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每一天，李博阳都在照常训练。在他前往沪城前的一天。


    云帆俱乐部邀请了莲城钢铁的U17梯队进行友谊赛。比赛进行到一半时，莲城钢铁2：1领先，周浩霖在抢断球后，直接传给了被两面包夹的李博阳，李博阳接到周浩霖的斜传时，对方几名后卫迅速上前逼抢 。


    "最后一攻！"王联在场边喊。


    此时的草皮因为晨露有些打滑。李博阳顺利过掉过掉第一个防守队员，却在变向时踩到了场地上裸露的洒水器接口——那是前天暴雨冲开的，后勤还没来得及修补。


    他的右脚踝猛地向外翻折。


    "咔！"


    倒地时他听见周浩霖的惊叫，看见自己扭曲成90度的脚掌。


    （救护车上，队医捏着他的跟腱摇头）


    "不是普通的扭伤。"碘酒棉球擦过肿胀成紫色的踝关节，"距腓前韧带完全断裂，跟腓韧带也有损伤。"


    李博阳突然抓住担架边缘："打封闭能上吗？"


    "你疯了？"队医掰开他发抖的手指，"现在强行活动，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打职业足球了。"


    车窗外的沪城方向，积雨云正在聚集。


    救护车顶灯刺得他睁不开眼，他抬手遮住眼睛。车里安静极了，只有陈明远、王联和两名医生在救护车上，但是没人发出一点声音。


    李博阳的伤势经过医生诊断后，被告知至少要躺上两到三个星期的时间，如果想彻底好转，未来两月不可以做剧烈运动，否则出现后遗症可能会终结他的职业生涯。


    当李博阳听到这样的消息时并不觉得意外，但是命运弄人，为什么一定要在他试训的前一天发生这样的意外呢，给人以希望再让人觉得希望落空，那才是最绝望的。


    王联在缴完费用之后，回到了李博阳所在的病房，陈明远坐在病床旁的座椅上和李博阳说着什么。


    “博阳，不要这么悲观，即便你这次错失这次试训的机会，但是等你腿好了之后，肯定还会有其他俱乐部来找你的，而且你待在云帆也不错，你在我们队里也是绝对的主力了啊，去别的俱乐部还得受别人的窝囊气。”


    陈明远这话乍一听好像挺对的，但如果这次试训能成功，李博阳离他的梦想就会更进一步，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他既幸运又不幸。


    王联敲了敲门直接进到了病房里。


    “这三周你就在医院好好养伤，不要胡思乱想，就像陈明远刚才说的，未来会有很多机会，只要你足够优秀。”王联说道。


    “教练，麻烦你跟霍夫曼教练说一声，我不会去沪城参加试训了。”李博阳说这话的时候不论是表情还是眼神都非常平静，平静的差点以为这些事并未发生在他的身上。


    王联看出了李博阳的兴致不高，便交待陈明远今天在这里陪着李博阳，如果有什么事就电话联系。


    “教练，我试训的事情麻烦您不要说出去，反正最后也没去。”李博阳在王联离开前这样说了一句。


    王联走后，陈明远看李博阳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他也就不再开口，但听到李博阳刚才和王联说的话，难免会觉得唏嘘，明明近在咫尺的机会就这样丢了，即使他能说出再多安慰人的话也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李博阳受伤的消息还是被传开了，当天下午吴静姝和李彦川就赶到了医院。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时，李博阳正盯着天花板数点滴。先进来的是吴静姝，她手里捧着的百合花还沾着水珠，另一只手提着保温盒。


    "阳阳！你的腿还有你的脸怎么会……"吴静姝走近后看到李博阳的右眼和右脸的颧骨都青了一大块，脚上绑着石膏。


    李彦川跟在后面，但他站在床尾没说话


    "训练时崴了一下。"李博阳把打着石膏的腿往被子里藏了藏。他注意到父亲的目光扫过床头的病历卡，在看到"跟腱损伤"时眼神一变。


    陈明远见状连忙起身，朝李彦川和吴静姝微微欠身："叔叔阿姨，队里还有训练，我先回去了。"他拍了拍李博阳的肩膀，快步离开了病房。


    房门关上的瞬间，李博阳撑着床沿想要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别动。"李彦川抬手按下呼叫铃，转头对门外道："顾衍。"


    一个穿着深灰西装的高挑男人立刻推门而入，他熟练地架起李博阳的手臂，扶着李博阳朝卫生间走去。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时分，窗边映照出了吴静姝的脸，毫无疑问她是美的，但眼神里却透露出一丝哀伤。


    李彦川此时已经走到了吴静姝的身后，他伸手摸了摸吴静姝的脸，“怎么了？”


    吴静姝下意识想抗拒，但是还是没有动作，她话很少，特别是面对李彦川的时候。


    “我今晚要留下来照顾阳阳，你公司还有事过会就回去处理吧。”吴静姝的话和她抗拒的样子让李彦川心里有些生气，但还是心平气和地说道：“阳阳受伤了我当然也很难受，但是你在医院肯定会睡不好，今晚就跟我回家吧，好不好？”李彦川接着又提出建议，“今晚就让顾衍陪着阳阳，明天我请专人来照顾他。”


    吴静姝知道李彦川总是用最毋庸置疑的语气说着最温柔和煦的话，他做的决定别人很难改变。她点点头，不想在和他争辩。


    两人刚刚结束对话，李博阳就被顾衍搀扶着出来。从李博阳出来一直到回到病床上，吴静姝的眼神一直跟随着李博阳。


    李彦川跟顾衍交待了几句，嘱咐他今晚看顾好李博阳，这两天公司的事可以暂时放一放。顾衍一听这话，突然觉得老板也挺通人情的，照顾李博阳比去公司当牛马好，况且李博阳很小的时候他就经常照看这小子，熟得很。


    太阳很快落下，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李彦川看了一眼手表，走到李博阳的病床旁，拍了拍他的头，“阳阳，今晚公司还有事，我和你妈妈要走了，你好好待在医院，伤要养好，不然不能踢球。”


    李博阳点点头，在父母面前忽然又变成了需要人照顾的小屁孩。


    “静姝，走吧。”李彦川拉起了她的手。


    刚走出几步，吴静姝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李博阳，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恳求：“阳阳，出院后回家住几天吧，妈妈照顾你，好不好？”


    李博阳摇头：“不用了，俱乐部有队医和理疗师，回家太远了，训练也不方便。”


    吴静姝的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再说什么，可最终只是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李彦川站在病床另一侧，眼神微冷。他伸手按住吴静姝的肩膀，指节微微泛白，像是在无声地警告她不要再多话。随即，他看向李博阳，说道：“你妈妈也是担心你，一个人住俱乐部，恢复不好怎么办？”


    李博阳抬眼和他对视，笑着说道：“爸，我不是小孩子了，能照顾好自己。”


    李彦川缓缓收回手，声音低沉：“随你。”


    吴静姝的肩膀轻轻颤了一下，她伸手去整理李博阳的被角，指尖碰到他冰凉的皮肤，像是被烫到一般缩了缩。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那……妈妈周末来看你，好吗？”


    李博阳点头：“好。”


    吴静姝和李彦川离开病房后，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发出的规律“滴滴”声，像某种倒计时。


    回程路上。


    吴静姝坐在副驾驶，车窗外的霓虹灯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指节泛白。


    李彦川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突然覆上她的手背，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她无法挣脱。


    “你在想什么？”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像淬了冰。


    吴静姝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她低声说：“……没什么。”


    李彦川的拇指摩挲着她的婚戒，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又在自责，是吗？”


    吴静姝的呼吸微微急促，她别过脸，看向窗外：“我只是……觉得阳阳和我们不亲。”


    “呵。”李彦川冷笑一声，“他从小跟着爷爷长大，自然和我们不亲。”


    吴静姝的肩膀微微发抖，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如果当初……”


    “如果当初什么？”李彦川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在红灯前骤然停住。他转头盯着她，眼神锐利如刀，“如果当初我没拦着你打掉他？如果当初你没想着和我离婚？是你亲手把阳阳推开的。”


    吴静姝的脸色瞬间惨白，“不，我是爱他，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我怎么可能舍得的。” 吴静姝的语气里已经带着一丝口腔。


    李彦川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声音低沉：“可你当初就是不爱这孩子，你不愿意承认他，甚至不想见到他。”


    “不不，不是这样的。 ” 吴静姝一边说着，一边哭出了声，每当李彦川在她面前说起这段回忆时，她都会情绪崩溃，她会觉得那不是自己。


    李彦川的语气忽然温柔下来，他伸手抱住了吴静姝，轻声说道：“静姝，没关系，曾经做错的事情还是可以修正的。就算你做错了，我也会永怨包容你，我是爱你的，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一切都会好的，明白吗？”


    吴静姝的眼睫颤了颤，最终轻轻点头。


    李彦川满意地松开手，重新启动车子。后视镜里，吴静姝的脸隐没在阴影中，却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