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衡换了套灰色西装。


    正准备出去，电话响了，是他母亲赫连汀。


    “喂，妈？”连衡走去角落，站在与休息室房门距离最远的位置，仍然有些放心不下，眼睛一直注视着房门的门把手。


    “小衡啊，你之前让我给你找道士有眉目了，出云观闲鹤道人，就在净松市的白索山上。”


    净松市？


    连衡微微蹙眉。


    净松市位于国内西南角，紧挨邻国崈国。


    而崈国，宗教文化盛行数百年，有寺庙超过1万所，最是信奉鬼神之说。他记得去年合作了一个崈国客户，那人……


    视线中，门把手轻微动了动。


    连衡回过神，对电话那头加快了语速：“妈，一会儿你把这个消息发给我，我这边还有个会，就先挂了，晚上再和您聊。”


    “行，你去忙你的吧。”赫连汀说完也不给连衡再说话的机会，一秒挂断电话。


    连衡大步走去门口，拧开门把手，预料中感受到了重物的阻力，多使些力气才拉开休息室房间门。


    门刚开一条缝，一颗雪白毛绒脑袋就挤了进来，先发制人道：“我等你好久了！连衡，你换衣服需要这么久吗？”


    狄自欢往上看，依旧是熟悉的灰扑扑颜色，乍一看跟那些灰头土脸的小鸽子羽毛没差。


    他失望地叹了口气，不屑道：“我还以为你会盛装打扮一番，惊艳我一下呢，没想到就是换了套衣服。”


    “我说的就是换套衣服，是你多想了。”连衡拉开门，目不斜视地走出去，“至于盛装打扮，那更是不可能的事儿。”


    狐狸轻巧地跳到地上，跟在他身后，道：“这个小灰衫就是你说的西装吗？”


    “衫在古语中指的是无袖端的单层衣服，后来慢慢变成士人常服统称。”连衡与他对视，目光相接，“而现在，狐狸大人，‘衫’一般指上衣、单薄的上衣，或者泛指寻常衣物。西装是相对传统服饰而言的西式服装，通常会穿在商务场合里，与你知道的‘小灰衫’不是同一种服饰。”［1］


    狄自欢眨眨眼，又有了新的疑问：“商务？商务场合是什么场合？是什么意思啊？”


    连衡选了块腕表戴上，看时间差不多了，回道：“以后慢慢你就知道了，现在我要去开会，两个选择。第一，你跟我去，但会议中不能有任何多余的表现；第二，你留在这里，我会给房间门反锁，你可以在这间屋子里睡一觉，你自己选吧。”


    狐狸乖巧地蹲坐在地上，头没动，也没摇尾巴，只看着他说：“我要选‘第一’，跟你一起去开会。”


    “行。”连衡爽快答应下来，蹲下身抱起他，熟练地把狐狸放在臂弯里。


    他抱着狐狸走向会议室，路过的玻璃墙清晰映出一人一狐的身影。


    西装面料偏硬，挺括有型，穿在连衡身上，完美彰显出了他宽肩窄腰的身形，不过狄自欢——


    根本欣赏不动。


    从狐狸的角度看，除却体型过胖过瘦，其他人几乎都差不多。


    “连总。”


    “连总！”


    会议室里一共坐了十个人，狄自欢挨个看过这些人的脸，除了覃利和钱门民，其他人都是生面孔，身上也没有半点灵力波动。


    他在看这些人，同时，这些人也在看他。


    连总从信奉狐狸的山上，领养了一只野生狐狸，这事早就在公司高层里传遍了。


    本来没怎么当回事，可现在，开会都要带着？


    这么点时间都放不下？


    离不开吗？


    会议桌两侧，分坐的众人互相看了看，皆露出诧异的神情。


    狄自欢仔细检查过两次，没发现、也确定这些人没有问题，才放下心，把头重新埋回连衡怀里。


    下一秒，视线下移，他被连衡抱离怀抱，放在了一个宽大的白色座椅上。


    椅子软乎乎的，动动脚还怪舒服？狐狸没闹，连衡看他乖乖的，也暗戳戳松了口气。


    把狐狸放在单人沙发，连衡转身走到会议桌前坐下，开门见山，说起了九欢山上的玉矿。


    狐狸优雅坐好，微抬起下巴看连衡。尖尖的小小的狐狸耳朵竖起，朝着连衡方向，生怕遗漏什么似的。


    坐在熟悉的会议室里，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听覃利熟练地讲述会议内容……连衡有些控制不住的恍惚。


    九欢山上，山神庙，九尾狐妖，蝙蝠妖，还有那个看不见摸不着也感受不出异样的契约，就像一场梦。


    梦里光怪陆离，可现实是。


    他命悬一线。


    连衡忍不住抬眼看向小狐狸。


    狐狸正直勾勾看着他，一动不动，漂亮的黑色眼睛眨也不眨。


    “我们暂时与谢氏集团达成共识，暂停对九欢玉矿的开采，接下来的工作重点会放在西穗省裕里市的和田玉矿。”


    覃利说完，钱门民紧随其后。


    “裕里市的和田玉矿以白玉和青玉为主，质地细腻，品质极高。但因为地处高海拔地区，开采受季节限制……”


    听着钱门民不紧不慢的讲解，连衡突然想到，净松市也是西穗省直接管辖的地级市，与裕里市分列在西穗的一西一北。不过净松市作为边境线，比裕里市要出名得多。


    想到这，连衡用手机搜索：


    【净松市与裕里市相隔多远】


    【约490公里】


    本来裕里市的玉矿开采，他不打算去，但两座城市距离不远，不如借着开采玉矿的由头，悄悄去净松市走上一趟。


    可去道观，狐狸该怎么办呢？


    “连衡。”


    狐狸声音凭空出现，与斜对面钱门民声音混在一起，即使连衡有心理准备，也还是被惊了一下。


    钱门民声音没有中断，连一丝一毫停顿都没有。


    但连衡还是第一时间扫视会议桌两侧的人，目光隐晦瞥过，没发现异样。


    这些人除了看着钱门民听他说话，就是在敲击电脑键盘，刚才那道声音、狐狸叫他名字，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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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的确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


    他重新看向九尾狐妖，目光微恼。


    做什么？


    狐狸往地上一跳，“哒哒哒”地朝他走过来，小爪子踩在瓷砖上，发出清晰有节奏的声响。


    你！！！


    连衡一口气梗在嗓子眼。


    听见动静，所有人都看向狐狸，钱门民也不例外，但他的讲解没有停：“白玉目前的市场价格……”


    “一个小玉矿讲这么长时间，我听得无聊死了，我不想在这儿坐着了，我想出去玩。”狐狸走到连衡面前，抬头看着他。


    连衡看着他，咬着牙深深吸了口气，弯腰一把抱起狐狸，对桌边众人说：“会议继续。”


    他用右手拿过手机，竖起来对着狐狸，打字打得飞快：


    【你忘了我们之前约定好的？】


    “你没有把我安置妥当，还好意思说我们的约定？”


    【这里这么多外人在，你知不知道你突然说话，会给我带来多大的心理负担？】


    “那又怎样！连衡，我可是你的主人！”


    眼见狐狸变得蛮横起来，连衡改了策略。


    【可是你这样会影响我赚钱，若是这座玉矿开采顺利，你的飞机就有了】


    “我又不是没钱。”


    【如今你那些东西不好出手，官府查的严，来历不明的黄金玉石没人敢要】


    “怎么会这样呢？”狄自欢直觉不对，“你是不是在欺骗我？”


    【你看好了，我现在给你搜索一下】


    连衡打完这行字，退出进入浏览器，在搜索框里输入“个人大批量出售黄金”，字还没打完，下面自动跳出词条：


    【大批量出售黄金违法吗？】


    狐狸伸长脖子，挡住了连衡视线。


    毛绒绒的白毛脑袋杵在前面，遮住了他大半个手机屏幕，可连衡一点也不着急。他拿着手机什么也不做，就一直竖在桌上，好让这只狐妖好好看！清！楚！


    狄自欢反复把这页字看完，还是不敢相信，怀疑道：“这是不是也是你写的？”


    【我可是当你的面查的】


    “我不信，你问覃利，现在就问，直接问，我要听他怎么说！”


    【现在在开会！】


    “我不管，我就要你问！”


    【你不要无理取闹，等会议结束我问，好吗】


    “不，就要现在！一会儿你就跟他串通好了！”


    【我就在你旁边，怎么跟他串通】


    “不管，就现在。”


    【狐狸大人，我们讲讲道理好吗？现在的会议真的很重要，不止关系到你的飞机，更关系到我们两个接下来的吃穿用度，你也不想咱们俩一块儿流落街头吧？】


    这下，狐狸好久没说话。


    连衡删除单向聊天记录，又听钱门民说了半天，时间过了五点，狐狸还是没说话。


    从后面看，狐狸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也猜不到在想什么，反正像是受了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