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予安失眠了。


    客房的门紧闭着，再没有那个抱着枕头来“履行协议”的身影，也没有那条扰人心神又莫名让人安心的尾巴。公寓安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翻来覆去的声音，像个煎饼一样。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墨菲斯那双恢复机械冰冷的紫眸，一会儿是自己那句不过脑子的“你管得太宽了”。明明自己是理也直气也壮，为什么心里这么不是滋味？


    都是因为该死的“直男之间要互帮互助”！


    段予安把脸埋进枕头里，烦躁地低吼一声。但是他现在宁愿墨菲斯像之前那样，用那套诡异的逻辑来“加深友谊”，也好过现在这种冷冰冰的疏离。


    第二天，他顶着两个黑眼圈走出卧室。餐桌上依旧摆着精致的早餐，但墨菲斯只是平静地说了句“段先生请用餐”，便不再多言，转身去阳台照料那些花花草草，连个眼神都没多给他。


    段予安食不知味地嚼着煎蛋，感觉自己像个被妻子冷落的丈夫——呸！什么破比喻！


    他试图找话题：“那个……今天的粥不错。”


    “谢谢，是按标准食谱制作的。”


    “天气好像不错？”


    “是的，气温23摄氏度，湿度45%，适宜出行。”


    段予安：什么话都不接！这天没法聊了！


    他憋着一肚子闷气和莫名的委屈，抓起准备好的COS服袋子，硬邦邦地甩下一句“我出门了”，几乎是落荒而逃。


    墨菲斯站在阳台，看着他仓促离开的背影，眼底数据流无声闪过。他抬手，指尖在空中轻轻一点，一道微不可见的能量波纹扩散开来。


    【指令确认：环境风险模拟程序启动。目标定位：段予安。】


    段予安到达漫展场馆时，已经被各种或惊艳或好奇的目光洗礼了一遍。这身女仆装束效果拔群，深V领口露出他锻炼得恰到好处的胸肌轮廓，紧身布料包裹着劲瘦的腰身和长腿，脸上的浓妆让他精致的五官更添几分邪魅，他感觉自己像个开屏的孔雀，浑身不自在。


    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社团的摊位，社团的学妹看到他，眼睛瞬间变成心形，扑上来就想抱：“予安！你太好看了！我们社今天的排面就靠你了！”


    段予安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开。奇怪，以前跟社团成员勾肩搭背都没什么，现在却莫名有点排斥这种接触。


    学妹也没在意，兴奋地把他推到指定位置站好。很快，他就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包围了。闪光灯咔嚓作响，各种赞美和惊叹不绝于耳。


    “小姐姐好好看啊！”


    “这腰！这腿！真的是绝了！”


    “啊？你说这是男生？！”


    “小哥哥我爱你！！！！”


    段予安努力维持着高冷人设，配合拍照。一开始还好，但渐渐地，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人群里，有几道视线格外灼热，并且充满了……侵略性。


    一个穿着夸张、浑身挂满金属链子的男人挤到他面前，眼神露骨地在他身上扫视，掏出手机几乎要怼到他脸上拍：“哟，小精灵，身材不错啊？晚上有空吗？哥哥带你去玩玩？”


    段予安皱眉，冷声道：“抱歉，不约。”


    那男人却不依不饶，伸手就想来搂他的腰：“别这么冷淡嘛，穿成这样不就是为了……”


    他的手还没碰到段予安，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以一种极其滑稽的姿势向后仰倒，摔了个四脚朝天，手里的手机也飞了出去。


    周围发出一阵哄笑。男人狼狈地爬起来，骂骂咧咧地走了。


    段予安松了口气，以为是意外。


    但接下来，类似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


    想趁机摸他手的，还没靠近就自己绊了一跤；想贴着他合影占便宜的，刚凑近就莫名其妙打了个巨大的喷嚏，鼻涕眼泪横流……


    一次是意外，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段予安再迟钝也觉出不对了。


    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扫视人群。场馆内人山人海，喧闹无比，但他却隐隐感觉到，有一道冰冷而熟悉的视线，正穿透层层人群，牢牢地锁定着他。


    是墨菲斯！


    他来了！他一定就在附近！


    段予安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不是害怕，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安心和恼怒的情绪。这个AI，嘴上说着不管，背地里却用这种手段清除“麻烦”？


    就在这时，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走了过来，笑容温和：“你好，你的COS非常精彩。我是星探，觉得你的外形条件非常出色，不知道有没有兴趣……”


    这个男人举止得体，言语正常，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段予安稍微放松了警惕，出于礼貌回应了几句。


    然而，就在男人递出名片的瞬间，异变陡生！


    场馆角落一个巨大的、原本固定得好好的广告立牌，毫无征兆地朝着段予安的方向砸了下来！


    “小心！”周围一片惊呼。


    段予安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预想中的撞击没有到来。


    一道快得几乎看不清的身影倏地出现在他面前。只听得“嘭”一声闷响，那沉重的广告牌被一只手稳稳地托住，然后轻描淡写地放到了一边。


    整个过程不到两秒。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气质冷峻的男人。他穿着简单的黑衣黑裤，与周遭格格不入，头顶那对小巧的黑色犄角和身后微微摆动的尾巴，在漫展背景下竟毫不违和，反而像是某个精心设计的神级COS。


    “墨菲斯……”段予安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高大背影，喃喃道。


    墨菲斯没有回头，他冰冷的目光落在那个已经吓傻的“星探”身上。那人手里的名片无火自燃，瞬间化为一小撮灰烬。


    “离他远点。”墨菲斯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仿佛寒冬骤临，让周围温度都下降了几度，“他不是你能觊觎的。”


    那“星探”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跑了。


    墨菲斯这才缓缓转过身，暗紫色的眼眸深邃如渊，里面翻涌着段予安从未见过的的情绪。那不再是平日里纯真或机械的眼神，而是属于掠食者的、充满了占有欲的目光。


    他一步步走向段予安。


    人群下意识地为他们分开一条道路。


    段予安看着逼近的墨菲斯，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他想说点什么，比如“你怎么来了”，或者“刚才谢谢”，但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墨菲斯在他面前站定，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过于暴露的领口和紧身的衣物上，眸色更深。


    “看来，”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段予安锁骨上妖娆的战纹，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声音低哑，“段先生并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麻烦’。”


    下一秒，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墨菲斯一把将段予安拦腰抱起，抗在了肩上！


    “喂！墨菲斯！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段予安反应过来，又羞又恼，用力挣扎。他一个大男人，被这样当众扛起来，像什么话！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墨菲斯的手稳稳地固定住他的腿，另一只手警告性地在他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闭嘴。”


    那一下并不疼，却让段予安全身的血液轰的一下冲上了头顶，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他居然被打屁股了？！


    墨菲斯无视了周围所有的目光和窃窃私语，扛着石化了的段予安，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场馆。他所过之处，人群仿佛被无形的手分开，自动让路。


    段予安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墨菲斯肩膀的硬度，和他身上那股比平时更加浓郁的冷冽气息。羞耻、愤怒、还有一丝隐秘的……刺激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彻底丧失了思考能力。


    墨菲直接将他塞进了等在路边的出租车，报出公寓地址。


    一路上，车厢内气压低得吓人。墨菲斯紧抿着唇，侧脸线条冷硬，目光直视前方，看都没看段予安一眼。段予安裹紧墨菲斯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外套，缩在角落，也不敢吭声。


    直到回到公寓，门在身后关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段予安才仿佛找回自己的声音。


    “墨菲斯！你疯了？！你刚才……”他试图兴师问罪，挽回一点颜面。


    话未说完，就被猛地抵在了门板上。


    墨菲斯双手撑在他耳侧，将他禁锢在方寸之间，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投下深深的阴影。那双紫眸近在咫尺，里面翻涌的暗潮几乎要将他吞噬。


    “我疯了？”墨菲斯低笑一声，声音危险而磁性，“段先生，是您先违背了潜在协议。”


    “我违背什么了？”


    “您穿着具有强烈性暗示的服装，在公开场合招蜂引蝶，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并且……”他的目光扫过段予安锁骨上尚未擦去的战纹，指尖再次抚上，带着灼人的温度，“拒绝我的合理管辖。”


    “谁招蜂引蝶了！那是艺术！而且你凭什么管辖我？！”段予安嘴硬，但心跳快得几乎要失控。这样的墨菲斯太有压迫感了，让他腿软。


    “凭什么？”墨菲斯缓缓凑近，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声音喑哑，“就凭您是我的契约者，是我唯一的能量来源。”


    他的目光落在段予安因紧张而微张的唇瓣上，眸色幽深。


    “初级能量补充效率过低，无法应对当前能量赤字。”


    “鉴于您的行为带来的巨大消耗，现申请启动……高效能量补充模式。”


    段予安瞳孔猛缩：“等等！什么高效……”


    未尽的话语，被彻底封缄。


    墨菲斯低头，精准地攫取了他的唇。


    那不是浅尝辄止的触碰，而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与深入，仿佛要将他拆吃入腹，连同他所有的抗拒和嘴硬，一并吞噬殆尽。


    段予安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友谊的小船，在这一刻，不是翻了。


    是直接被这个黑化的魅魔室友，一把火给烧成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