零根本没来得及反应,林燕竟然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零被这一巴掌打得彻底懵了,半边脸颊火辣辣地疼,脑袋里像有一群被惊扰的蜂群在疯狂乱撞,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舞。Alpha信息素带来的头痛似乎也因此被放大,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捂住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白衣、却行径如同狱卒般的女人。


    零捂着迅速肿起的脸颊,脑袋里的“蜂群”不仅没散,反而聚成了浓重的乌云。他勉强聚焦视线,瞪着护士涂着淡粉色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却觉得每个字都像隔了层水传来,模糊不清。“失忆?我……我连自己叫什么都是刚才听你喊的‘零’才知道……”他试图扯出个嘲讽的笑,但嘴角的疼痛让他表情扭曲,“你们这儿的……‘治疗’方式,就是直接动手?”他刻意忽略后颈腺体因情绪激动和外界刺激传来的阵阵热痛,以及随着走廊上偶尔经过的、散发着更强力Alpha信息素的身影而加剧的肢体酸软感。


    林燕抱起胳膊,冷笑一声,那股属于Beta的、带着挑衅意味的信息素又浓郁了几分:“装,继续装!送你来的警察交代得清清楚楚,你跟人在暗巷里械斗,下手狠得像条饿疯了的野狗,现在跟我这儿演小白花?”她突然俯身,一张脸凑到零的眼前,一股消毒水混着薄荷糖的刺鼻气味扑向零,“告诉你,这儿是市三精神卫生中心,你是因严重斗殴外加疑似具有攻击性的精神分裂症状被强制收治的——0号,想起来没?”她特别强调了“0号”和“强制收治”。


    “巷战?”零茫然重复,脑海中似乎有破碎模糊的画面闪烁——漆黑的巷子,金属管反射的冷光,重物砸在□□上的闷响,还有不知是谁发出的、嘶哑的惨叫……这些画面伴随着一种强烈的愤怒和绝望的情绪,冲击着他本就混乱的记忆。他下意识去摸后脑,指尖触到一层厚厚的绷带,底下隐隐作痛。难道这具身体的原主,真的经历了这些?


    护士林燕敏锐地捕捉到他瞬间的颤抖和呼吸的急促,冷哼一声,转身在床头挂着的病历板上唰唰写字:“心率快了,瞳孔也有点散大——早这么配合,回忆起点什么,不就行了?”她笔尖一顿,斜睨着他,眼神锐利得像刀,“不过嘛,你要是真‘想’起什么了,最好现在老老实实告诉我。比如……”她压低了声音,“为什么你被送来时,身上只有一张皱巴巴的、被血浸透一半的纸条,上面反复写着一个名字——‘陈医生’?”


    零的心脏骤然一缩,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陈医生?这个称呼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插进他记忆深处某个锈死的锁孔,却只拧出空洞而令人心悸的回响,以及一阵更剧烈的、源自Omega腺体的抽痛。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窗外,一只不知名的鸟猛地撞在病房窗户外的铁丝网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然后扑棱着翅膀跌落下去。林燕护士顺着他瞬间移开的目光看去,语气忽然带上了一点意味深长的诡秘:“别瞎琢磨了,0号。在这儿,‘正常’就是你最好的护身符。毕竟……”她转回脸,凑近零,脸上带着一种冰凉的、近乎残忍的笑容,“在这个到处都是‘监控’和‘评估’的地方,没人会相信一个被标记为‘暴力精神病Omega’说的话,对吧?尤其当你的信息素水平,”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零的后颈,“还这么不稳定。”


    零的指尖深深掐进自己的掌心,清晰的疼痛感暂时刺醒了他麻木的神经,也帮助他抵抗着信息素带来的软弱。他强迫自己扯出一个扭曲的、顺从的笑,声音沙哑如磨砂纸摩擦:“陈医生……我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哪还记得什么纸条?”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快速地扫过林燕的胸牌——“林燕”二字下方,还有一行更小的印刷体标注着“三级护理员”。他暗自记下,转而用更加虚弱的语气试探:“巷战的事,我确实只记得好像有人要打我……我被打倒了……对方,是什么人?”


    林燕眯起眼睛,审视了他足足有半分钟,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实性。突然,她一把拽过零的手臂,动作粗暴地用蘸满了碘伏的棉签狠狠擦过他虎口处的老茧:“哼,寻常混混或者黑市打手,可养不出这种标准又均匀的枪茧——你这双手,是长时间、专业化用枪的老手。”她甩开他的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然后从一旁的医疗推车底层,抽出一份牛皮纸档案袋,档案袋的封面上,用猩红色的粗体字标记着“0号”,旁边还有代表“高危”、“Omega”的符号。“送你来的警察私下提过一句,你倒地昏迷前,好像含糊地喊了句什么……‘基地有叛徒’……”她故意停顿下来,锐利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紧紧盯着零骤然收缩的瞳孔,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同时她身上那股Beta信息素也带着压迫感袭来,“看来,你拼命想忘记的这位‘陈医生’,和你可能来自的某个‘基地’,麻烦不小啊。”


    零的背脊瞬间窜起一股寒意,直冲头顶。不仅仅是因为这句话透露的信息,更是因为“基地”、“叛徒”这些词语,与他前世最后的记忆碎片产生了可怕的共鸣!他强压下脑海中翻涌的、属于前世和可能属于这具身体的混乱记忆画面,以及因情绪剧烈波动而再次加剧的头痛和腺体不适,佯装头痛欲裂,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呻吟,身体蜷缩起来,利用这个姿势掩饰自己真实的反应和微微颤抖的四肢。


    林燕嗤笑一声,似乎对他的表演不屑一顾,转身调整了一下床头输液杆上点滴的速度:“装,继续装!对你这种不老实的病人,我们有的是办法。今晚巡房的是刘主任,他可是Alpha,而且最讨厌不配合的病人,可没我这么好脾气。”说罢,她推着医疗车,摔门而去。铁门合拢的巨响在病房里回荡,震得零耳膜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