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作品:《永乐四年

    秦川早已在三楼候着了,一见到时衡就如同见到救星一样,“总算是等到你了,我刚刚才送走二姐。你不知道,那情形,实在是太险了……这位姑娘是?”


    “你与老鸨说一下,我要这位姑娘。多少银子由她开,我出得起。”时衡说道。


    “想不到铁树开花了。”秦川笑道。


    三人一路往下走,又见到那老鸨。秦川把她拉过来,把她的手伸进自己的袖子里,拿了一块银子给她,说道:“妈妈受惊了。”


    老鸨摸到银子,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一边笑一边把银子攥在手心里,笑道:“秦公子说的哪里话。”


    “这位姑娘是这儿打零工洗衣裳的,我兄弟看上了。”秦川说道。


    那老鸨拿眼睛凑近,想仔细看一下踏雪。踏雪拿起方才在银珠房里拿的纱布,把脸一别,头一低,连声说道:“羞煞奴家了,羞死了。”


    时衡看她身子一摆一扭的,都想找个地方把这个现世宝扔了。


    老鸨隐约见她五官端正美丽,是个美人胚子,不舍得给,说道:“这我可说了不算。再说,这姑娘是个好苗子,要走还是留,得由大掌柜说了算。”


    秦川道:“既然是这样,那我还是把这姑娘交回给锦瑟姑娘吧,这本来就是服侍她的。再说,李妈妈那里也缺好苗子呢。”


    时衡拿出宝钞,不容置疑说道:“放她走。”


    那老鸨一听到对家也看上这姑娘,想着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也是也是,难得有情人。反正也是个打零工的,再找也一样。我和大掌柜说一声,肯定答应的。名字?”


    踏雪报了进来时候那个谎报的名字。老鸨也没去查验,由着他们走了。


    时衡拉着她的衣袖从倚红阁出了去,扶着她坐上了马车。“既然知道羞死,那就拿纱布擦一擦脸。当真是人丑事多,戏台都不够你舒展的。”


    踏雪也不跟他计较,还问道:“你看看,擦干净了没有。”


    时衡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还行,像个人了。”


    踏雪也不恼,嬉皮笑脸的:“难不成先前还像个鬼?”


    时衡见她的这个模样,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说道:“把那些票子给我。你拿着的话,会有危险。”


    踏雪摇了摇头,死活也不肯给,说道:“你拿你的,我拿我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再逼我的话,我就把你去倚红阁的事情跟你夫人说。你看着办,别把我逼急了。”


    时衡闻言没好气说道:“我还未娶妻,你休要胡言乱语。”


    马车突然停了,秦川从马上下来进了马车,时衡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又钻进来作甚?”


    “可这本来就是我家的马车。”秦川停顿了一下,找个位置坐下,“今日之事,你千万不能说漏嘴了。我命大,死里逃生,你可别把我的性命当儿戏。已经有耳报神回府,说了你看上了一个姑娘,咱们可说好了,”


    秦川指着踏雪继续说道,“这姑娘是你父亲的表姑妈的小叔子的亲闺女的外甥女儿,是湖州人,你见她流落街头,于心不忍,就帮她赎了身,现在已经叫人把她送回湖州了,你帮她只是出于亲戚的情分,没有别的意思,你记住了吗?还有,她今日来闹的时候,你本来是跟我一起听曲子的,后面去了茅房,所以她没见到你。”


    “你二姐怎么想的,是她的事。我的行程,也没有必要时时禀告。但是你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会保你的。”时衡说道。


    “恕我多嘴。夫妻之间,还是坦诚相待的好。”踏雪说道。


    “姑娘,你有所不知,他们之间难就难在不是夫妻。”秦川接着又对时衡说道:“你一人做事一人担,可担待的不是你,是我。我是浪荡子弟,声名狼藉,可你不一样。我处处帮你掩护,你是不是该礼尚往来一次?现下整个京城和北平谁不知道,我二姐一路追着你跑,已经是众人的笑柄了。


    秦川叹了一口气,继续劝道:“你要知道,我二姐不是好惹的。被她看上的,没有逃得了的,你最后不娶也得娶,没得商量的,难不成要孤独终身?你早日想通,早日受用。我二姐喜欢你,这朝中谁敢把女眷许给你,谁就是公开与我母亲作对,打的就是陛下的脸。她为你连青楼都敢去,你倒好,一直不冷不热的,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我没有什么意思。牛不喝水强按头,谁乐意当你姐夫?如若我有了意中人,她是不是就能消停一些?”时衡听完火气十足。


    “我不知道。”秦川显然对自家二姐没有底气。执念太深,只能伤人伤己,这个道理知易行难。


    踏雪在一旁看他二人一来一回的,秘辛之多出于意料,插嘴说道:“我来京中也几个月了,也没听说过这些。看来也没有到人尽皆知的程度嘛。”


    气氛啥时间缓和了不少,时衡本来都是强压怒气,听踏雪这么一说,倒是没那么生气了,只说道:“你要是想说,就把来龙去脉都讲清楚。讲得清楚明白,人尽皆知了,死的是这位公子,可不是我。”


    秦川恨恨地盯着他。


    “我肯定是不会去讲的,你们放心好了。”踏雪笑道。


    “你可以回去骑马了。”时衡对秦川说道。见秦川不肯下去,又说道:“我今日一直跟你听曲子,顺便碰到了我父亲的表姑妈的小叔子的亲闺女的外甥女儿沦落青楼,我出于亲戚情分,就帮她赎了身,送她回湖州,行了吧?”


    秦川得到他肯定的回复后,才下了车。


    “他姐姐对你,用情至深呀。”踏雪感慨道。


    “若是一厢情愿不是情,是朝不保夕,负重前行。”时衡说道。“这名录和当票牵扯甚广。越查越多,你就会越危险。闹得人心惶惶的话,半个朝廷都要翻天了。你不要自作主张,要紧的是那张猫儿图。你给我,我保证把画原封不动地拿回来,还给你。”


    “我不要。”踏雪说道。


    “好呀,那我现在就去白家。就说你去了青楼,让老鸨叫来指认指认。我既白搭了钱,你便归我所有,不日到家中端茶递水,当个粗糙使唤的婢妾也好。”时衡说道。


    “想不到你是这样无赖的人。那你去说,官员狎妓罪过也不轻的,我光脚不怕你穿鞋。”踏雪说道。


    “既然这样,那我现在就把你领回府里,等着白家来拿人吧。”时衡说道。


    “我一向敬重你,你叫我帮的忙我可是都有帮你。你不仁不义,欺人太甚。有本事现在就把我带回你府上,我就不信你能对我怎么样。”踏雪说道。


    时衡听她放狠话,像极了一只小猫在装老虎的架势,心里头莫名有点得意,不自觉就笑了起来。


    踏雪见他笑了,说道:“我可没和你玩笑。”


    “前面的,改道。”时衡招呼道。


    “我输了,是我输了,我给你还不行吗?”踏雪说罢从怀中那些当票,一脸不舍:“但是你要答应我,你要答应我,听到了没有呀?你对我也要礼尚往来,一定要把猫儿图找到,那是外公生前最喜欢的。我已经是不孝了,不能一错再错。”


    “改道去哪里?真把我当你车夫啊?”秦川哼了一声。


    “白家。”时衡回道。


    “果然东西到手就不认账。”踏雪抱怨道。


    “你别多想,”时衡上下打量她,“我虽然还没娶妻,也还没到见人就要的份上。这赵家轻浮子弟带你去吃饭,居然没等你一起回来。”


    “我们清清白白,不像你,满脑子都是□□,还往青楼跑。”踏雪说完还瞥了他一眼。


    “他样样都好,总行了吧?到前面转角的地方你就下车,我还有事找白大少爷,就先走一步了。你慢慢走,跟上来。”时衡说道。


    “我还穿着这身衣服就下车,不太合适吧。要不这样,你先下车,我把衣裳换了再下来,免得这路上的人都误会。”踏雪看了看衣裳,又想了一下,“还有我脸上,现在跟花猫一样,怎么见人。又或者,前面就是采芝堂,我在那里下来就好。”


    “你不怕白家的人担心你?”时衡倒是想看她能出什么花样。


    “我一向都到处闲逛。除了钱克阳那狗东西得逞了,其他的人,我都是来一个抽一个,来两个我抽一双。”踏雪催促他,“快到了,你闭上眼睛。”趁着这间隙,踏雪把衣裳换了回来,指着那侍女衣裳说道:“你亲戚就在这儿,我是杨踏雪,我走了。”


    隐隐听到后边有马车停了下来。赵瑾年缓缓下车,笑道:“在楼里和路边找了你好久,你怎么随便坐不相干的车走呢?”


    踏雪见到瑾年,像是见了救星:“正愁怎么回家呢,还好你来了。我在倚红阁……”踏雪想了一下不能说碰见时衡的事,“出了一点点事,幸好已经摆平了,可惜没有找到契子。”


    “人没事就行,快上来吧。”


    “我看你对她,倒是挺有耐心的。可惜有人摘了你的桃子。”秦川看着瑾年来接人,幽幽说道。一边又想这样的女孩子确实是讨人喜欢,总比自己那个硬邦邦的二姐强多了。


    “我一向极有耐性。”时衡气定神闲回复,他掀开车帘,看到瑾年扶着踏雪上车,心中不太痛快。这小子,也太会在事后做好人。


    “不敢苟同。”秦川一点也不认可,“我回家安定后方了,你想去哪里自己去,我不奉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