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扮神戏上念旧往
作品:《剑逐月行》 “这位公主倒也古怪,竟寻你合演一出戏,具体事宜,她可曾言明?”
霍云飞掂量着方才请来的香,指尖轻碾过沾上的灰,面色有些不自在。他始终觉得,沙场上的刀锋染血远比这袅袅香烟来得实在、痛快。
无奈,陈玄对霍家再如何猜忌,这等皇家法会,霍家父子亦需列席。
自那夜霍云飞偷偷翻墙潜入客馆与楚昭月会面后,二人便约定在这宫中最为偏僻的小佛堂见面。
此处位于皇家寺庙最深处,若说方才楚昭月与陈惟初相见的慈恩宝刹尚有人在,此地便只有丛丛清竹为伴。
即便如此,二人仍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霍云飞学着楚昭月的模样跪在蒲团上,朝着药师三尊叩首,鼻尖将将触及蒲团,一股极淡的药草气息便钻入鼻腔,惹得他直想打喷嚏。
他侧目看了眼身旁闭目凝神的楚昭月,硬生生忍下去,只抬手轻轻揉了揉鼻尖。
这一来,香灰味与药香愈发混杂,亦是清晰,折磨得他好不难受。
“想打便打,强忍着反倒失仪。”楚昭月并未睁眼。
霍云飞闻言,有些窘迫地笑了笑:“被你发现了……”
“将军杀伐决断时,倒不见这般拘谨。”楚昭月眼睫微颤,语气平淡,却捎带揶揄。
未及霍云飞反应,她已话锋一转,谈及陈惟初:“这位公主,心思远比我想的缜密得多。”
“哦?此话怎讲?”霍云飞神色一正,问道。
“无非是想借我手罢了。”楚昭月缓道:“她深居宫中,却似早知我的存在,料定我会参加法会,邀我演戏,而这场戏的关键‘道具’,偏偏引我来做,这一切,未免太巧。”
“原以为是我单方面利用她,未成想竟是互为棋手。只是我在想,她当真仅仅就是为了宣泄对陈玄的不满?亦或是……她本就是陈玄布下的,专为试探我的一步棋?”
霍云飞努力消化着其中的弯弯绕绕,末了才怯怯追问:“所以……她究竟要你演哪一出?”
不知是否错觉,霍云飞竟觉得楚昭月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似有无奈。
“你无需知晓细节,知道了也于事无补。所需之物,我早已安排妥当。届时,静观其变即可。”
佛堂一时寂静,唯余彼此的呼吸与心跳。
霍云飞莫名想寻些话头。他剑眉微蹙,仔细回味着方才的每一句对话,试图找到新的切入点。
这位将军恐怕也忘了,上一次如此绞尽脑汁,还是十六岁时指挥那场决定边疆胜负的战役。
终于,他找到话题,郑重问道:“若陈惟初真是陈玄派来试探你的,你当如何应对?”
恰逢楚昭月欲起身,霍云飞下意识抢先一步站起,右手扶住她的手臂。
这一握,两人皆是一顿,指尖与小臂的温度,凝滞空气。
待楚昭月站稳,霍云飞立刻松手,略显局促的将目光移到别处,左手拇指反复揉捻着那三根香。
楚昭月目光落在他手上的香,缓声道:“我自有分寸,不会让她抓住把柄。此番试探,虽有风险,却也有其必要。”
“况且,若她真是陈玄的棋子,我亦有后路,正与今夜欲商议之事相关。”
“可需我……陪同左右?”他脱口而出,随后意识到不妥,连忙摆手解释,“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扮作你的随身侍卫,也好有个照应。”
楚昭月看着他略显慌乱的动作,面上未露多余表情。她的目光仍停留在香上。
“你这香,为何未在殿外点燃?”
在霍云飞印象中,楚昭月从不会问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但他仍是老实回答:“我不明白这些焚香礼仪,不知如何点燃才是正确……怕……怕唐突了神明。”
话一出口,他便恨不得咬掉舌头,说他怕亵渎神佛,莫说楚昭月,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然而,楚昭月并未戳穿这拙劣的理由,面上反而浮出一丝极淡的笑意,落下的话似是飘如轻羽。
“跟我来。”
他不自觉跟着她那轻缓的步伐移至殿外。
她步幅很小,裙裾微动,未带声响。
霍云飞观察着,也不由得收敛了武将的豪迈,步子变得拘谨起来,自己都觉得这般走法甚是别扭。
她取过方才置于案上的三根线香,对霍云飞解释道:“此殿供奉药师三尊,主佑健康平安。”
“点燃香火,诚心祈愿,为己为家,心诚则灵。”
“且随我做。”
于是,霍云飞依样在香炉中点燃了三炷香。青烟袅袅升起时,楚昭月缓声道:“闭眼,静心祈愿。”
霍云飞依言闭上双眼,然而不过一瞬,他又悄悄睁开一线,目光掠及身旁那张侧颜上。
一只眼闭得虔诚,一只眼看得专注。
那就祝我们,皆得平安。
待跟楚昭月将香稳稳插入香灰之中,霍云飞才迟疑开口:“那个……你特意带我来此殿祈福,可是在……担心我?”
“我、我不是要自作多情。”他急忙补充。
楚昭月转身,眸光平静:“我要用你,自然在意你的性命安危。”
“也请霍将军,珍重自身,莫要在此事上让我分心。”
-
法会现场,庄严肃穆,檀香浓郁。
皇帝陈玄手持长香,肃立于佛前,三位白须太师与楚昭月分立两侧,文武百官垂首恭立台下。
楚昭月摩挲着腕间御赐的佛珠,光泽温润,耳边是太师们吟诵的经文,脑中浮现的却是一个时辰前陈惟初的话语。
“这场法会,注定不会平静。”陈惟初当时笑吟吟地说,“首先,皇兄所持的三炷香,会无端熄掉一炷,引人惶恐。”
“接着,便是你与三位太师手中的御赐佛珠,会一齐断裂,珠落于他脚下。”
“最后,再由我,引导众人思绪,将这一切归于天意的警示。”
“如何?这出戏,我甚是欣赏。”
楚昭月却敏锐察出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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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公主,此计虽合您心意,于贫尼而言,却似乎风险远大于收益。”
“于公主或是动动唇舌之事,于贫尼,却是将自身置于火上。公主当知,若事发,首当其冲者为何人?”
二人心照不宣,若陈惟初只想戏耍陈玄,自己行事便是,为何多嘴告知楚昭月,恐怕自身能力有缺,以陈玄的猜忌,恐怕身边耳目遍布,岂能安排这等精细动作?
那莫名熄灭的香,倏地断裂的佛珠,亦是陈惟初自身无力实施,唯一能动手脚的,只有她楚昭月。
“所以,你是不愿陪我演这出戏了?”陈惟初扬眉,桃面光华犹在。
“贫尼既已应允,自当奉陪。只是……”楚昭月声音愈低,“公主许诺的秘密,许得让贫尼觉得,值得冒此风险。”
“定让你……乘兴而归。”陈惟初一怔,随后笑得意味深长。
回神过来。
只见陈玄凝神,躬身下拜。
陈玄,在这一拜之间,你心中所思为何?
是祈愿国泰民?还是算计着如何巩固你的皇权?
你的这份“诚心”,到底重几两?
楚昭月答应陈惟初,一来是获取这位公主的信任,但内心深处,何尝不想亲眼看看,这身居高位的帝王,在面临“天意”指责时,会露出何等仓皇模样?
陈惟初说得不错,这出戏,她也很欣赏。
她眼看着陈玄将那三炷香稳稳插入香炉的香灰之中。然而,就在香身入灰的刹那,中间那炷香的火光倏地摇曳几下,随后便无声无息地熄灭,只余一缕青丝通向空中。
众目睽睽之下,陈玄虽无立即抬头,但楚昭月明显察到他动作稍顿。
台下无人敢高声议论,但细微的轰动更是乱人耳目,不安的气息随那缕青丝弥漫。
紧接着,几乎是不分先后,她腕间佛珠线悄然松脱,身旁的三位太师的腕间也如约好般,皆丝线崩断,檀木佛珠溅落一地,更有几颗径直滚向陈玄靴下。
就在满场愕然之际,陈惟初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这香火……供奉于佛前,怎会无风自熄?连同几位大师的佛珠竟……竟也齐齐断裂。”
她适时停顿,留下空白,楚昭月看台下官臣皆瞠目而视,陈惟初的话,每个人都揣测得清。
周遭的窃窃私语,陈惟初的声音再度添了几分关切:“这……莫不是上天的警示?”
“陛下……”她余音久颤,向陈玄趋近,面上的关切不似作伪,“皇兄,无论如何……请您万万保重圣体啊!”
至此,那嗡嗡之谈早就沦变为更大的惶恐声。
各种猜测的目光交织,最后落于陈玄与陈惟初的身上。楚昭月也随着众人目光,看向陈玄略为僵硬的背影,却恰好对上陈惟初投来的视线。
她嘴角笑意极浅极淡,又极深极恶。
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却清晰地落在楚昭月眼里。
一切不过一个时辰,三尺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