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琅走进教室时，早读课的铃声刚响过一半。他把书包往桌上一扔，余光瞥见斜后方的空位——沈煜城还没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那半块巧克力，包装纸的褶皱硌得指腹发疼，他忽然有些烦躁地把巧克力塞回深处，好像那点柔软的期待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直到第一节课快开始，沈煜城才抱着一摞课本匆匆跑进来。校服外套的拉链没拉好，露出里面洗得发浅的衬衫领口，脸颊泛着薄红，额角还沾着点汗。他刚走到座位旁，就被周子琅身边的跟班赵磊伸脚绊了一下，怀里的课本哗啦啦散了一地，最上面那本数学练习册的封皮，还留着上次被墨水泼过的淡黑色印子。


    “走路不长眼啊？”赵磊嗤笑一声，脚还在往练习册上碾，“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周围传来几声低低的哄笑，沈煜城没说话，只是蹲下来，手指飞快地去捡散落的课本。他的动作有点急，指尖被书页边缘划破，渗出一点细小的血珠，混着灰尘粘在纸面上，不太显眼。


    周子琅坐在座位上没动，握着笔的手却越攥越紧。他能看见沈煜城垂着的眼睫在颤抖，也能看见赵磊那只还在往练习册上压的脚——换作以前，他或许会跟着冷笑，甚至再补上一句嘲讽，可现在，胸口却像堵了团湿棉花，闷得发慌。


    “赵磊，”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把脚拿开。”


    赵磊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周子琅，眼里满是诧异：“琅哥？这小子……”


    “我说拿开。”周子琅抬眼，眼神冷得像冰，赵磊莫名觉得后背一凉，赶紧把脚收了回去。周围的笑声也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出了不对劲——以前对沈煜城的欺负，周子琅从来都是默许，甚至偶尔还会带头，今天怎么突然护着他了？


    沈煜城捡课本的动作也顿住了，他抬起头，隔着几排课桌看向周子琅，眼里满是惊讶，还有一丝藏不住的光亮，像暗夜里突然亮起的星。周子琅被他看得不自在，赶紧转过头，假装翻书，却连书页翻到了哪一页都没看清。


    上课铃响了，老师拿着教案走进来，沈煜城才抱着课本坐回自己的座位。整整一节课，周子琅都没听进去多少，总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背上，不算灼热，却带着足够的重量，让他坐立难安。


    午休时，周子琅被赵磊拉到教学楼后的小巷里。“琅哥，你今天怎么回事啊？”赵磊挠着头，一脸不解，“那沈煜城就是个外人，你护着他干嘛？”


    “我没护着他。”周子琅别过脸，踢着地上的石子，语气有点生硬，“我就是看他烦，不想让他在我眼前碍眼。”


    “可你以前也没……”赵磊还想再说，却被周子琅冷冷的眼神打断。他知道周子琅的脾气，没敢再追问，只是嘟囔了几句，转身走了。


    周子琅独自站在巷子里，风吹过墙壁，带着点灰尘的味道。他摸出口袋里的巧克力，包装纸已经被揉得不成样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巧克力拆开，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却没压下心底的烦躁——他到底在干什么？不过是那个外人的一点示好，不过是自己一时的心软，怎么就变得这么别扭？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周子琅抬头，看见沈煜城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像是不小心撞见了什么秘密。


    “你怎么在这？”周子琅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下意识地把手里的巧克力藏到身后。


    沈煜城捏着保温杯的手指紧了紧，小声说：“我……我看你没去食堂，想着你可能没吃饭，就给你带了点东西。”他说着，慢慢走进来，把保温杯递到周子琅面前，“是粥，林阿姨早上煮的，我温了一下，还热着。”


    周子琅看着那个印着小熊图案的保温杯，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这保温杯是林曼刚嫁过来时给沈煜城买的，沈煜城一直宝贝得很，平时连碰都不让别人碰，现在却用来给自己装粥。


    “谁要吃你的东西？”周子琅别过脸，却没推开那只保温杯，“我不饿。”


    “吃一点吧，哥。”沈煜城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恳求，“空腹对胃不好。”他说着，把保温杯往周子琅手里又递了递，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周子琅的手，温热的触感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沈煜城赶紧收回手，低下头，耳尖有点发红。周子琅握着保温杯，温热的温度透过杯壁传到掌心，暖得他心里发慌。他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拧开了保温杯的盖子。


    粥是小米粥，熬得很稠，飘着淡淡的香气，里面还放了几颗红枣。周子琅舀了一勺，送到嘴边，温热的粥滑进喉咙，暖得他胸口都松快了些。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粥，沈煜城就站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温柔，像在守护着什么珍贵的东西。


    一碗粥快喝完时，周子琅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剩下的半块巧克力，递到沈煜城面前。“给你。”他的声音有点不自然，别过脸，不敢看沈煜城的眼睛。


    沈煜城愣住了，看着那半块巧克力，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他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周子琅就是把巧克力砸在地上，现在，周子琅却主动把巧克力递给自己。


    “哥……”沈煜城的声音有点哽咽，他慢慢伸出手，接过那半块巧克力，指尖碰到周子琅的手，又飞快地缩了回去。他把巧克力小心翼翼地攥在手里，像是攥着什么稀世珍宝，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极淡的笑，眼里的光亮，比刚才在巷口时更亮了。


    周子琅喝完粥，把保温杯递给沈煜城，没说话，转身就往教学楼走。沈煜城看着他的背影，握紧了手里的巧克力，快步跟了上去，轻声喊：“哥，等等我。”


    周子琅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停下，只是走得慢了些。沈煜城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手里攥着那半块巧克力，心里满是欢喜——他知道，周子琅的心里，正在慢慢接受他，哪怕只是一点点，哪怕周子琅自己还没察觉。


    而周子琅走在前面，耳朵却悄悄红了。他能听到身后沈煜城的脚步声，能感觉到那道温柔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心里的烦躁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却又无法抗拒的悸动。他不知道这份悸动会带来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和沈煜城的关系会走向哪里，他只知道，自己好像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伤害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男孩了。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走在前面，一个跟在后面，看似疏离，却又在不经意间，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