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流血涂野草(中)

作品:《淮阴县主·邯郸道

    宗元紧闭双眼护住身前的慕容隽,预想中的剑刃却迟迟没有落下。他回头一看,萧迦叶忽然赶来,卸了黑衣人手中的剑,挡在了两人身前。


    白衣人在前方站定,身后是一片枝叶残败的红色虞美人,周身一股浩然正气,纵使剑口沾血,仍让人以为他乃诛邪而非杀生。


    “方掌门既来了,何不以真面目示人?”萧迦叶问道。


    白衣人原是昆山派掌门方回,其武功已臻上乘,在武林中颇具声望。面对萧迦叶的话,他依旧默不作声,也不摘下脸上的面具,上来就招招致命,不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


    黑衣人也继续向慕容隽发动进攻,萧迦叶抽身回挡,一面应付方回一面回击黑衣人。


    “萧将军想一对二,恐非上策。”方回向后一跃数米远,随后一剑猛攻而来,萧迦叶立即抛开和黑衣人的缠斗,横劈一剑格挡。


    下一刻,阿南赶至此处,挡下黑衣人对慕容隽的袭击。


    桓徵和中剑后再次加入战斗的絮儿,率领桓家暗卫一边护住“慕容隽”和“宗元”,一边杀向增援而来的刺客。


    真正的慕容隽脸上戴着酷似宗元的人皮面具被护在人群中心,装扮成慕容隽模样的宗元扛着剑伤,仍旧护在他身前,片刻不离。


    慕容隽漠然看着方才还欢声笑语、歌舞升平的镜湖,顷刻间,装饰华美的琴台只剩了几根木桩子,设计精巧的莲舟翻的翻、沉的沉,残灯委地,落红无数,脚下这片土地犹如一朵被暴风雨摧毁的秋日晚荷,破碎的花瓣上流淌着鲜血,枕着生命垂危的肉身。


    他看着这些刀光剑影、打打杀杀,眼中凄凉,嘴角带笑,如果可以,他还是做个闲人罢,不涉朝堂,不入江湖。


    湖岸边,螣蛇的尸身翻倒在地,被萧迦叶剖开的上腹僵硬地向外敞着,似用一根无形的木棍撑开,血流从喷薄而出、倾流而下,到此刻的细流涓滴,不断地渗入泥土中,踩上去湿软粘腻,腥臭无比。


    桓清与望着血鹰身后的缦阁,依旧是楼宇巍峨,灯火璀璨。火光逐渐跳跃着,蔓延进夜空,蚕食几缕飘渺的云。风灯中蹿出一条红色细蛇般的焰火,刹那间吞噬了一只只精美轻盈的纸灯,随后爬上雕刻着奇花异草的梨花木窗台,就在火舌燎向窗内无知无识的华服男女时,她紧紧闭上了双眼,运功调息。


    臆想中的嘶喊声没有出现,梁木被烧毁的断裂、倒塌声也突然息止。取而代之的,是毒蛇吐信的声响,重重叠叠、声声不绝于耳,从四面八方将她团团围住。


    她知道自己中了瞳术。


    就在方才,她和萧迦叶共同对阵瞳和血鹰,方回突然出现,她无丝毫犹豫地对萧迦叶说:“这里交给我。”


    萧迦叶明白她的意思,更明白这是最好的安排,只看了她一眼,便道:“好。”


    下一瞬,他执剑攻向血鹰,后者向外避开,他的身影瞬间闪至数米外的瞳跟前,剑光一晃,再一个错身飞向看台,挡下黑衣人刺向慕容隽的剑刃,整套动作几乎在转眼之间完成。


    到方回和萧迦叶刀剑相接的一刻,瞳才双目直直看着前方的桓清与,露出了神秘的笑意,而后仰倒在地。


    血鹰立即赶上前将他扶起,“你怎么样?”


    瞳双目半阖,看着血鹰模糊的面容,扯了扯嘴角,“死不了。”他转头看向桓清与,用气声说道:“还有半柱香时间。”


    他前一句话是让血鹰放心,后一句则是告诉血鹰,他最后施加在桓清与身上的瞳术顶多撑半柱香,这是血鹰完成截杀的最佳时机。


    调息片刻,桓清与感到周身的血液仿佛被抽干,四肢五感变得迟钝,蛇声退去,她缓缓睁开双眼,整座缦阁被火海吞噬,火势最凶的烈焰似一条重生的螣蛇,将巍巍高阁自腰部一口咬断。坍塌的楼宇传出一声巨响,火势愈加猛烈,浑身红光的火蛇巨口一张急急向她袭来。


    建元六年冬,金陵连降大雪数日,冻坏了庄稼,压倒了房屋,城郊一带饿死不少人。无家可归的饥民聚集在朱雀门南边的破庙里,白日沿路乞讨,晚上窝在庙里暂避风雪。


    那年豫州刺史叛乱,平乱后国库空虚,朝廷拿不出银两赈灾,金陵府衙只在城郊设了一处粥棚勉强救济灾民。锅里的粥一日日地稀了,倒下的人一天天地多了,把一尺多高的雪堆得更厚更高起来。


    絮儿就是这个冬天来到桓家的。


    那日傍晚,桓清与和萧漪清自皇宫回府,她一跳下车,就看见门口一处雪地上,埋着一堆破布似的东西。她定睛一看,那是一个衣衫单薄破碎、发丝脏乱的人,比偶尔在街道上见到的乞丐还要可怜。


    “娘!你快来看。”她将一根食指伸进严寒的风中,指着眼前这个看不清面容的人,一脸急切地回头唤着萧漪清,“我们救救她好不好?”


    侍从们用铲子松动了她周身冻住的积雪,伸手在她模糊的脸上探了探鼻息,似得到意料之中的结果,低眉道:“禀长公主,人已经断气了。”


    萧漪清望着死去女人的躯体,眼中未泄漏丝毫情绪,只道:“将她好生安葬吧。”说完,她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留在原地看侍从们继续将尸体身边的残雪清除掉,再慢慢将她翻转过身来。


    就在她翻身的那一刻,女人怀中护着的一个三四岁孩子暴露在众人眼中。孩子身上的衣物比女人的厚一些,似乎还没有被冻坏,一双圆圆的眼睛望了望身前的萧漪清和桓清与,再看了看四周的人,最后,目光停留在死去的女人身上。


    这是桓清与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到死亡。她不觉得害怕,哪怕女人的半张脸被冻伤,几处青紫,几处血痕,原本姣好的面容轮廓都被饥寒所扭曲、销毁。她只感到一丝丝的悲凄,因为美好事物的逝去,因为逝去的不可挽回。


    生与死,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时空。这是她看到那张面孔的感受。


    在尸体显露的时刻,母亲看了她一眼,没有伸手遮住她的双眼。或许她知道,桓清与似与生俱来一般,并不对死亡感到恐惧。


    她在那个孩子眼中看到了严寒、孤寂和希望,尽管她当时还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来描述这种感觉。但这一眼,让她决定请求母亲收养这个孩子。


    萧漪清蹲下身告诉她,府里大人们都很忙碌,不一定有人愿意收养她,况且年底天灾,死伤无数,纵是桓家也做不到见一个救一个。


    “那就由我收养。”桓清与说道。


    萧漪清看着她坚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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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光,缓缓点头,“好。”


    这孩子被人抱出来后才发现手脚均被冻伤,后来她在桓清与的厢房中养了大半个月,才能下地走路。待她走出房门那日,庭中柳絮纷飞,桓清与给她取名叫“絮儿”。


    絮儿母亲死去的面孔,娘亲临走前留给她的笑容,父亲离开金陵时的背影,舅舅坐在殿中手执卷轴注视着她的眼神,十二岁那年落水前看到的漫天紫霞......这一切不断在桓清与的脑海中轮番闪现,交错变换,一双双多情的无情的眼珠死死盯住她,让她压抑,让她窒息,让她破碎。


    她感到脸上那层细腻无瑕的肌肤,逐渐出现血丝、裂痕,血与肉相互拉扯,表与里相互攻讦。双眼也开始充血、发胀,然后,目空一切。


    她心底里无比确信,方才看见的烈焰、火蛇、烧毁的缦阁,皆是幻象,包括那几乎撩到她眼前,咬向她鼻尖的巨大火蛇。


    看清这一切,桓清与感到前所未有的澄明。


    她咬破食指,将血液涂上剑身,周遭的蛇阵霎时躁动起来。尽管视线依旧模糊,她仅凭听觉可以粗略判断所处蛇阵的方位,随后挥动手中的剑,招招对准几个阵眼上的蛇群。剑刃斩断的碗口大的蛇头、数十条密密缠绕在一起的细小蛇群的腰腹,她都可以无比精准地感受到那生与死之间的细微肌理。


    在蛇阵几乎被攻破的最后一刻,天罗地网般的蛇群再次袭来,桓清与轻身一跃,连出三十六剑,顷刻间将漫天飞蛇尽数斩杀,纷纷血滴溅落如雨,似一朵曼陀罗花在空中盛开,妖艳无极。


    血雨迷离中,一条青色大蛇忽然极速攻来,桓清与提剑将之拦腰斩断,又见一条红色细蛇吐着蛇信咬来,回剑反击的瞬间她右手微微一滞,身子向右侧避开,剑尖堪堪划过蛇尾,蛇头一口咬上她的左肩。


    锋利的毒牙狠狠咬破皮肉,剧痛从肩头爬上每一条筋脉,霎时传遍全身。也是这一刻,她的视觉忽然恢复,那皲裂开绽的肌肤好似被彻底粉碎,电光火石之间她旋身回挡,接住血鹰趁机斩下的致命一剑。


    不顾肩上的伤,她聚集内力反守为攻,双手执剑劈向血鹰。后者未料她如此极速发招,应对不及,被迫向后退出数米远,避过一招。


    血鹰被剑风所伤,嘴角渗出一抹血色,咧了咧嘴角笑道:“我还以为桓县主只是父兄庇护下的寄生虫,没想到也有几分能耐。”


    他眼中闪现出嗜战的目光,一把撕开身上几块蛇皮所制的衣物,袒露出骨骼健壮、线条漂亮有力的上身,然后将刀刃轻轻划过手心,将红色的血液抹在自己胸口、两臂上,和原本蓝绿色的图腾纹路渐渐融合在一起,发出诡异的微光。


    桓清与不知他还有什么奇怪的招数,按理说布蛇阵已耗费他不少内力,这场对决应该不会拖延太久。


    她目光紧紧盯住前方,左手持剑,右手快速在左肩点上几处穴口,止住毒素向全身蔓延。


    “你借用赤练蛇的毒素和痛感帮自己破解了瞳术,这很有胆识,身经百战的高手都不一定有这样的决断力。”血鹰有条不紊地赞许自己的对手,一步步缓慢向她走来,“但也因为你实战经验不足,才错判了赤练蛇的威力,胆大冒进将葬送你如花初开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