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导火索燃
作品:《繁花》 繁花的生活又回归平静。
她在给康奈回信里说的:“寻找到你在这个世界想要成就的事业,并为此付出不绝的努力”并不是夸夸其谈,而是她由衷的希望。因为她也在寻找自己终身的事业。
繁花原来的想法很简单,她爱好写作,所以希望成为一个作家,书写自己的表达,输出自己的思想。
她会投稿一些比较小的时报,以“克里斯”为笔名刊登了许多文章和诗歌。
由于十八世纪的启蒙运动和法国大革命,自由平等的新思潮在法国盛行。
繁花很认同这股思想,研究了很多这类事件和著作,她在脑中构想了一个特别理想的人权世界,并积极地希望世界朝这个方向发展。
因此,除了投稿一些书籍读后感和风格浪漫婉约的诗歌,她还发表了几篇关于启蒙运动、大革命和《人权宣言》的文章。
不过她都是浅尝辄止得进行一些议论,更多还是在表达认同和呼吁大家一起行动。
本来她关于政治的文章可以一直不温不火下去,可她偏偏碰了禁忌……
自上次在咖啡店看到街上的工人罢工运动后,繁花就对“卡特煤矿工厂大型工人死亡事故”的相关事宜很关注。
诡异的是,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大大小小的报纸却没有一个细致报道,最多也就是一笔带过,类似于“煤矿事故”造成人员伤亡等等不痛不痒,轻拿轻放的几句话。
她聪明的脑袋很快想明白,这些纸煤不愿意得罪家大业大的卡特家族,所以或知情不报,或含含糊糊。
当然,也没有有分量的社会力量愿意帮助这群没什么地位的工人——除了他们自己。
这群无产阶级是整个城市中最庞大的群体,为整个巴黎的运转、发展奉献青春与生命,但他们却只获得了最微末的财富,人权和政治地位。
朱门酒肉臭,路有人嫌骨。
然而,生命中的某些艰难的事业是注定的。
就在这天下午,繁花照旧准备去家附近的裁缝店,她准备再找格蕾莎订做一件礼服来为圣诞晚宴做准备。
可她到店里时却没发现格蕾莎的身影,于是叫来旁边的一位裁缝问情况。
那裁缝说:“哦,小姐你找格蕾莎吗,她好多天前就辞职不干了。”
繁花好奇地问:“她为什么辞职啊?”
那裁缝摆出一副“真是太令人唏嘘了”的表情,用怜悯的语气说:“她丈夫是工人,和几百个人一起死在了矿场,格蕾莎一个人养不活自己和孩子,就搬回了老家。”
“怎么会这样?”繁花没办法接受这个突然的噩耗,她震惊了一会儿又问:“那人死在了矿场,老板就没有给一些赔偿吗,好歹也给这孤儿寡母些钱,让他们有一点生活的保障。”
那裁缝冷笑,“呵,赔偿,一分都没有。更可恶的是,格蕾莎想去矿场找丈夫的尸体时被看守的保安赶了出来。”
“那些大老板哪里管我们这种人的死活,他们只想着赚钱。谁要是管他们要一分钱,他们就跳脚,变成守财奴,变成恶鬼。”
裁缝情不自禁骂出心声,说完便看见那位小姐表情难看,他一下噤里声。
繁花不在意那裁缝怎么骂,她只觉得震惊,愤怒。
她摆了摆手,让裁缝离开。
那位裁缝走前还安慰她,说了一句“人各有命”。
繁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双手捂住了脸。
人各有命,有什么命?天生遭践踏的命吗?
她不敢想热情温柔的格蕾莎面对丈夫死亡时是如何悲伤,在无法收敛丈夫遗体,被赶出来时是如何无助,面对自己生活的贫穷困苦是如何窘迫。
繁花早就知道,人世间很少有公平正义,可当真正看到眼前那些有血有肉的人:罢工的工人,勤劳智慧的格蕾莎…这些努力生活的人遭受着世间压迫在他们身上的苦难时,她还是无法接受这种惨烈。
人权的躯壳竟然是纸糊的。
大家奋力摆脱了吃人的封建王朝,但更大而复杂的压迫却延续着,血浸透了自诩为文明世界的铭文。
她觉得不公平,不正义,不正常。
一种由悲愤引发的力量充盈了她的内心。
这种力量其实一直存在着,像幽灵一样似有若无,愈加深刻地影响着她。
然而此刻,繁花才终于明白了这股力量是什么。
她认为,自己找到了一项悲壮艰难,险如天堑的终身事业。
然而,一片雪花就能洁白一寸土地。
纵使蚍蜉撼树,但她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