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对峙
作品:《禄根与贝叶斯》 工作室的隔音门合拢的沉闷回响,仿佛隔绝出了两个世界。姜沫独自站在空旷的空间里,窗外是无边的夜色,室内只有服务器运行的低沉嗡鸣陪伴着她。沈知砚离去前那复杂的一瞥,像一枚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久久不散。
她依言反锁了所有入口,启动了工作室基础的防御性干扰装置。然后,她走到工作台前,目光落在那个深蓝色首饰盒和泛黄的信纸上。沈知砚去面对当下的危机,那么她能做的,就是继续挖掘过去的线索。她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叠信纸,解开了已经失去弹性的牛皮筋。
信纸上的字迹与首饰盒照片背后的出自同一人,笔触流畅而富有美感,是那个名为“青”的女子。这似乎是她早年的研究手札和随笔,时间跨度集中在三十多年前。内容涉猎极广,从建筑空间的情感映射,到早期神经网络算法的构想,天马行空,充满了超越时代的洞察力。
在一页写满了各种函数草图的纸张背面,姜沫发现了一段与学术无关的、更显私密的文字:
「……怀明今日又与我争执。他始终无法理解,为何我要执着于将感性的‘空间诗意’与冰冷的‘算法逻辑’结合。他认为这是徒劳,是背离了建筑的纯粹性。或许他是对的,这条路注定孤独。但当我看到初步模型能够通过环境参数的变化,推演出人类在其中可能产生的情感波动时,那种仿佛触摸到造物核心的战栗,无人能懂。我将这个未完成的项目命名为‘心域’(Heartfield),但愿有生之年,能见其萌芽……」
「心域」……姜沫默念着这个充满矛盾美的名字。沈怀明当年反对,为何后来成立的资本却以“明砚”为名,其中是否隐藏着某种未能言说的妥协或纪念?而李清云的意外去世,与这个未完成的“心域”项目,又有何关联?
她继续翻阅,在另一张信纸的角落,发现了一行小字,像是不经意的记录:
「……三号实验日志备份于‘老地方’,但愿永不启用。」
老地方?姜沫心中一动。她立刻拿起那张黑白照片,仔细审视背景里的包豪斯风格建筑。建筑入口处的铭牌虽然模糊,但依稀能辨认出“北辰”二字。
北辰……她迅速用加密设备进行检索,发现这座城市近郊,确实曾有一所名为“北辰”的私人研究院,由海外归国的学者在几十年前创办,专注于跨学科的前沿研究,但在二十多年前,也就是李清云去世后不久,就逐渐没落并废弃了。
与此同时,市中心医院的特殊监护病房外,气氛凝重。
沈知砚在通过层层身份核实和安全检查后,终于被允许进入病房。沈怀明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护仪器,脸色灰败,呼吸微弱,与昔日那个叱咤风云的商业巨头判若两人。病房里除了医护人员,还有两名身着制服的人员在场。
看到沈知砚进来,沈怀明浑浊的眼睛里似乎亮起了一点微光。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
沈知砚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解剖般的冷静。
“你……来了……”沈怀明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
“U盘和盒子,是你安排的?”沈知砚开门见山,没有一丝多余的寒暄。
沈怀明嘴角扯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却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缓过气后,他才低声道:“是……也不是……是‘他们’……在清理痕迹……我……只是借势……把该给你的……送出去……”
“他们是谁?‘爪痕’是不是与李清云有关?”沈知砚的问题如同子弹,精准而迅速。
听到“李清云”这个名字,沈怀明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情绪监测仪上的曲线瞬间出现了波动。他死死盯着沈知砚,眼神复杂,有震惊,有追悔,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
“阿青……她……太聪明……也太固执……”他断断续续地说,“‘心域’……那不是资本该碰的东西……那是在扮演上帝……我们……都错了……”
“错误导致了她的‘意外’?”沈知砚追问,语气冰冷。
沈怀明闭上了眼睛,胸口剧烈起伏,似乎回忆是件极其痛苦的事。“不止……那只是一个开始……‘观察’……从未停止……‘巢穴’……在‘心域’开始的地方……”
他说完这句话,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监护仪再次发出警报。医护人员立刻上前进行处置。
沈知砚被请出了病房。他站在走廊冰冷的光线下,回味着父亲最后那句如同谶语般的话。巢穴在“心域”开始的地方。这与姜沫发现的“北辰研究院”,以及“老地方”的线索,完全吻合。
所有的箭头,都指向了那个早已废弃的研究院。那里不仅是李清云学术理想的起点,也可能是一切谜团和危险的根源。
他拿出加密通讯器,准备联系姜沫。然而,就在他按下通话键的前一秒,一条新的信息抢先弹了出来,发送者赫然是那个已经昏迷的沈怀明在一个小时前预设的定时发送:
「勿信任何人,包括你的母亲。‘观察者’无处不在。北辰地下的‘归档库’,有阿青留下的……最后的‘疫苗’。」
信息末尾,没有爪痕,只有一个简单的数学符号:∞(无穷大)。
沈知砚盯着那条信息,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父亲不信任母亲?这条信息是真实的警告,还是又一个将他和姜沫引向特定地点的陷阱?而那个“疫苗”,又是指什么?
他抬起头,恰好看到走廊尽头,林静在一位医生的陪同下,正匆匆向他走来。她的脸上写满了恰到好处的担忧与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