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
作品:《簟秋》 仲冬夜,伦敦塔的乌鸦突然噤声。
“乖。”
一位十七岁的少年轻抚停留在他手臂上的乌鸦,他低下头轻声安慰这只受了惊吓的乌鸦,眉眼低垂着,这难免不让第一次见他的人下意识判断他是一个极其温顺的男孩。
可不为人知的是。
乌鸦本想飞走却被他强行按住,轻抚乌鸦羽毛时指尖却用了点力,他嘴角的笑不似作假,却不像刚才那样温柔缱绻,带了点恶趣味一样。
他清楚感受到手下的生命在轻微颤抖,这种感觉让他感到兴奋。
等欣赏够了猎物挣扎的姿态才施舍一般放开手,任由乌鸦飞远,收回视线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就好像刚才充满恶趣味的他根本不存在,只不过是一场假象。
刚回到家,抖了抖衣服上的雪,他的父母没有问他为什么现在才回家,实际也根本不关心,只是催促赶快换一身衣服出门参加晚宴。
“埃利奥特,你这身衣服要是穿出去,是给我们家族蒙羞,我劝你现在去换一身得体的衣服,否则今天的晚宴你就别去了。”
父亲的冷言冷语并未让他的真实性格显露,依旧像一头温顺的绵羊答道:“我清楚了,父亲。”
正打扫房间的几个仆人看到自家少爷回来,立马把头往外面探,啧啧道:“你听我说啊,这什么狗屁少爷,就是他们家啊,养的一条狗!”后面笑声接踵而来,“哈哈哈,精辟!”
他们虽然隔得远,但莫名感觉到埃利奥特的眼神往他们看了,连忙装作认真打扫的模样,一会擦擦干净到反光的窗户,一会围成一团讲话。
埃利奥特一家上了马车。
马车颠簸,埃利奥特悄悄拉起帘子的一角,外面雪斜着落下,街上只剩零星几个人孤单走着。
就在这时,父亲突然发起刁难,微抬起头,用高傲的眼神藐视他,语气不善道:“你应该清楚,你到了地方该干些什么不该干些什么。”
埃利奥特受到父亲的刁难,只是歪头看着父亲,眼神似乎在问:“就这?”随后笑了笑从善如流答道:“父亲放心,该做的、不该做的,我心里有数得。”
父亲见儿子没有因为他的话生气失了理,咬了咬后槽牙,愤愤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连父母的话都不在意,你以后能干些什么?”
既然说错会生气,说对了也会生气,不说又要当着孩子面吐槽:“我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是不是看不起你父亲,嗯?”这样又有什么意义。
埃利奥特内心记恨,埋怨,又低下头装作胆怯,嗫嚅着开口:“我明白了,我肯定遵守您的教诲。”
这种教育不值得宣扬,但总有人把它当做标杆对自己的孩子进行打压、愧疚、不论对与错,这样只会让孩子内心世界磨灭。
“也就只有在家里耀武扬威的本事了,蠢货一个。”埃利奥特内心腹诽着,他现在才十七岁还没有独自生存的能力,所以,只能忍。
父亲看到自己孩子怯懦反而笑了起来,太奇怪了,这一家子都是怪人。而母亲在旁边是拿了个木头人角色似的,一言不发。
他随父亲母亲来到晚宴上,刚一到宴会父母就先一步离他而去,去攀谈更上层的社会阶层。
母亲走前替他整了整衣领,眉眼如画,是第一眼就很惊艳的长相,但总是平淡如水,他很奇怪,从未在母亲脸上看到过除了“淡”以外的任何表情。
“母亲?”
埃利奥特实在憋得慌,问了一句。
很可惜,没有收到回应,母亲给他留下的只有一道背影,冷冷清清,没有一点烟火气,如天上月不染尘埃。
埃利奥特与其他人的热闹相比则显得无所事事端坐在椅子上,看着茶杯里泛起水波发呆。
期间有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女孩、男孩们热情与他打招呼,他也闲着无事便回应了几句。
其中一个年龄稍大的男孩用不屑的眼神上下扫了他两眼,不满道:“这个宴会谁都能进了吗。”
埃利奥特感受到敌意,轻笑一声手撑着下巴,慢悠悠的回应:“所以?这位先生你的意思是,我不配进这里是吗?”
那男孩看他没什么反应,更加大声的冷哼一声,好像要告诉全世界人民,“这里有一个平民!”
埃利奥特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只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神嫌恶的看着那男孩,似乎在计算他的死期。
旁边一个女孩盯着他看了一会。
他敏锐的察觉到后搅拌咖啡的勺子一顿,抬起头对那几个女孩微微一笑,礼貌道:“亲爱的女孩们,我暂时不能陪你们聊天了,我深感遗憾,若来日有时间,欢迎登门拜访。”
说完这句话,他豪不留恋的走开了。
他脑子想着刚才那几个人盯着自己看得眼睛,令人反胃,他越想越气只一味的往前走。就在这时,被一声呼喊拉回思绪。
“埃利奥特?”
“噔噔噔”的小皮鞋走路声从远处到来,一个女孩兴奋的朝他挥挥手,毫不在乎礼仪的模样惹得众人频频回头看向女孩。
他听到这个声音先是努力回忆这个声音在哪听过,脚步停在原地,再反应过来时面前已经站了一个人。
他想起来了,父亲的口中经常出现这位女孩的名字,他不清楚这姑娘有多大的魅力,但他能肯定他父亲的为人“踩低捧高”。
面前女孩眉眼弯弯,笑的眼睛眯着像一只狐狸,眼尾长着一颗泪痣,与她对视,光是看着就会莫名扰人心弦。
“好久不见啊,埃利奥特!”
埃利奥特没有关注周围人奇异的视线,低下头眼睛紧紧盯着女孩,声音听不出情绪,淡的出奇,说:“许久未见。”
“哈哈我还以为埃利奥特少爷不会来参加晚宴呢!”
艾拉维是一个十七岁出头的姑娘,正是朝气蓬勃的年纪,和埃利奥特年纪差不过四个月。
他轻笑一声,嗓音恢复了温润,听的人耳朵酥酥麻麻:“我父亲让我来,我自然得来。”
艾拉维笑得更灿烂了:“没想到埃利奥特先生还挺文艺范的,比我好多了!我母亲还说让我多向你学学呢,说你多有礼貌啊,多文雅啊。”
埃利奥特不能理解为什么艾拉维要贬低自己,他很欣赏她的性格,她的热情、朝气、有风趣,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伪装出来的,但他只是面上一笑而过。
“艾拉维小姐,您父亲找你!”
埃利奥特先她一步看向叫她的那名女仆,穿着黑裙子,头发扎在脑后,他只是瞟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艾拉维回头看过去,正好看到父亲朝自己使眼色,艾拉维冲埃利奥特告别以后就小跑到父亲身边。
埃利奥特等她走到她父亲身边以后,脸上的表情立马冷了下来,望向窗外发呆,实在不想甚至厌烦和别人互说客套话,就这样发呆挺好的,他这样想着。
另一边
艾拉维疑惑的看向自己父亲:“父亲,您找我?”
她顺势被父亲拉着坐下,手里被塞了一块糕点,也就迷糊咬了一口。
“欸?味道还挺好。”
伯爵乐道:“怎么样?这里有没有你觉着新鲜的,或者认识的人。”伯爵像一位标准的慈父一般扶摸女儿顺滑的头发。
这一切美好的就像伪装的一样
艾拉维眉头皱了皱,拿开父亲的手,怪道:“哎呀父亲,我才做好的发型,别给我摸乱了!”她瘪起嘴用手顺顺头发。
伯爵抿了一口茶,笑着点头应好:“好好好,不摸你头发,你呀,真让人操心。”
他放下茶杯子,起了八卦的心,“我女儿最近这么爱美?是不是有些事没和我这个做父亲的说。”
艾拉维往嘴里送糕点的手一顿,干笑两声,丢下一句话,“父亲,我哪敢啊!有什么事情我肯定第一个和你说。”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溜烟跑了。
伯爵看着女儿离远了,又看向旁边夫人,道:“夫人今天劳累了,回去就先歇息吧。”
伯爵夫人神情冷淡,对自己的丈夫更是一点好脸色没有:“她也长大了,你说要不要寻一婚事。”
伯爵愣住,他看向自己的夫人,有些迟疑的开口:“我们女儿……才十七啊夫人。”
艾拉维一路小跑到后花园,这里景色宜人,花香四溢,论散心的话这里再合适不过。
可惜的是她现在心情的好的很,这种美景对上她现在的心情,也不过锦上添花,但大饱眼福可还行?
她一步一花香,手背在身后蹦跳着往前走,心想,这里可没有其他人,她就算是在这里跳支舞也没人管她。
要是论平时她顶多大呼小叫,才不是这样失了礼仪,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本小姐心情好!
艾拉维正蹦跳着往前走,突然感觉有点不对,迟疑的倒退走了几步,偏头看向道路旁的花丛,“诶嘿?”,好奇心驱使她又靠近了些,结果几只蜜蜂直指她,扑向她。
她来了兴趣,在别人面前她肯定装作害怕模样,尖叫着等仆人们赶走这群可恶的蜜蜂。
等一下,她突然想起自己家教老师说的,蜜蜂这种生物不会随便扎人,除非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她迅速冷静下来,本想当做无事发生的走开。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声笑。艾拉维第一反应认为是有人在笑她的胆小,她有些生气的回头,就看到埃利奥特先生双眼含笑的看着她。
艾拉维一下泄了气,无奈的叹口气:埃利奥特少爷,你是在笑我吗?”
埃利奥特强忍住笑摇摇头,他手指指向花丛里几只蜜蜂,轻声问艾拉维:“艾拉维小姐,原来怕蜜蜂吗。”
艾拉维坦然的耸耸肩头,诚实回答:“这不很正常吗?难不成你不怕。”她想了想,偏要嘴贱的说,“我劝埃利奥特先生呐,还是说实话好,毕竟怕蜜蜂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她倒也不是很想知道埃利奥特先生的内心想法,只不过正好碰到了,不聊两句心里痒痒。
埃利奥特本心没有想表现自己的性格多么的英勇无畏,又或是性格坚韧不拔。但是看艾拉维小姐好像曲解了自己,不免想要为自己开脱。
埃利奥特:“我想这位小姐一定是曲解了我的意思,我本意只是想问你一句话罢了。”
艾拉维:“我清楚你的意思,只是认为埃利奥特先生应该是开得起玩笑的人。
明摆着的阴阳。
这倒让埃利奥特有些慌了,他现在暂时还不想惹这位伯爵家养尊处优的小姐,而且另说别论,他对她的第一印象也算不上坏,要是以后搞不好关系,那才叫他心痛。
艾拉维见好就收,笑吟吟的回道:“别慌啊,我只是开个玩笑!”
她笑的样子和花丛里的花一样美丽,只是相比起来更淡了些。
埃利奥特弯腰想摘下一朵开得正艳的花,却被艾拉维拦住。
她问:“你摘花做什么?”
埃利奥特疑惑的歪头:“我觉得这花很配你,便想着摘下来……”他还没说完就被艾拉维急匆匆打断。
“可是这花就长在这里很好看了!要是摘下来……反而失了光彩!”
艾拉维小姐按住他想摘花的手,语气里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她说的话要是讲给正常人听,肯定能感同身受,但她讲给了埃利奥特这个半疯的人。
埃利奥特的家庭教育让他不能理解“不过是朵花而已,花的生命有那么重要吗?”但他还是装作惊讶的模样夸赞艾拉维小姐多么的善良,居然连一朵花也不愿让它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