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衍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等浑身疲乏酸痛的感觉缓解一些，才爬起来。


    他走到洗手间的镜前，观察打量自己。


    镜子自动亮起了背光，光线均匀，浸染出他与之前略显不同的样貌。


    希尔本就有一副不错的长相，先前路衍胡乱倒腾，给自己换了副棕发棕瞳的造型，又贴了一身纹身，致力于把自己打扮成一枚土不啦叽的精神小伙，顺利削弱了颜值。


    而如今，他的头发在一夜之间长长了许多，深棕色的短发露出一指多长的浅金色发根，光学纹身没有太大变化，但颜色更重了一些，似乎是因为他的皮肤比之前更白。


    而且……路衍低头看看明显比昨晚短了一截的睡袍，好像还长高了一点。


    这就是腺体进阶分化与颜值增益的结果吗？


    他伸手摸摸自己后颈的腺体，依旧有些微微的胀痛。


    扭过身子，对着镜子极力观察腺体的模样，能看出腺体部位明显的红肿，而且路衍闻到一股类似橙花的迷人气息。


    是他信息素的味道。


    啧，这可不行。


    Omega本就是ABO中的弱势性别，因其极富价值的生育能力和可以为Alpha提供精神力抚慰的信息素，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简直是人贩子眼中行走的钞票。


    今天他敢裹着一身信息素出门，明天不定就落入了哪个麻袋。


    路衍愁了半晌，忽然想到女护士萝丝给他的信息素阻剂贴。


    他连忙从之前穿过的卫衣口袋里翻了出来。


    阻剂贴一共有两盒，每盒四贴，一贴有巴掌大小，看上去平平无奇，像一块肉色的胶布。


    路衍撕开其中一贴，对着镜子，严严实实贴在自己后颈上。


    包装盒上写这种阻剂贴用的是仿生材料，能跟皮肤融为一体，路衍对着镜子观察，发现阻剂贴颜色很快起了变化，逐渐变得跟肤色一致，且边缘处自然而然跟他皮肤融为了一体。


    虽然后颈微微鼓起一块，像富贵包，但从外表看，他就像一个天然没有腺体的Beta，后颈光洁无暇。


    哈。


    路衍对着镜子观察两圈，放下心来——护士小姐性格虽然奇葩了点，心眼还算不坏的。


    他决定原谅对方坑自己那一万块钱。


    换了身衣服出门，他今天的任务是办理铃兰城的入城通行证。


    路衍如今所在的城市名叫佩恩，位于铃兰城南部，依托与铃兰城近水楼台的地理位置，游客服务生意做得如火如荼。


    这里住宿、停泊、餐饮相对铃兰城都更便宜，是大部分前往铃兰城的游客们能选择的最佳落脚地。


    佩恩城中有专门办理铃兰城入城通行证的地方，离路衍所住的酒店并不远，步行半个小时的距离。


    路衍还没走到的时候，就发现门前排起了长队。


    队伍见尾不见头，看样子要排很久。


    路衍：“……”


    这么火爆吗。


    凑近观察了一番，发现队伍周围还逡巡着不少代排和黄牛，路衍问了价格，代排五万，黄牛十万。


    怎么不去抢呢？


    他估摸着自己的余额，经过一系列花销，目前只剩了不到三百万，考虑到未来要在这里待一阵子，且铃兰城内各项花销不菲，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不得不省吃俭用一点儿。


    于是跟着人群站到了队尾。


    漫长的几个小时之后，头顶人造太阳的光芒越来越烈，临近正午，眼前终于只剩下了十几个人。


    但就在这时，一个工作人员举着块“队尾”的牌子，从窗口正在办理的第一位游客开始往后数，也不知数了多少个，总之将牌子往路衍跟前一杵，冲后面的人群叫道：“今天到此为止了，剩下的明天再来！”


    路衍：“？？？”


    他看了看个人终端上的时间，刚刚中午12点，又看看前方近在咫尺的办理窗口，不解：“怎么现在就截止了？”


    举牌那人瞥他一眼：“入城人数有限额，铃兰这么点大的地方，把所有的人都放进去，不得撑爆了？明天早点来吧。”


    路衍：“可……”


    怎么就偏偏截止到他不让进？


    这倒霉催的。


    他有点不甘心：“大哥，能不能通融一下，我排好久了，明天再来的话……”


    举牌那人上下打量他，嘿嘿一笑，早有准备似的伸出一只巴掌：“通融？可以啊，这个数。”


    路衍想起机甲维修铺里那个大块头如出一辙的动作，认命点头：“五百，好说。”


    打开终端就要给对方付账。


    结果对方“啧”了一声：“什么五百？五万！”


    路衍：“五……五什么？”


    对方抬起巴掌在他跟前晃了晃：“五万！怎么可能是五百？没钱逛什么铃兰？拿不出来别搁这儿挡着，赶紧起开！”


    路衍：“……”


    靠。


    这宇宙就是一个巨大的诈骗犯吧。


    他有些犹豫……五万块钱还不如直接找个代排，害他苦哈哈在这儿站半晌。


    不过按这个坑钱文的尿性，代排估计也是来诈骗的吧。


    而此时，见他掏不出钱来的举牌人已将他一把推开，开始向下一个人兜售自己的通融费用。


    旁边维护秩序的执勤保安对此见怪不怪，非但不阻止，反而将矛头指向对此有争议的游客，开枪警示队伍后面出现的骚乱。


    路衍彻底服了。


    为了不多浪费一天时间，他只能挤上前，硬着头皮跟举牌人道：“五万就五万吧，放我过去。”


    举牌那人看他一眼，脸上顿时又挂上笑道：“就是说嘛，再站一天，多累！”


    ……


    路衍终于挤到了办理窗口。


    他将自己的个人终端递给工作人员，对方扫描他的身份，在终端里录入通行信息，生成一个独属于个人、无法伪造的基因码。


    又朝他身后看了一眼：“没有随行人员是吧？”


    路衍摇头：“没有。”


    来之前他已经了解过，铃兰城的入城通行证分为主卡和副卡，主卡是办理者本人，副卡关联主卡，可以随意给任何一个人，并不需要身份验证。


    这种配置是为了保证某些不便透露身份的大人物，或者星际海盗、通缉犯们前来消费，当然，如果副卡持有者在城内惹出乱子，被关联的主卡人是要连坐的。


    工作人员很快递给他一张单子：“共计七十万。”


    “七……”


    路衍再次被这个数额惊到。


    工作人员：“怎么，有问题吗？”


    路衍：“旅行手册上，不是写……入城费只有十万吗？”


    工作人员看白痴一样看他：“是十万啊，你刚刚不是说了要在这里待一周，一天十万，一周七天，就是七十万，这么简单的数学都不会算吗？”


    路衍：“……”


    吗的，坑钱文，作者是缅北出身的吧。


    想到自己未来的目的，路衍忍气吞声交了七十万块钱，拿回自己的终端，并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一个圆形的小磁盒。


    磁盒里放着一枚电子刺青，印在手臂上，形成一朵小小的铃兰刺青图案，这就是入城凭证。


    后续路衍可以凭借这枚刺青，自由出入铃兰城，而当七天的进城时限结束后，刺青会自动消失，必须继续交钱才行。


    离开办理窗口，路衍查了查自己的余额，还有两百万出头。


    照这种花钱速度，以后真得省着点花了。


    盘算了一下自己未来的计划，他强打精神，向铃兰城走去。


    *


    另一边，十多个小时的航程后，伊修斯回到了日初基地。


    在此之前，他已经做了诸多安排，比如调查希尔的去向，再比如，把潜伏在厄尔斯星球与希尔里应外合那个接头人找出来。


    ——希尔是他身边的Omega，大部分时间在他身边待着，鲜少离开日初基地，伊修斯不信希尔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跟帝国联盟进行远程通讯，其中必然有个中间人，且大概率藏在厄尔斯星球。


    算算时差，接头人大概还没收到他逃脱埋伏返航的消息，且伊修斯早在回来前，就封锁了整颗厄尔斯星球的外部航线。


    菲克斯调动遍布整颗厄尔斯星球的监控数据，筛查了希尔过往的所有行动轨迹和范围，很快锁定了一个伪装成租客在厄尔斯星球常驻的人。


    这人是个Beta，长相普通，看起来平平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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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下午这人就被扣到了伊修斯跟前。


    伊修斯摘了蒙在他脸上的遮罩，废话不多说，直接问：“希尔呢？”


    “希……”


    对方脸上露出惊愕和茫然的表情，他完全不知道希尔出逃的事，事实上，当这人依照密令，将准备好的神经毒素交到希尔手中时，希尔曾信誓旦旦保证过，说会拼上性命完成这次行动。


    伊修斯看着那张茫然泛愣的脸，有些不耐烦，转动自己的义肢，电流滋滋声从义肢的关节连接处发出来。


    跪在地上的Beta醒过神来，顿时吞了口唾沫。


    谁都知道编外星群头号星匪伊修斯的手段，被他抓到的奸细和俘虏，死都算是最好的结局。


    “希……希尔他……我不知道！我在半个月前跟他完成最后接头就再也没……啊……救命！”


    Beta说了实话，却阻止不了伊修斯的动作——伊修斯一把拎起了这人，金属制作的义肢释放电流，维持在一个给人最大痛苦、但又不至于把人弄晕的程度。


    间谍Beta在电流刺激下呜哇乱叫，挣扎着恳求他住手。


    伊修斯将手一甩，把Beta扔在地上，又命令旁边站着的两名侍卫拖死狗似的把人拖回来，用脚尖踢了踢对方焦黑冒烟的脸：“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死到临头，别给自己找……”


    “不痛快”三个字还没说完，他突然看到这人嘴唇翕动，被电流击的焦黑泛红的脸开始胡乱抽搐，眼球也不规律地震颤起来。


    伊修斯先是拧眉，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他一把拉开左右的侍卫，抬脚将这人踹了出去。


    这人被一脚踹飞，直接砸到十几米开外的墙上，同时，他皮肤表面的血管爆开，如同一个人肉炸弹般，轰然一声炸穿了墙面。


    血肉模糊的尸块连带着被炸穿的碎石，从三十多层的高楼坠了下去。


    两名被拉开的侍卫惊魂未定，不可思议地看向伊修斯：“老大，这……”


    伊修斯脸色沉下来：“押人过来前没做扫描吗？”


    侍卫们慌忙摇头：“做、做过，可没有检测出他身上有携带……”


    话没说完，一架无人机从炸开破洞的墙壁外升起来，下面缀着一个特殊材质的防护网兜，里面装着刚刚坠落的尸块和石块。


    菲克斯的声音从无人机上传来：“警告，拦截到高空坠物。”


    伊修斯打断了侍卫们语无伦次的解释，给菲克斯下命令，从网兜中分拣尸块，重新扫描。


    菲克斯动作很快，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扫描结果出来，显示确实没有异常。


    尸身只是一堆炸焦了的血肉。


    但菲克斯根据骨骼焦化粉碎的形状和程度，推测出引爆点在人质左臂腕骨部位。


    “体内引爆器……”


    伊修斯看向菲克斯呈现给他的扫描数据，想起传闻中帝国联盟研发的那款从未向外泄露过技术的基因芯片。


    据说这芯片无从检测，难以发觉，通过传递到脑神经的生物口令触发，防不胜防。


    看来那位帝国联盟的幕后高层早有准备。


    事已至此，人都碎成渣了，也无从审讯，伊修斯只能从他刚刚说过的话中拼凑出些许信息……他意识到，希尔在逃跑前似乎并未与这人商量。


    那个伪装乖顺的小O似乎是为了自己活命，把所有队友都给卖了。


    这么看来，希尔似乎也背叛了……那位帝国联盟高层？


    伊修斯心底生出一种无从理解的荒诞感——一口气得罪两方势力，身为间谍还在反复横跳，这小子究竟想干嘛？


    从他以往跟那位帝国联盟高层打交道的经历来看，对方绝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连刚刚那个Beta体内都有基因芯片，希尔体内怎么可能没有同样的东西？


    不怕遭到对方报复吗？


    蠢透了。


    伊修斯这样想着，感到一股莫名的烦躁，他意识到那位帝国联盟高层大概率跟他一样，会想方设法追查希尔。


    而他并不希望这个背叛了自己的小O落在自己对头手里。


    况且，他还要从希尔口中撬出那位帝国联盟高层的身份。


    伊修斯继续转动义肢，眼神暗下来，冷恻恻地想，无论如何，他要亲手抓住希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