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的清晨，雾霭还带着年味的余温，星希正脚步轻快地往镇上赶。昨夜梦里全是爸爸收到蛋糕和毛衣时笑眯了眼的模样，她越想越雀跃，连路边冻得发脆的枯草，在她眼里都像是撒了金粉的装饰。


    贸易市场前早已喧嚷起来，红的灯笼、黄的窗花，还有小贩们亮堂的吆喝，把小镇的年味又掀高了一层。星希远远就看见青又被一圈人围在当中，墨香混着淡淡的浆糊味飘过来。青又握笔的手腕稳当，笔尖在红纸上游走，“福”字饱满得像要溢出来，旁边等着的村民眼里都亮闪闪的。


    “青又！”星希挤进去，把带来的小挎包往旁边一放，“要我搭把手不？”


    青又抬头见是她，眼睛瞬间弯了，连忙把另一支笔塞到她手里。


    星希沾了墨，手腕一旋，熟悉的笔锋便落了纸。她和青又的字，都受过青又爷爷的指点，笔画里带着几分相似的筋骨，写起对联来，竟像预先排练好的合奏——青又写上联，笔力爽利；星希接下联，气韵温婉；偶尔青又写“福”，星希就补“春”，红纸上的墨色交叠，像她们凑在一起时的默契，无声却暖。


    阳光慢慢爬上青又的发顶，给她垂着的睫毛镀了层金。星希瞥见她指尖沾了墨，像落了颗黑星星，忍不住笑出声。


    青又低头一看，也乐了，索性用指尖在星希手背也点了下，两人对视着，笑声混在人群的喧闹里，格外清亮。


    快到十点，陈日央陪着爸妈挤进场来。她本是被路边糖画摊的热气勾着，目光不经意扫过对联摊，整个人却猛地顿住了——人群里的星希，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动，神情专注得像在完成什么神圣的仪式，毛笔在她手里听话极了，红纸黑字，漂亮得让人心头一跳。


    陈日央下意识摸出手机，指尖颤了颤，偷偷拍了几张。镜头里的星希，侧脸线条干净，阳光落在她身上，连带着那副未干的对联都好像在发光。她把照片点开又关上，最后鬼使神差地，设成了手机屏保。指尖划过屏幕上星希认真的眉眼，陈日央的脸颊悄悄热起来，心里嘀咕着：“星希……真的好厉害啊。”


    “央央，发什么呆呢？”陈妈妈推了推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女生字写得真好，咱们也去要一副？”


    陈日央忙不迭点头，跟着妈妈排到队伍后面。轮到她们时，星希正好写完一副“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抬头递过来时，撞进陈日央亮晶晶的眼神里。


    “星希！”陈日央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


    星希愣了下，回应着：“你也来赶场？”


    陈妈妈惊讶道：“你们认识呀？我说央央怎么不走了，原来碰到熟人。你看看别人多优秀，你也该向别人学习一下。”


    陈日央脸一红，扯了扯妈妈的衣角，小声说：“妈……”


    星希连忙打圆场：“没有，陈日央也很优秀的 。”


    陈日央被夸得更不好意思。


    拿着星希写的对联，陈日央一家人往回走。路上，陈日央忍不住又掏出手机，盯着屏保里的星希看，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心里像揣了只扑腾的小兔子，又甜又慌：“原来……我喜欢的人，这么优秀。”


    中午时分，青又的爷爷拄着拐杖过来，看到星希，浑浊的眼睛里漾出暖意：“星希也在啊，字是越来越有模样了。中午留家里吃饭不？”


    星希连忙摆手，：“不了爷爷，今天我爸生日，得赶回去。”


    爷爷点点头，示意青又取来纸笔，饱蘸浓墨，写下“寿比南山”四个大字，笔力苍劲，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替我给你爸爸道声生日快乐。”


    “谢谢爷爷！”星希捧着那幅字，墨香沁入心底，暖烘烘的。周围认识爷爷的老人也凑过来，对着青又直夸：“你孙女和这小丫头字都好！像你年轻时候的笔力嘞！”爷爷笑得胡子直颤：“特意让她们来练练，倒也没给我丢人。”


    傍晚，星希抱着蛋糕盒和装毛衣的包裹回到家时，院子里飘着炖肉的香气。爸爸正帮妈妈摆碗筷，看到她回来，眼睛一亮：“星星回来啦！快洗手，饭马上好。”


    妈妈从厨房探出头，佯嗔道：“又乱花钱，你爸过生日，一家人聚聚就好。”可她接过星希递来的蛋糕时，指尖轻轻摩挲着盒子，眉眼间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爸爸拆开毛衣，是他念叨了好久的驼色款式，触手柔软。他套在身上比了比，转头对妈妈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你看，女儿就是贴心！”星希看着爸爸满足的样子，心里像被温水泡着，又暖又软。


    晚上，星希和弟弟偷偷溜到院子里。弟弟把攒了好几天的甩炮拆开，星希小心翼翼地将烟灰抖在地上，一点一点拼出“爸爸生日快乐”六个字。等爸爸被他们喊出来时，星希划亮火柴，点燃了甩炮旁的小烟花棒。


    “咻——”细小的火星骤然炸开，将地上的烟灰字映得明明灭灭。爸爸站在月光下，看着那转瞬即逝却又无比清晰的祝福，眼睛忽然有些湿润，伸手揉了揉星希的头发。


    星希踮起脚，在爸爸耳边小声说：“爸爸生日快乐。”那一刻，院子里的风都带着甜意。


    而另一边，青又洗漱完，想起白天和星希写对联的场景，忍不住拍了张两人沾着墨渍的手的照片，配了句“正月初三”发了朋友圈。


    没过几分钟，逄老师的评论就跳了出来：“写得真不错！青又和星希都越来越棒啦～”


    青又盯着那条评论，心脏“咚咚”直跳。她把评论看了又看，手指在输入框里反复敲打，删了又写，写了又删——想说“谢谢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又觉得太正式；想说“老师也早点休息呀～”，又怕显得刻意。最后，她深吸一口气，只回了个可爱的笑脸表情，后面跟了句“老师晚安”。


    发送成功的瞬间，青又把脸埋进枕头里，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往上扬。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像揣了颗小小的、亮闪闪的星子，把整个夜晚都照得温柔起来。


    这一夜，星希梦里是爸爸笑着切蛋糕的模样；陈日央梦里是星希在红纸上挥毫的侧影；青又梦里是逄老师笑着夸她的眼神。小镇的月光，裹着亲情、友情和朦胧的少女心事，织成了一张暖融融的网，将每个人都温柔地拢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