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千金买一笑(上)
作品:《淮阴县主·邯郸道》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竹林,照射在茅屋边的篱笆上,许师已练完半个时辰的剑,在小厨房中生火做饭。
他把昨晚的馒头热了热,煮了一锅红薯白米粥,自己取半个馒头,半份咸菜配粥,就熄了灶台的火,留两块红火的炭保温。随后,拿出一块宽大的油布,包起几件办公用具、洗净的食盒和一双公家发的布靴,结束妥当后挎上左臂走出门去。
路过鸡舍,他熟练地打开竹木小门,让几只麻花母鸡蹿出来,撒一把混着粗糠的小米,引得母鸡亲热地过来啄食,才扣上柴扉,穿林渡水,往大理寺的方向去了。
许师身着官服,脚下踩着一双七分旧的木屐,待走得小半个时辰,临近玄武街,才坐在路口一株老柳树下的石墩上,换上布靴,将木屐用一块灰色旧布裹上,塞回油布包袱中。然后,继续步履如风地行过玄武大街,走进公廨,开始了为赚取月俸而劳作的一日。
今晨的大理寺和往常一样,除了几个看门的小吏,公廨内空空荡荡,杳无人烟。
许师看天色不错,将昨夜放进廊下的一盆兰草捧到中庭的松树下,让它等候东升的日头爬上大理寺的飞檐,驱散庭中春寒。
他拍了拍手上的碎泥,到角落取水净了手,才打开议事堂的大门走进去,绕过地上杂乱的草席、团蒲,滚落的酒盏,到自己的席位上坐下,却见昨日的供词已被烧得只剩指甲盖大小的一角,灰烬落满案台。
他停在原地看了片刻,若无其事地将包袱放下,取出一支半秃的毛笔,走入内室查阅今日须整理的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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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厢,许府南门前,雏莺乍醒,长街空寂。一只黄鹂扑扇着翅膀飞过桓清与的眼帘,落在一株海棠树上,花枝颤了颤,几片落红,匝地无声。
这是离许蔚的芍药馆最近的门口,她已在此伫立许久。
许蔚一向不爱邀友人来家,过去两人交好时,她也鲜少来到此处。在她记忆里,许蔚的寝房周围种满了芍药,花开时如一片雪海,馨香阵阵。许氏虽是大魏最富有的士族之一,许蔚的居所却是她见过的世家女中最简单朴素的。
“桓县主,您来了有一会儿了,真不用小的去通传一声?”门口的老管家又来问了一次。
桓清与凝眸片刻,道:“不必了,多谢李管家。”说完转身,在仆从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回到风竹苑,收到许师传来的短笺。她看了一眼便焚毁,唤碧芜过来吩咐几句话,回到内室让连云帮自己换药,换了一身水蓝色苏绣春袍,细细上过妆,近午时又乘马车来到黄金台。
今晨,黄金台传出消息,将于午时二刻公开出售一把百年古琴——焦桐。据说这是东汉名臣“蔡中郎”蔡邕的琴,以烧焦的桐木所制,琴音浑厚古朴,别具雅韵。此讯一出,金陵城中爱琴之人纷纷赶至黄金台,挤满了一楼大厅和二楼雅座,等候开卖。
桓清与乘步辇上了二楼,在南面一隔间坐下,点了一桌菜,却不急着吃。
当朝乐府令容珩平时爱收集古琴,各类取材、形制,各种音色,应有尽有,焦桐却是他心念已久的一把传世名琴。在宫廷演奏时,容珩曾两次提及焦桐,叹无缘亲闻其音。
两年前,焦桐在南越都城出售,被一个不愿留下姓名的行贾重金买下,此后便没有消息了。不知几番辗转,此琴竟出现在黄金台,桓清与猜许蔚一定很想要这把琴。
品琴大会即将开始,许蔚却迟迟未现身。
桓清与让连云派人前去许府打探情况,话音未落,忽而听得耳边响起一个春风化雨般的男声。
“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此人似在吟诗又像在对桓清与说话。
她缓缓回首,瞥见一华服男子施施然坐在自己左下首。其人三千青丝如墨染,剪水双眸映芙蓉,束一条紫玉抹额,漏下几缕碎发洒落眉边,清逸绝尘。
“县主在等人?”
桓清与再一次被慕容隽的美貌所惊艳,听得他吊儿郎当的搭讪,不禁一笑,不答反问道:“二皇子有约?”
慕容隽微微蹙眉,摆首道:“隽这一生,无人疼,无人念,才流落至此,不过到处摇尾乞怜罢了。”
不知是交浅言深,还是故作可怜,这话总叫桓清与难接,她也索性不接,“二皇子若不嫌弃,不如就和清与一起将就一顿?”
“好啊,清与你真大方。”慕容隽转悲为喜,还顺口直呼桓清与的字,在外人听来颇为亲昵。
桓清与看着他兴致勃勃地尝菜品,越发觉得这娇艳的二皇子很呆很傻,但也藏得很深,大齐皇宫内好几个成年皇子公主,内斗频繁,他若像表面这样单纯,恐怕活不到今日。
黄金台邀请了一位缦阁的琴师用焦桐演奏了一曲,楼上楼下众人赞不绝口,纷纷感叹不愧是蔡中郎的传世之作。
慕容隽在一旁边吃边听,倒乐在其中,开始拍卖时,他才问了一句,“你觉得这琴值多少钱?”
桓清与摇摇头,“难说,二皇子认为呢?”
“我看,一千金。”
按大魏如今的物价,寻常的琴售价五十钱左右,这琴就算是天下第一名琴,也顶多三五百金,而桓清与为拿下这把琴,准备的正是一千金。
慕容隽可以如此确定地说出她对这把琴拟定的最高价位,说明他对各国物价,以及桓清与的财力都有一定的了解。但她还是希望最好五百金拿下此琴,别真如他的乌鸦嘴一般,让她破一次大财。
焦桐起价五十金,已是普通素琴的数十倍,楼上楼下报价声起起伏伏,到三百金之后,喊价的声音逐渐稀疏。
“五百金。”一片寂静中,连云轻柔的嗓音伴随着一个让众人诧异万分的报价出现,如一刻石子砸进平静的水面,激起层层涟漪,众人纷纷看向二楼南面,想看看是哪个钱多得用不完的琴痴有如此手笔。
桓清与在品琴大会开始后,便拿一顶帷帽遮了脸。此时看过来的人,只见着手拿杯盏、一心看热闹的慕容隽,顿时惊为天人。反应快者,立即猜到这是以美貌闻名三国的大齐二皇子,窃窃私语一时不见消停。
楼下东边角落,一位头戴风帽的素衫男子低声说道,“论当世名琴,焦桐排名尚在绕梁、绿绮之后,更不提伏羲之琴、神农之琴,无论收藏还是自用,都不值这个价,金陵人士果真富贵逼人。”
此话不乏对金陵富人的嘲讽,却也说出了大多只能对着焦桐望洋兴叹之人的心声——实在不是自己买不起,只是何必花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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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价钱做个冤大头呢?满堂的关注点又逐渐被拉回买琴的正题上。
众人就焦桐并不值五百金一事各抒己见。
“所谓名琴,还须遇到圣手才能尽显风采,落到平庸的琴师手中,便和普通七弦琴没什么区别了,这也是为什么古琴之价往往远不及和氏璧等传世珍宝。”
“是啊,琴是易朽之物,时间一久,便不复当年矣。我等何故将琴价鼓吹过高呢?于人于事无益,故而作罢。”
更有甚者,直言道,“又是个钱多人傻的,最厌烦在售卖会遇到这种货!”
眼尖的人则悄声说道:“我看那侍女很面熟,好像是桓县主的贴身侍女呢。”
嘈杂私语一时难休,二楼东面却又传来一声响亮的报价,“我出五百五十金。”
众人面面相觑,今日场上傻子尤其多。
“六百金。”桓清与这边继续加价。
“六百五十金。”对方紧追不舍。
“七百金。”
“七百五十金。”
.......
双方来回加价数次,直到桓清与这边报价“一千金”,对方才鸣金收兵。
三声钟响后,焦桐终于归桓清与所有。
座下老少看了一出好戏,黄金台也创下了古琴售价的最高纪录,比第二名的价格高了几倍。
唯桓清与感到了刹那的眩晕,她的封邑一年进贡还不足五百金,今日不消半个时辰,便挥霍了两年的入账。自小在世家女中还算节俭的她,此刻像一个散尽家财的赌徒,悔恨、怨念、无可奈何,一拥而上,在她心里留下了一种莫名的慌张。
不过片刻,她收整好心情,准备起身离开此处。起身前,目光扫到一旁还在喝着小酒,看着楼下熙熙攘攘人群的慕容隽,心道,“这个乌鸦嘴啊......”
慕容隽感应到她的目光,回头看着她笑道:“恭喜清与拿下心头好呀。看来本皇子的赌运还不错,改天清与带我去金雀楼逛逛,没准还能赚回个一千金。”
桓清与僵硬地笑了笑,他还敢提一千金呢,又奇怪他今日一个人出来这么久,身边竟然没有带随从。“二皇子今日一个人来黄金台么?”
慕容隽也笑了,“我倒希望如此。”
桓清与露出疑惑的神色,他抬手指了指楼上,体贴地为她解惑。
“这么说贵国到访的其他几位都在?”
“不止他们,俭也和他们一起。”慕容隽说到俭,脸色从不耐烦瞬间变了喜色,“说道俭,桓将军不仅容色俊秀,清隽出尘,为人又温和幽默,做事更是滴水不漏,将使馆的一应事物处理得井井有条。你这兄长实在让其他两国国主十分眼红大魏陛下呢。”
见慕容隽突然收起了浪荡的表情,将桓俭好一顿夸赞,桓清与心中自是与有荣焉,很欣赏慕容隽这么有眼光,嘴上还是谦逊地说道,“多谢二皇子如此赞赏哥哥。”
“你可要上楼一叙,他离府也有几日了。”
桓清与一笑,“不了,今日清与还有些杂务缠身,改日再去使馆看望哥哥和二皇子。”说着,她站起身来,双手行礼道,“就此别过,二皇子改日再会。”
慕容隽星眸隐烁,道:“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