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衡住的地方离公司很近，开车十多分钟就到了。


    他住在最西边的一栋楼里，需要经过小区中部的高尔夫球场。这个时间，球场上正好有人在打球，长长的球杆一挥，白色小球高高飞起。


    狐狸斜眼看见，起身坐直，侧头一看，连衡的声音及时传来：“这是高尔夫球运动，与以前朝代的‘步打球’、‘捶丸’和‘马球’相似。”［1］


    “不错，我看着也像以前人们玩的步打球。”狄自欢目不转睛地看着。


    听他这么说，连衡马上就锁定了朝代。


    这狐狸……还真是活了千年以上。


    千年的九尾狐妖，他找道士真的有用吗？？？


    连衡心下微沉。


    车子慢慢驶入地下车库，狄自欢视线再一次变暗。


    车子下降拐弯，他又一次看见了数辆静止的小车。同来时一样，车子也全停在地底下。


    狄自欢记起刚才一瞥而过的高楼，心里有点打鼓：“连衡，你、你有多少间房子？在这栋楼上？”


    “啊，我住顶楼，顶楼东户。”连衡把车停在固定车位，解下安全带，“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一会儿下车，切记不要再说话了。”


    狄自欢还是不想相信：“你就只有一层、啊不，有东户就有西户吧，你就才半层房子？”


    “嗯。”


    狐狸赶紧站起来，用前爪比划：“这么高这么大的一栋楼，你就才几扇小窗户？”


    连衡慢悠悠说着：“啊，是。”


    “你也太穷了，连衡！！”狄自欢心如死灰，一下子松了力气，瘫倒在座椅上。


    苍天啊！我到底造了什么孽！


    平等契约了一个没钱没势的穷鬼！


    这往后的苦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头啊？！


    车门打开，他幽幽看向连衡，眼睛里的哀怨几乎化为实质，满到快要溢出来了。


    连衡看得直乐，差点没笑出来。


    他抿抿嘴唇，强忍下笑意，小声说：“狐狸大人，您就放心吧，我一定好好赚钱攒钱，争取让你换上更大的房子。”


    狐狸默默收回目光，低垂下脑袋，浓密卷曲的眼睫遮住了眼睛，叫人看不清他此刻神情。


    连衡伸手把他抱起来，一路走到电梯间，蹭亮的墙壁映出他们身影。


    狐狸老实趴在他心口不动，下巴枕在他左肩，可怜巴巴的。他摸摸狐狸脊背，狐狸一动不动，任凭他顺毛，似乎心都死了。


    “叮——”


    22层。


    电梯门朝两侧打开，连衡抱着狐狸走出电梯，停在门口。


    狄自欢扭头一看，灰黑色的大门，一点也不气派，还没以前高门大户府邸的一扇门高。


    果然是商贾人家，狄自欢想，看来这么多年过去，商人的地位也没怎么变。


    哎，算了，没钱也不是他的错。


    苦点就苦点吧，等契约解除了就好了。


    “滴，指纹录入正确，门锁已开。”


    陌生的电子音突然出现，狐狸毛都炸了！


    狄自欢猛地转头，正要查看说话的究竟是人还是鬼，被连衡一把按住，道：“是我的门锁，它会说话。”


    狄自欢愣了下：“树精？”


    眼睛一扫他又发现不对：“没有灵力，也不是木材，这是？”


    “嗯，也涉及到了物理学知识。”连衡平静出声，走进屋反手带上房门。


    狐狸轻盈地跳落在地，彻底懵了：“怎么什么都跟物理有关系？”


    “嗯，大至这颗星球以外的宇宙，小到我们肉眼看不见的基本粒子，这些都属于物理学研究范围。”连衡语气推崇，十分认真，“这是一门非常理性的学科，研究内容广泛，重视逻辑推理，是我最喜爱的一门学科。”


    他低头看着狐狸，与狄自欢目光相接，眼神明亮郑重，比他对天发誓时还要认真。


    狄自欢脑中灵光一闪，问道：“听你的意思，你也会物理喽，那你会做飞机做汽车吗？”


    连衡胸口种了一枪，这一枪正中心脏中间。


    更要命的是，狐狸还不依不饶起来：“说话啊，连衡，你到底会不会？”


    “会一点点，但做不出飞机汽车。”连衡实话实说。


    “哦～”狐狸阴阳怪气地叫出声，转身开始巡视屋里，漫不经心地丢下句，“纸上谈兵，赵括是也。”


    连衡：“……”


    他好像，无话可说。


    连衡这套房子室内面积七百多平米，全屋采用原木色加浅灰色调装修。南面是一个八十平米的露天阳台，北面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从客厅一直到最后的主卧，延伸出了一个视野极好的封闭阳台。


    狄自欢刚走进屋，就被这扇弧形窗户吸引了。


    他走到窗边，俯瞰下方。


    远处各种灯光交汇在一起，行人、车辆、还有城市的霓虹灯，构建出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现代城市。


    狄自欢静静站着看了半晌，沿着落地窗从前走到后。客厅、茶室、书房、主卧，四个房间他挨个逛了一圈，最后从主卧里走出来，走去对面的健身房。


    健身房很大，里面器材有很多，但狐狸从没见过这些东西，瞧着奇奇怪怪，他一点也不感兴趣，简单看了几眼就走出来了。


    连衡站在健身房门口，倚着房门双手抱胸，懒洋洋道：“前面这间是我妈——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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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母房间，我就不给你开门了。”


    “嗯。”狐狸点了下头，极好说话地经过连衡，走向下一间。


    下一间是这套房子里、唯一的客房，面积不大，堪堪八十平米，屋里只有最基础的床、衣柜和书桌。


    狄自欢站在门口看里面，连衡站在他身后说：“这是一间新的、从来没有人住过的卧房，不过小了点，狐狸大人，你——”


    “我就住这里了。”狄自欢果断落音。


    连衡诧异。


    他本来想着要是这狐狸不愿意，他就跟这狐狸换房间，或者换别处的房子，没想到……这狐狸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他跟在狐狸身后，走去下一间房。


    这间房是大福的小绿屋，连着露天阳台，九十八平米的面积，以垂吊植物为主，结合小型假山、水池，还有树枝鸟巢，仿造出了一个室内庭院。


    连衡扫视过屋里，没看见鸟，估计是飞出去了。


    他低头看着狐狸，问道：“你喜欢这样的房间吗？”


    “挺特别的。”狄自欢扭头走向下一间房。


    连衡依然跟在他身后，道：“那我给你的房间也换成这样的吧？”


    “不用了连衡。”狐狸走路姿势优雅，声音清脆，语气无谓，“既然我来了人间，那我就会按你们的规矩，吃住同你一样就行。”


    “行。”连衡莫名松了口气，觉得浑身轻松不少。


    厨房、餐厅在客厅的另外一边，连接着露天阳台边缘，狐狸刚走过来，一道红光直射飞来！


    在露天阳台上，昏沉沉的光线里，刺眼的红光像一道激光灯，笔直照入屋里，携带着一声低闷的“啾啾”鸟叫声。


    “大福！！！”


    虽然只是一道模糊的影子，连衡也精准认出，它就是自己养了七年的灰鹦鹉。


    可它的一对眼睛，却变成了惊恐诡异的血红色。


    “小心，它被控制了！”狐狸声音在耳边响起，如一记惊雷闪过眼前，雪白色身影闪现到连衡身前，前爪一伸，“啪”一下拍在鹦鹉身上。


    “砰砰砰——”


    连衡心脏剧烈跳动，胸膛起伏，半天没说出话来！


    灰鹦鹉掉在地上，摔出一道红色虚影，轻飘飘地在半空中摇晃，像影子般一点点拉长，映出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老人影像。


    那老人有一双血红色眼睛，直勾勾看向连衡，对视瞬间，连衡觉得自己像掉进了一个无底深里，周围没有一点声音，死一般的寂静……


    “该死，蝙蝠妖！”狐狸声音响起时，连衡才惊醒过来，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白色光影闪过，一道人影在这片光亮中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