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人物番外篇

作品:《魔尊大人反篡记

    四周白茫茫的,好冷。


    我张开右手,一簇蓝色的火蹦了出来,在掌心跳跃,却不带一丝温度。那不是用来取暖的。


    我看着前面那只四条腿的东西。它的嘴角流着透明的液体,我知道,它饿了。如果不杀它,它就会杀了我。


    在它扑过来之前,我本能地放出蓝火。蓝色包裹它的身体,干净利落。它扑通倒下,雪地被烧出一个黑洞。


    我蹲下,看着它,手指碰了它一下。嗯,很好,它不动了。


    风吹过,带来了一阵陌生的气息。我趴下,耳朵贴紧地面。


    有声音。


    我立刻跑往洞里深处,里面的大石头可以挡住我。我探出头,眼睛紧紧地盯着外面。


    两个看起来和我一样的,两只腿的东西走了过来了。


    风,带来他们的气息。他们闻起来不像野兽,身上没血味,但也不像他。


    我盯着他们,觉得好奇。他们看起来和我很像,但却又不完全一样。我的身体是一种颜色的,他们却是很多种颜色。我喜欢他们身上有着我从没见过的颜色。


    忽然,一个人掌心升起像我那样的火,但颜色不一样。那是我只有在太阳快落下时才看过的颜色。


    我很想要那团火。


    于是,我放出蓝色的火,猛地朝他们扑去。那火呼啸着冲出洞口,卷起雪雾。我高兴极了,以为自己得手,急急奔过去看我的“猎物”。


    可他们的火熄了,什么也没留下。


    他们开始对我说话,嘴里发出我听不懂的声音。我不明白,但我靠近了些。我希望他们能把那温暖的火分一点给我。


    火,再次出现在他们手心里。我靠近了一点,发现那火是温的,像阳光落在皮肤上。我很高兴,身体不再那么冷了。


    可下一瞬,他们手里多了什么长长的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我闻到了危险。那是野兽才有的气息——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我放出更多的蓝火,一边看他们一边躲。他们不像野兽,只会叫。他们会变招,动作更为复杂。我说不出为什么,但就是觉得怕了。


    一个人绕到了我身后,重重地砸在我后颈上。我痛,软了,躺倒在雪地里。一人靠近,我想反抗,手却动不了。


    眼皮很重、很重……


    我醒来在一个很暖的地方。身上裹着奇怪的东西,像那些人身上的。我喜欢这颜色,却不喜欢这种束缚的感觉。


    我身上还有另外一大片白色的东西盖着,不像是雪。虽然摸着也是很舒服的、软软的,却不会消失,也很暖。


    我看了看四周,那是我没见过的“山洞”。山洞都是黑黑的、长长圆圆的。但这个“山洞”却是规整的,而且被太阳的颜色填满。


    一个两腿的生物走了进来,靠近时,我下意识嗅了嗅。他身上的气味很安全,像兔子般干净、温和。那人嘴角弯弯,说:“我叫熠辉,是你的兄长。”


    我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只是弯头看着他。他又笑了,用手摸了摸我的头。我不懂这个动作,可是就感觉很舒服。我喜欢那种温度。


    随后,兄长叫我:“莫少穷。你的名字,可好?”


    ******


    那之后,“兄长”不让我抓猎物、不让乱跑、不让用火,要好好穿“衣服”。虽然不理解,可是只要我听话,兄长就会摸我的头。那是比火还温暖的东西。


    别的人都很奇怪。他们常常盯着我的脸看,尤其是那些被兄长叫“女子”的生物。我试着像她们看我那样看着她们,可是兄长说那样不好。


    她们是没有脸吗?为什么都盯着我的脸看?看完嘴角还会弯弯的,脸红红的?


    但我不在意。我从她们身上嗅不到危险,不必杀人。


    今天,有三个陌生的男人来找我,他们的气息让我感到不安。但他们说兄长在等我,所以我还是跟着去了。


    但他们却把我带进一个黑黑的、封闭的“山洞”中。


    我感觉很不好,想跑,却他们被抓住。他们将我的衣服扯开,我下意识想用火,可那样的话兄长会生气的。


    我想挣脱他们,却被压着。他们弯起的嘴角、发出的声音和兄长的不同。一个是温暖的、让我想靠近的;这却是想让我逃的。


    我感觉自己快要叫了——不是用嘴,是用火。


    这时,一束光照了进来。我认得那个人,他叫慕容云。常常和兄长说话,看着我时他总是看带着杀气。我本以为那人也要动手,但三人突然跪下。


    他们在怕他。


    慕容云轻飘飘地说了几句话。我听不懂那些词,但感受得到那平静的声音能杀人。


    下一秒,他拔出他的剑。我本能想放火,可那剑不是冲着我。于是我忍住了。


    三人身上喷出了和我衣服颜色一样的红色液体。这我熟,代表他们不会再动了。


    慕容云看着我,叹了口气。这时兄长也来了,眉头紧皱,手一下一下地检查我。他的手指像火一样在抖动。


    我看了看兄长,再望了望慕容云。他的脸依旧很冷,看着我时眼里还有一股杀气。但比起刚才三人那弯起的嘴角,我好像更喜欢他的冷。


    他们说了很多东西,但我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觉得现在很冷,似乎又慢慢回到兄长不在以前的日子里的冷。


    ******


    后来的日子里,兄长开始常常早早就回来。


    他说了很多话,拿着一些薄薄的东西要我看,要我记。他说那是“字”。我不知道“字”是什么,它们像是一只只趴着不动的小虫子,不会跑,也不会叫。


    我学会了一些。但我更喜欢拿着长长的、重重的东西,在空地上甩、砍、撞。那种时候,身体里的“跳”会跟着跳起来,像是在欢叫。


    最近,兄长的身边会跟来了一个女子。她叫“彩粼”。


    她和其他女子不一样。她靠近的时候,我不会想躲。


    她身上的气味和兄长很像。温的,不会刺人,也不会让我想咬。那天偷偷我靠近她,嗅了一下。下一瞬她的眼里闪现出杀气,但我不怕。我感觉她好像没有恶意,比较像只吓到的兔子。


    我也学着兄长那样,弯着嘴角,那是我最喜欢的、出现在兄长脸上的样子。这时,她没有再生气,也像我那样弯起嘴角,发出“扑哧”的笑声。


    我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但她的声音很轻、也不刺耳。


    不过我发现,彩粼每次来的时候,兄长的气味也会变。不像他平常那样静静的。有时候我还能听见他身体里的“跳”,会快很多。那是为什么?我不知道。总之那声音像是一头被火点了的、正在逃窜的小鹿。


    还有一点我也想不明白。


    彩粼有时候也看我的脸,但感觉和其他那些盯我连的人不一样。她的眼神不像是在看猎物,也不像在看奇怪的东西。她只是在看,会看很久……很久……


    我的脸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爱看?


    我也看过她的脸。她的头上没有角、没有火,也没有毛。也和我没什么不一样。但兄长说不要一直看女子的脸,说那不好。


    可我还是想知道,我的脸,和他们的,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


    这天,兄长带来了三个人,说是朋友,要我认识。


    他们站在我身边,身上的气味和兄长一样。没有敌意,很温,也很干净。


    兄长先指着那个高高瘦瘦的男子,说他叫“霁言”。那人眼神很正,话不多,说话的时候像兄长一样,语气重,但不凶。


    接着是一个女子,叫“诗音”。她没有其他女子那样的香甜味,不会一直盯着看我的脸,也没有怕我。她的气息像落雪,很静、但不冷,是轻的、软的、让我想靠近的那种舒服。


    最后是一个年纪看起来比我小的男孩,叫“睦”。他会说很多话,也十分喜欢笑,但我知道他不简单。他不拿棒子,也不玩火,可我能感觉到他的危险,像是风雪中藏着的刺骨刀锋。但他看我,也不带恶意。


    后来我们一起去一个叫“人间”的地方。那里声音很多,气味也很杂。火不一定有,但总有光。


    今天我在人间的雪地里,看到一个小小的东西在动。


    是个女童。


    她身上几乎没“跳”了。我本能地想离开,但不知道为什么,脚停住了。


    我抱起她,感觉像抱着一个大冰块。我找到一个洞,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裹住她。我记得我冷的时候兄长也会拿东西裹着我。


    我本想用蓝火,可蓝火太饿,只能烧,不会暖。于是我换成橘色的——那是从兄长和霁言他们那学来的。


    等了很久很久,慢慢的,她开始有了“跳动”。


    血在她体内动了起来。她睁开眼,看着我。她的眼睛里映着火,也映着我。


    她脸变红了,跳动得更快了。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


    风雪还在下。我把她抱紧一些,怕她再冷回去。


    后来,她和我说了很多复杂的话,很多我听不懂。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努力听着、答着。


    之后安静了好久。我想了想,才对她说:“你睡,没雪了,带你回家。”


    她没再说话,只眨了下眼。


    天亮了,雪停了。


    我抱着女童来到一个门口,门上写着一个字,“张”。我认得,兄长教过我的。


    我放下她,轻轻说了再见,也不知道她听见吗……


    之后回到他们身边。霁言皱着眉,诗音不高兴,睦直接朝扔了我一颗石子,还砸中我的额头。


    他们似乎生气了,我笑了笑,他们没真的再生气了。诗音弹了弹我的头,原本要哭了表情却忽然又笑了。


    我不太懂那种感觉,像是冷里有暖,火里藏着水。


    好像,我不是一个人了。


    ******


    就这样我们在一起过了很多年。


    今天本来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直到来了一个灵力不强、走路踉踉跄跄的中年男人。他自称“水月”,是麒麟族的。


    他哭得稀里哗啦的,说了很多话。我听不太懂,只明白他好像是来求助的——要我们救一个人。


    之后,霁言、诗音和阿睦他们聚在一起制定计划。那计划听起来很复杂,大概意思是分成两队:诗音和水月一组,我们三个男的为一组。霁言还强调了一句:“能不打就不打,能跑就跑。”


    后来的事我记得不是很清楚,只记得我们从某个地方逃了出来。我记得自己很开心。


    那天的风很大,我们一路飞奔,就像回到以前在雪地里的日子一样。好玩极了。


    回去后,看见诗音带回来一个小孩,是个男童。我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他跟我很像——不是样子。而是那种孤零零、看不太懂这个世界的眼神。


    我们回到长灵族。爷爷见了那孩子,没说什么,只是把阿睦倒挂在树上一个月。没人解释为什么,我也没问。


    诗音很快就忙着照顾那个麒麟族的小孩。她对他很好,像兄长对小时候的我那样。


    某天霁言走过来对我说:“你要是没事,可以去朝晖殿找太晨帝君。”


    我去了。


    太晨帝君正在陪他夫人。他看到我,笑着说:“我夫人怀孕了,最近馋洋甘菊糕。你能不能去玄寂天界,帮我摘点洋甘菊回来?”


    我点了点头。


    虽然不太懂“怀孕”和“洋甘菊糕”之间的关系,但我知道,要采的花,在一个很远的地方。


    ******


    在玄寂天界采花时,我认识了一位叫凌香儿的女子。


    她是西池圣母从人间带回来的。她也会像其他女子那样,看着我的脸。但她的味道……很干净,甚至比诗音的还干净。


    她那笑容是清澈的、毫无敌意的,是能让我靠近的。


    她说话很轻,像风拂过水面。她爱笑,每次她笑的时候我就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好像会跟着暖了起来。


    我想天天见到她。每当她在的时候,我感觉自己也像那片洋甘菊,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


    当然,我们偶尔真的躺在花海上晒太阳,一起感受着阳光和花香。但她通常会在一旁捣鼓着洋甘菊,做成一个花圈给我。她的手很厉害,花圈都是圆圆的。当她把花圈放在我头上的时候,我感到心里暖呼呼的。


    有时她还会哼着我听不懂的小曲、帮我梳整头发。


    她告诉我,她是在人间被大火烧死。她在山上找她的丈夫——张子逸。找了很多年,也没找到。


    我想知道她丈夫的样子。她画了出来。


    我看完感觉心里刺刺的,不舒服。于是我低头采完花,就跑了。


    第二天,我不想见她,可是又控制不住想去找她。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却没办法把它赶走。


    我在远远就见到她了。她的眼睛湿湿的,但还是笑了。不知为什么我就是知道,她不是在真的在笑……是哭了。


    我看了她一会儿,身体不由自主地靠近她。手,伸了出去,擦掉她脸上的水。


    手指碰到她的脸的时候,我的心脏跳了一下。那不是打斗后的那种跳法,是另一种慢的,却很响。我不明白,我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


    慌乱间好像随手乱摘一通,一束给了她;而另一束就带回了朝晖天界。


    从那以后,我整日里想起她。想她说话的样子,想她笑的时候的眼角,就连休息的时候也会。


    这到底,是为什么。我到底是……怎么了。


    今天,我早早地来到花田。


    她在跳舞,在洋甘菊花海中。她的白裙子和花融在了一起,像风中的云。


    我就这样一直看着她,直到她转过身,看见了我。


    我们就这样停了下来,看着彼此。不知怎么的,我感觉脸上发烫,像烧着了一样。


    我感到不适,赶紧转身跑走了。


    后来,我对太晨帝君说自己身体不适,拒绝到玄寂天界采花。帝君闻言,也不再多问,允了下来。


    后来我也和诗音提起过凌香儿和看到她时心脏的异样。诗音只说:“这样啊,那多看几次就好了。”


    可我不信。


    从那之后,无论我再怎么去想她,也没有再去找她了。总觉得每一次见她,心脏都会很奇怪。但见不着她,却轮到脑袋很奇怪……


    不久之后战争爆发,我随军前往前线却不幸重伤。昏迷中,凌香儿的身影始终挥之不去。我看见的是与她一起在花海的一切,她哼着的小调、她的花圈、她的声音与笑容……


    我,想见她。这个念头比任何伤痛都要强烈。我曾以为只要不去见她,就能摆脱那些奇怪的、让我心慌的感觉。可现在我才明白,不是那样的。


    身体稍愈,我立刻赶去玄寂天界,却被西池圣母告知战争期间,凌香儿失踪了。


    那一刻,我感觉脑子空白得可怕。


    心脏一阵阵抽痛,不是伤口——是心。很痛。


    我跑到人间,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朝天喊叫。我不懂为什么要喊。


    但我知道,这种痛,远比伤口撕裂还要深。


    后来,我开始去那片洋甘菊花海。每天都去。坐着,不动。


    就像她还在。


    我记不清自己等了多久,只记得花,日日盛,年年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