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的时候，画眉山庄附近下了一场大雨，埃德加恰好去吉莫屯办事，被截在了那里。


    伊莎和孩子们待在家里，眼巴巴地从窗户那里看向花园，因为画眉山庄的木匠们效率很高，树屋已经快要建成了，不仅孩子们想去里面玩，就连伊莎也很想去里面待一会儿。


    “哈里顿哥哥，你能给我读一下这个故事吗？”小凯茜笑嘻嘻地把童话书递给哈里顿。


    这是平时两个小孩鼓励哈里顿学习进步的办法，但是自从在吉莫屯回来之后，哈里顿总是拒绝两人，现在也不例外，“我现在就想好好待着，不想读书。”


    伊莎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边喝边观察着几个孩子，小林顿自从上次被哈里顿拒绝之后，就再也没提过让哈里顿读书的事，而小凯茜总是锲而不舍再接再厉。


    “今天的天气真是不好，不如我们干点有意思的事吧！”她发现了哈里顿有点厌学情绪，但是不打算直接教育他，那样反而会让他更加不喜欢学习。


    “做什么？”小林顿马上被妈妈的话吸引了。


    “咱们一起去厨房，我需要你们帮我把要做的东西弄好。”伊莎最近实在腻歪了燕麦粥和硬面包，打算自己做一些酵母，她用苹果和橘子加水发酵生成了一些酵母菌，今天就是它们发酵好的日子，她领着孩子们去了厨房。


    几个密闭玻璃瓶里盛放着水果和发酵液，伊莎命令三个孩子洗过手，再用酒液洗过手，才让他们把用沸水煮过的纱布，放在同样用沸水煮过的玻璃瓶上面，然后用纱布过滤一下水果，让发酵液流到了下面的瓶子里。


    “非常好！”伊莎拍着手，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地做完了。


    伊莎拿出面粉，按照一定比例倒在了里面，让面粉和发酵液混合在一起，变成一种糊状，然后盖好了木塞。


    发酵的味道弥漫在厨房，伊莎笑着问孩子们，“怎么样？是不是很神奇？但是你们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是的！妈妈，你在干什么？”


    “我以为你要做水果酱！结果好像不是！”


    “剩下的水果还能吃吗？”


    “为什么你们不知道的事情，我却知道呢？”伊莎把玻璃瓶一一摆好，回过头笑看着三个孩子，“因为我读过那本制作美食的书，而你们却没有读过。”


    “那我以后也要读。”小林顿拍了拍手掌，觉得刚才做的事情很有趣。


    “姑姑，这么做之后有什么好处吗？”小凯茜睁着大眼睛问。


    “面包会变得更好吃，到时候我做出来你们就知道了。”伊莎虽然在回答小凯茜，一双眼却看着沉默的若有所思的哈里顿。


    要等它发酵好之后，再喂它面粉，重复几次之后，就变成了酵母。


    小林顿和小凯茜等得不耐烦了，恰好这时候雨停了，先跑出去玩了。


    伊莎看着哈里顿，“哈里顿，你感觉不舒服吗？”


    “有点，从吉莫屯回来之后，我感觉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哈里顿默默道。


    只有天才才会不受别人的影响，一个孩子很容易受到身边大人情绪的影响。


    “我想，埃德加对你有偏见。”伊莎道。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哈里顿低下了头，“我也成为不了他心中文明的孩子。”


    所以因为害怕结果不好，害怕完成的路太远了，一开始就停下了脚步。


    有时候别人对你的期望正是对此刻的你的贬低，孩子们说不出这个道理，却体会到了这种滋味，本能地想要反抗这种看法。


    向上努力最后打脸是艰难的，而且正印证了自己在乎他的看法，向下却是简单的，有时候还会产生一种报复心理。


    这几乎是每个孩子都会遇见的事情。


    “哈里顿，虽然我可以教给你一些道理，告诉你学习是为了你自己，和别人对你的期待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我现在就想告诉你，我对你的期待很高，我期盼你长大之后变得有学识。”


    伊莎站在哈里顿面前，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蓝色的眼中满是真挚。


    哈里顿两颊抖了抖，笑了起来。


    “啊，又到时间了。”伊莎走到玻璃罐前，打开后又倒入了一些面粉。


    她突然想起了没穿越过来前的人生，“我做的事情也不是都会受到别人支持的，我也不知道有些事坚持下去有没有用，但是我只知道是对的事，我就必须得去做。”


    哈里顿走了过来，帮她把其他的玻璃瓶打开，轻轻地说了一句，“伊莎贝拉小姐，我是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就好。”伊莎下意识想拍拍哈里顿的头，想起了不能碰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雨下完没几天，树屋已经修好了，三个同样大小的联排树屋并列在三棵大榕树上面，七月末的榕树枝繁叶茂，将树屋掩盖在树叶之后，树上搭着梯子，三个孩子已经上去了，在里面探出头来，招呼着伊莎和埃德加赶紧上来。


    伊莎和埃德加这些日子一直没放松锻炼，现在爬这棵榕树游刃有余，很快就上去了，埃德加紧跟其后。


    树屋被修建的很大，每一个都能容纳十个大人并排坐在地上，木板上铺着羊毛地毯，这是伊莎亲自给他们挑的，每一个都有小巧思。


    哈里顿的上面绣着一只苍鹰，小凯茜这里上面绣着繁花，而小林顿那里是三只可爱的小狗，好像是伊莎贝拉曾经绣的。


    伊莎和埃德加挨个小屋坐了坐，看着眉开眼笑的孩子们，伊莎说，“木匠叔叔和我说这三个树屋很能承重，你们有什么东西想要搬上来，就搬上来好了，你们自己的小世界就由你们自己布置。”


    “真是太好了！”小凯茜依偎在伊莎怀里，“姑姑，下次爱比来画眉山庄做客，我可不可以邀请她上来玩？”


    “当然了，这是你的屋子，你有决定的权力。”伊莎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脸蛋。


    坐在树屋里，可以透过开的小窗户眺望远处的荒原，“但是不管你们想做什么，一定记得要注意安全。”


    三个孩子齐齐点了点头。


    雨天过后生长的最好的就是蘑菇。


    伊莎带着三个孩子拿着篮子去林苑里采蘑菇，她自己只认识普通的白蘑菇，孩子们也知道颜色鲜艳的不能吃，但是最后还是采了许多种类的蘑菇。


    最终经过厨房女仆们的挑选，挑出了能吃的蘑菇，伊莎留了一部分在厨房，带了一部分去新造好的小厨房，就在花园里树屋的对面。


    看起来颇像现代的棚房，前面一面是空的，周围用石头垒墙，上面用木头搭出一个防雨的屋顶，开阔性很好。


    小厨房里面有一个新搭的土制烤炉，还有两个仿中国农村式的铁炉，这是伊莎找吉莫屯里的铁匠特意打造的，旁边有一个木柜，装着她分出来的佐料，主要是盐、糖、胡椒粉、蜂蜜，剩下的是她上次做出来的酵母晾成的粉，以及前几天用土法做出了的奶粉。


    说实在的，画眉山庄的生活水平已经算是现在英国中等偏上的水准了，但日常吃的就那么几样，燕麦粥、牛排、土豆还有牛奶面包。


    今天中午她打算用新建的铁炉做蘑菇炖小鸡，布朗太太来给她打下手，帮她用木材和煤炭生起了火。


    眼前已经被处理掉了头尾两爪切好的鸡，伊莎用菜籽油浇在被烧干的铁锅上，等它变得热起来，将鸡肉放了进去，油和水接触后，噼里啪啦地往外溅，伊莎早有准备，用旧衣服做了一个罩衣，穿在身上，连手都包的严严实实的，一点不怕油溅在身上。


    用木铲不停翻炒着鸡肉，让它们受热均匀，把鸡皮煎到微黄，倒上清水之后，又往里面撒了些盐，翻炒几下之后，让它们充分混合，盖上了木盖子，任由它炖煮。


    “天哪，伊莎贝拉小姐，你干活真是利索，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布朗太太在一旁看着，她不记得伊莎贝拉学过厨艺，她在伦敦的时候也从来没去过厨房，可是回到了画眉山庄之后，她的动手能力提升了不止一点两点。


    而且这种做菜的方法，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当然了，聪明人学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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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快。”伊莎豪不自谦地回了一句。


    “嗯……好香啊。”不一会儿，铁锅里就传出了香气。


    “确实。”中餐是食物的灵魂，她感觉自己口舌生津，已经对这一餐迫不及待了。


    那边三个孩子，不停地从自己的房间到树屋往返，想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都搬到树屋里面。


    小林顿拿了一个俄罗斯套娃，那是伊莎贝拉小时候的玩具，回了画眉山庄之后就送给了他。


    小凯茜左手拿着自己钟爱的娃娃，右手拿着一盒跳棋，她想等爱比来了和她一起在树屋里面玩。


    哈里顿拿着一本小林顿让送的字典，一本小凯茜推荐给他的图书，还有埃德加给他买的新本子。


    小凯茜爬进树屋，把东西布置好，“要是晚上也能在这里睡就好了。”


    “晚上这里没有灯，我害怕。”小林顿把自己的东西放好，爬到了中间小凯茜的树屋，哈里顿把东西放好也爬了过来。


    “我也害怕。”哈里顿说。


    两小孩吃惊地看着哈里顿，他们俩以为他胆子很大，什么事都敢做的。


    其实哈里顿也很怕黑，在呼啸山庄的时候，他就从来没有在夜里出过屋。


    “要是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的话，你们俩还害怕吗？”小凯茜问。


    “那我不怕了。”小林顿摇了摇头。


    “我也不怕了。”哈里顿道。


    三个孩子下了树屋，本来想让大人同意他们晚上在树屋里睡，结果都被小厨房里飘出来的香气吸引过去了。


    伊莎把木盖揭开，一时间热气腾腾，锅里的汤汁没剩多少，炖熟的鸡肉和后加入的蘑菇掺在一起，组合起来的奇异香味勾的人食指大动。


    伊莎用盘子给布朗太太和耐莉分出两盘，剩下的装到一个大盘子里，送上了餐桌。


    日常的食物已经摆满了餐桌，埃德加坐在主位上看报纸，鸡肉被端上来的瞬间，让他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这就是你做的鸡肉，怎么会这么香？”埃德加看向一起进屋的伊莎。


    “和上次的酥山一样，我都是在一本从外国翻译过来的食谱上看见的。”伊莎脱掉了罩衣，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满怀期待地看着桌上的一盘鸡，“你快尝尝吧，看看好不好吃。”


    三个孩子也乖乖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做完了餐前祷告，眼巴巴地看着最先品尝的埃德加，他用叉子将肉放入嘴中。


    浓郁的肉香混着蘑菇特有的清香在唇齿间绽放，埃德加咀嚼的速度变快了些，忍不住对着孩子们点了点头，“味道很是不错，这真的是我们自己仓房里的鸡吗？不是从哪买的上等鸡肉吗？”


    伊莎摇了摇头，就是从下蛋母鸡中间挑了一只。


    “非常好吃。”埃德加再次做出评价。


    对于一个厨师来说，没有什么比这句好吃更令人高兴的了，伊莎让孩子们自己用叉子从盘子里取鸡肉。


    “好好吃！比我之前吃过的鸡肉都嫩滑。”小凯茜笑着吃着肉，“我以前最讨厌吃的就是圣诞火鸡了，真的不好吃。”


    “我以前很少吃鸡肉，忘记什么味道了。”小林顿用叉子吃鸡肉，有点不太好操作，幸好他自己找到了一个诡异的角度，顺利地把肉吃了下去，“好好吃！”


    哈里顿吃完之后，眼睛变得亮亮的，“伊莎贝拉小姐，你的手艺真的很棒。”


    如果用的是香菇或是树菇，那会更棒的，伊莎默默地想着，热乎的鸡肉吃进嘴里，几乎让她哭出来。


    身是洋人身，但胃还是中国胃。


    “你以前最喜欢的是刺绣，什么时候对厨艺这么感兴趣了。”埃德加随口问道。


    “当妈妈之后吧，虽然我很忙，雇佣了厨师和女仆，但是就是莫名开始想要钻研这些了。”伊莎也随口答道。


    埃德加笑了笑，为人父母之后，确实很多东西都变了。


    嗯……他吃到了一口蘑菇，浸满了鸡肉香味的蘑菇，口感却比鸡肉更加美味。


    忍不住又吃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