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夏星猛地睁开眼，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如潮水般涌来，眼前的景象扭曲成模糊的光斑。她扶着额头缓了几秒，视线才逐渐聚焦，可入目的画面却让她瞬间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这里不是她的卧室！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弥漫着消毒水与布料混合气味的临时室内片场。四周随意堆放着银色的灯光设备，几块长方形的反光板斜靠在墙角，杂乱的黑色线缆像藤蔓般在地面蔓延，远处还有几个挂着工作证的人在低声交谈。


    更让她无地自容的是，自己身上还穿着那套印着圆滚滚小熊图案的浅蓝色棉质睡衣，宽松的裤脚蹭着脚踝，头发因为睡觉时的辗转反侧，乱糟糟地披散在肩头，几缕碎发还贴在脸颊上。


    “那是谁啊？怎么穿成这样进来的？”


    “看着不像工作人员，该不会是粉丝混进来的吧？可这装扮也太奇怪了……”


    “要不要通知保安啊？万一影响拍摄就麻烦了。”


    几个穿着蓝色工作马甲的工作人员注意到了她，停下脚步，用诧异又警惕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声像细针一样扎进姜夏星的耳朵里。她的脸颊瞬间烧得滚烫，从耳根一路红到脖子，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姜夏星慌忙低下头，双手紧紧攥着睡衣衣角，脚步匆匆地沿着走廊往前走，只想尽快逃离这片让她窘迫到极点的视线，找个没人的角落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过走廊尽头的休息区时，两个坐在折叠椅上的工作人员正低头整理着文件，他们的谈话声断断续续地飘进姜夏星耳中：“……GD那边妆发应该快好了吧？刚才助理还来问过拍摄流程。”


    “嗯，这场雨景MV拍完，今天就能收工了，希望别再出岔子，昨天道具组就耽误了半天。”


    “说起来，他前几天好像又因为低血糖晕倒了，明明身体还没恢复，却非要赶进度，真是太拼了……”


    权志龙？！


    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姜夏星的脑海中轰然炸响。她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重重地撞在胸腔上，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几乎是立刻转身，也顾不上刚才的尴尬，快步走到那两个工作人员面前，急切地抓住其中一个人的胳膊：“对不起，打扰一下！你们刚才说的是权志龙吗？他现在就在这里拍摄吗？具体在哪个场地啊？”


    那两个工作人员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再看到她身上的睡衣，眼神瞬间变得更加警惕。其中一个人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挣开她的手，另一个人则迅速拿起挂在腰间的对讲机，语气生硬地说：“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没有工作证不能进片场，保安！保安！这边需要支援！”


    姜夏星看着他们紧绷的神情，再低头看看自己这身不合时宜的装扮，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确实太可疑了。她立刻松开手，连连后退两步，语无伦次地挥手：“你你别喊，我不问就是了，我这就走！马上就离开！”


    说完，她转身拔腿就跑，也顾不上辨别方向，只知道要尽快摆脱即将赶来的保安。走廊里的岔路越来越多，她在错综复杂的通道里慌乱地乱窜，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她好像真的穿越了，而且来到了有权志龙在的地方！他现在还能正常拍摄MV，是不是意味着……他的身体已经好了？之前那个梦到他蜷缩在沙发上、脸色苍白的噩梦，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可刚刚工作人员说他晕倒过，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正胡思乱想着，姜夏星猛地抬头，迎面就看到两个穿着黑色制服、身材高大的保安正从走廊另一端快步走来。双方的目光瞬间对上，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就是她！穿睡衣的那个！”其中一个保安一眼就认出了她，立刻加快脚步朝她跑来。


    姜夏星心里咯噔一下，求生欲瞬间拉满，她立刻掉头就往反方向跑。保安的脚步声在身后紧追不舍，“站住！别跑！”的喊声不断传来。就在她快要被追上时，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一个拐角处有一扇虚掩着的门。她想也没想，闪身就钻了进去，迅速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着。


    “怎么又被追啊……”她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话音刚落，自己却愣住了。


    又？


    为什么会用“又”这个字？这种被保安追赶的慌乱感，竟然有种莫名的熟悉，就像在某个遗忘的记忆里发生过一样。


    没时间细想这诡异的熟悉感，门外传来保安急促的脚步声和交谈声，姜夏星立刻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透过门缝往外看。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才松了口气，转身打量起这个房间。


    这里看起来像是个临时服装间，靠墙的架子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从休闲的T恤牛仔裤，到精致的连衣裙，甚至还有几件舞台风格的夸张服饰。角落里堆着几个装满配饰的纸箱，地上还散落着几双鞋子。


    姜夏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简直欲哭无泪。这样出去，别说找权志龙了，恐怕走不出两步就会被保安抓住。她咬了咬牙，也顾不了那么多，快步走到衣架前翻找起来。幸好架子上的衣服大多是均码的休闲款式，她随手拿了一件最不起眼的黑色连帽卫衣和一条深蓝色牛仔裤，又在纸箱里翻出一双白色帆布鞋。


    她手脚麻利地换上衣服，卫衣的长度刚好盖过臀部，牛仔裤有些宽松，但勉强能穿。她又把乱糟糟的头发随意扎成一个马尾，用卫衣的帽子遮住大半张脸，做完这一切，才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拉开门缝，确认走廊没人后，才慢慢探出身子。


    可她刚站定，还没来得及思考该往哪个方向走，胳膊突然被人一把抓住。一个穿着橙色场务马甲的女人急匆匆地拉着她就走，语气不容置疑：“哎呀！你怎么还在这儿偷懒呢！快跟我走！现场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这群背景板到位了，再晚一步导演该骂人了！”


    “啊？我不是……”姜夏星急忙想解释自己不是临时演员，可对方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手劲儿大得惊人，风风火火地把她拽到了一个搭建好的室内场景前。


    眼前是一个模拟城市街角的景片，灰色的“马路”上画着白色的斑马线，旁边立着一个迷你版的公交站牌，甚至还有几盆假的绿植点缀其间。十几个和她一样穿着休闲服装的男女青年正站在“街角”，小声交谈着。


    “站好站好！别说话了！导演马上要开机了！”场务把姜夏星推进人群里，又急匆匆地转身去招呼其他人，留下姜夏星一个人在原地发懵。


    她这算是……被误当成临时演员了？


    就在这时，现场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原本低声交谈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自动分开一条通道。姜夏星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只见权志龙在经纪人和助理的陪同下，缓缓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身剪裁独特的黑色西装，西装外套的下摆有些不规则的设计，衬得他的身形愈发清瘦。离得近了，姜夏星还是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倦意，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那种眼神沉沉的，像是承载了太多沉重的东西。


    姜夏星的心莫名地抽痛了一下，像被针扎了似的。为什么……他明明站在灯光下，眼神却那么孤单，那么悲伤？


    导演拿着扩音喇叭站在摄像机旁，正在大声讲戏，说的是雨景中主角的情绪表达和走位要求。可姜夏星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引，牢牢地锁在权志龙身上，无法移开。


    “好！各部门准备！灯光、收音没问题吧？Action！”


    随着导演一声令下，现场瞬间进入拍摄状态。原本还带着倦意的权志龙，眼神瞬间变了，他收敛了所有情绪，完全进入角色，沿着“街道”缓缓走来。摄像机跟在他身后，镜头紧紧对准他的身影。


    姜夏星站在背景人群里，依旧怔怔地看着他，连呼吸都放轻了。她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看着他步伐缓慢却带着莫名沉重的姿态，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


    就在这时，她旁边的一个临时演员大概是太紧张了，听到导演喊“开始”后，动作幅度过大，胳膊肘猛地撞在了姜夏星身上。姜夏星毫无防备，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后背重重地撞在了身后一个巨大的纸质装饰立牌上。


    “砰——哗啦！”


    立牌被她撞得摇晃了几下，原本就不太稳固的支架瞬间断裂，立牌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上面的图案也被摔得皱巴巴的。


    一瞬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背景音乐戛然而止，导演的指令卡在半空中，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射向声音来源——跌坐在地上、一脸惊慌失措的姜夏星。


    完了。


    这两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姜夏星的脑海里，她坐在地上，手撑着地面，一时忘了起身。周围的目光有诧异、有不满、有指责，让她恨不得立刻消失。


    站在灯光中心的权志龙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了表演，他皱着眉，循声朝着声音来源看去。当他的目光穿过人群，清晰地落在那个跌坐在地上、正手忙脚乱想爬起来的女孩脸上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权志龙整个人如同被瞬间冻结，瞳孔猛地收缩，原本微微蹙起的眉头瞬间舒展，脸上所有的表情——表演时的悲伤、被打断的不悦——全部褪去，只剩下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姜夏星，像是看到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的幻影。


    姜夏星也短暂地与他的目光对视了一秒，那眼神复杂到她无法解读，里面翻涌着震惊、疑惑，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汹涌情绪，让她的心脏狂跳不止，指尖都开始发麻。


    就在这时，那两个之前追赶她的保安终于找到了这里，他们拨开人群，指着姜夏星大喊：“就是她！刚才混进片场的可疑人员！”


    姜夏星一个激灵，猛地从地上弹起来，也顾不上膝盖被摔得生疼，转身就朝着片场外没命地跑去！


    导演拿着喇叭，看着突然跑掉的姜夏星，又看看愣住的权志龙，完全搞不清状况，语气里满是疑惑和愤怒，“诶？！这……这怎么回事？！”


    他的话音未落，原本站在拍摄中心的权志龙，像是突然被解除了定身咒，猛地推开身边试图阻拦他的助理，不顾经纪人大声的呼喊，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毫不犹豫地朝着姜夏星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片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看着权志龙的背影，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现场一片混乱。


    姜夏星拼命跑出拍摄大棚，外面是一片开阔的空地，远处隐约能看到一片人工湖，湖边种着几排柳树。天空不知何时聚集起了厚重的乌云，阴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保安没有追上来，刚想松口气，叉着腰放慢脚步喘气，脑子里飞速思考，现在呢，自己要怎么回去呢？


    可还没等她理出个头绪，一股强大的力道突然从身后袭来，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用力扳转过来。


    姜夏星惊魂未定地抬头，看清来人的脸时，瞬间瞪大了眼睛，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是权志龙！他居然亲自追出来了！


    她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心想：不至于吧偶像！我不就是顺手拿了件衣服，不小心撞倒了东西，打乱了拍摄……好吧，好像是挺严重的。她试图开口解释：“那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拍摄的……”


    “姜夏星。”


    他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明显的、无法抑制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却精准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姜夏星瞬间愣住了，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呆呆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为什么……他会知道我的名字？我们明明从来没有见过面啊。


    她看着他剧烈起伏的胸口，看着他因为奔跑而微微凌乱的头发，几缕黑色的发丝贴在额前，更看清了他此刻的眼神——那不再是片场里那种沉浸式的悲伤，而是一种极度复杂的情绪，糅合了巨大的震惊、失而复得的狂喜、深入骨髓的难过，还有一丝不敢置信的脆弱。


    就在这时，淅淅沥沥的雨点开始从天而降，落在他们的头发和肩膀上，冰凉的触感让姜夏星打了个寒颤。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替他挡一下额前落下的雨滴，喃喃道：“下雨了……”


    这句简单的话，这个熟悉的、带着关切的小动作，仿佛终于击碎了权志龙最后一丝理智和克制。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将她紧紧地、用力地抱进怀里，双臂像铁箍一样箍着她的后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他的身体甚至在微微发抖，手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卫衣，灼烧着她的皮肤。


    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锁骨上，声音哽咽着，带着一种近乎哭泣的确认：“不是梦……真的是你……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姜夏星被他抱得几乎喘不过气，整个人都处于极度的震惊和茫然之中。心跳快得像是要挣脱胸腔的束缚，咚咚咚地撞击着耳膜。这个拥抱太过用力，太过真实，也太过……熟悉。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她的鼻尖和眼眶，眼泪混着冰凉的雨水毫无预兆地滑落。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心底那份从醒来后就一直存在的空洞和失落感，那份看到海报时无法控制的泪水，那份听到歌曲时莫名的心悸，还有那个老婆婆关于“缘分”和“轨迹”的话语……所有零碎的、无法解释的情绪和感觉，在这一刻，在这个突如其来、紧密到几乎窒息的拥抱里。


    她好像找到了唯一明确的指向。


    雨水渐渐变大，噼里啪啦地打在他们的身上，将衣服打湿，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姜夏星僵硬的身体慢慢软化，她迟疑地、试探性地，缓缓抬起手臂，轻轻地回抱住了他的腰，指尖触碰到他冰凉的西装外套，却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


    权志龙感受到她的回应，身体猛地一震，将她抱得更紧，仿佛害怕这只是一个短暂易碎的幻影。他在她耳边更深地埋下头，发出一声像是叹息又像是哽咽的、极度压抑后的喘息。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安静下来，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和他们彼此剧烈的、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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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