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滑过，姜夏星眼底的那层薄雾渐渐散了。不再总对着窗外发呆，会在权志龙练歌时端来切好的水果，也会在他摆弄新旋律时，安静地坐在一旁翻书。偶尔抬头撞上他的目光，还能弯起嘴角笑一笑。


    权志龙把那几句没说出口的话嚼了又嚼。好几次在录音室，她帮他整理散落的乐谱，指尖不经意碰到一起时，他喉结滚了滚，话都到了嘴边，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又或是深夜收工，两人并肩走在空荡的走廊，他看着她被灯光拉得长长的影子，刚想说点什么，她却先打了个哈欠：“明天还要早起对流程，我们快回去休息吧。”


    话堵在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他挠挠头，看着她转身的背影，最终还是把那句“我喜欢你”咽了回去。


    时间不等人，巡演的海报贴满了街头，倒计时的数字一天天减少。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后台休息室却像另一个世界。厚重的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只留下一种近乎疲惫的寂静。权志龙瘫在单人沙发上，仰着头，脖颈无力地后仰，喉结随着沉重的呼吸微微滚动。舞台妆还没完全卸干净，眼睑下还残留着些许亮粉，在昏暗的灯光下偶尔闪烁，衬得他闭目皱眉的样子愈发苍白。


    姜夏星轻手轻脚地放下温水和他刚咽下的胃药，看着他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巡回演唱会的强度太大了，他几乎是以一种燃烧自己的方式在舞台上绽放，而代价就是此刻的虚弱和沉默。


    “药吃了就好好休息一会儿，”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我先出去，不打扰你。”


    她刚转身，手腕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抓住。力道不大，甚至有些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别走。”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眼睛依旧闭着，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疲惫的阴影。


    姜夏星脚步顿住，有些无措地回头看他：“我就在外面，你需要什么就……”


    话没说完，权志龙微微用力，将她拉回到沙发旁。他没看她，只是自顾自地挪动身体，然后——直接侧身，将头枕在了她的腿上。


    姜夏星瞬间僵住，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到了脸上，心跳声大得自己都能听见。她能感受到他头部的重量，发丝蹭过她腿部的布料，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权志龙！”她压低声音，带着惊慌，“你快起来！这样不行……万一有人进来……”


    他却没有动，反而在她腿上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脸颊无意识地蹭了蹭，像只耍赖的大猫。手臂自然垂落，搭在身前，透着股孩子气的固执。


    “就一会儿……”他闭着眼，浓密的眉毛因为胃部的不适依旧微微蹙着，声音低哑模糊，带着浓浓的倦意，“让我这样待一会儿……不想一个人。”


    这句话像是一下子戳中了姜夏星心里最软的地方。所有推拒和慌乱瞬间被汹涌而来的心疼淹没。她看着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枕在自己腿上，那张在舞台上颠倒众生的脸此刻写满了疲惫和依赖，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在心口酸酸胀胀地蔓延开。


    她不再说话，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空气里只剩下他逐渐变得平稳绵长的呼吸声。她犹豫了一下，指尖微微颤动，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只是虚虚地悬在空中，隔着一小段距离，描摹他疲惫的眉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粘稠。休息室里很安静，能听到远处隐约传来的工作人员收拾道具的模糊声响，更衬得这一方角落的静谧格外珍贵。权志龙似乎真的睡着了，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眉头也舒展开来。枕着她的腿，闻着她身上熟悉的、让人安心的淡淡香气，比任何药物都更能缓解他的不适和疲倦。


    姜夏星一动不敢动，生怕惊醒了他。目光细细流连过他高挺的鼻梁，微微干燥的嘴唇，线条流畅的下颌。舞台上的他光芒万丈，是掌控全场的王者；而此刻的他，褪去所有光环，只是一个累极了、需要依靠的普通人。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只有十几分钟，但对姜夏星来说却像一个漫长的瞬间。权志龙的呼吸始终均匀，似乎陷入了深沉的睡眠。她的腿有些发麻，却依旧坚持着这个姿势。


    忽然，他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的、无意识的呓语，像是梦到了什么，脑袋又往她怀里埋了埋。


    姜夏星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酥麻的感觉从被他枕着的地方迅速窜遍全身。


    就在这时，门外隐约传来脚步声和交谈声，似乎正朝着休息室走来。


    姜夏星身体瞬间再次绷紧，紧张地看向门口，又低头看看腿上安然熟睡的人，进退两难。


    脚步声在门口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人犹豫着要不要进来。最终，那脚步声又渐渐远去了。


    她长长地、无声地松了口气，低头看着权志龙毫无所觉的睡颜，忍不住极轻地、无奈地笑了笑。


    权志龙的呼吸忽然乱了半拍，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姜夏星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往后缩，却被他搭在身前的手轻轻按住膝盖。他的眼神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蒙，喉结滚了滚才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哑：“腿麻了吧？”


    她没应声，只是看着他撑起上半身坐直。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指尖蹭掉点残留的亮粉，露出底下略显苍白的皮肤。“刚才……谢了。”他说着，视线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嘴角不自觉勾了勾，又很快压下去。


    “你好点了吗？”姜夏星避开他的目光，起身想去拿水杯，手腕却被他再次攥住。这次的力道比刚才稳些，带着点不容错辨的认真。


    休息室的门又被敲响，工作人员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志龙哥，接下来要拍安可舞台的ending花絮，准备好了吗？”


    权志龙啧了声，松开手时指尖不小心擦过她的掌心。“知道了，马上来。”他应着，看向姜夏星时眼神亮了亮，像是有话要说。


    可工作人员没立刻走，还在门外补充：“夏星姐也一起吧？刚才导演说想要后台互动素材。”


    姜夏星连忙点头：“知道了，我马上来。”她低头去收拾桌上的药盒，再抬头时，权志龙已经站起身。


    回头看她，嘴角噙着点若有似无的笑：“走吧。”


    那句没说出口的话，又被压回了心底。


    权志龙在镜子前扯了扯衬衫领口，耳后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亮片。刚才在后台被工作人员围住拍照时，他眼角的余光总往姜夏星那边瞟——她正帮化妆师收拾散落的粉扑，侧脸在暖光灯下显得格外柔和。


    最后一场演唱会的安可曲目《Fantastic Baby》的尾音还在体育场上空回荡，漫天的彩带和金纸如同骤雨般落下。权志龙站在舞台中央，汗水浸湿了额发，胸膛因剧烈的喘息而起伏。他高举双臂，接受着台下数万粉丝山呼海啸般的尖叫与爱意，脸上洋溢着极度疲惫却又极致满足的笑容。灯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耀眼的光晕，这一刻，他确实是掌控一切的王者。


    回到后台，兴奋和热烈的气氛依旧不减。工作人员、伴舞、乐队成员们互相拥抱、击掌，脸上都带着完成一场盛大演出的激动与放松。


    “辛苦了！大家辛苦了！”经纪人高声喊着，脸上笑开了花，“庆功宴已经订好了，老地方，大家收拾一下直接过去！”


    权志龙被簇拥在人群中，不断有人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着“哥，今天太棒了！”“志龙啊，完美！”他一一回应着，笑容却难掩倦色，胃部隐隐传来的不适让他的眉心不自觉地微蹙。


    庆功宴选在一家他们常去的韩食店，包间里瞬间被喧闹声填满。酒杯碰撞声、笑闹声、高谈阔论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释放后的狂喜。


    “来！敬我们的GD！敬所有人！演唱会大成功！”有人高举酒杯喊道。


    “干杯！”


    权志龙被灌了不少酒，尽管他多数只是浅抿一口，但架不住一波又一波的人过来敬酒。他强打着精神，维持着得体的笑容，感谢每一位工作人员的努力。姜夏星坐在稍远一点的角落，看着他明明累得眼皮都快打架了，却还在应酬，心里一阵发紧。她几次想上前，却又不知以什么身份打断。


    终于，权志龙像是到了极限。他揉了揉太阳穴，对还在兴头上的众人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各位，我真的有点撑不住了，先回去休息。大家玩得尽兴，所有账都记在我这里。”


    “诶~GD哥怎么先走！”


    “再喝一杯嘛！”


    权志龙摆摆手，脚步已经有些虚浮：“真的不行了……下次，下次一定补上。”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姜夏星的方向，随即在经纪人的掩护下，率先离开了喧闹的包间。


    姜夏星看着他略显仓促离开的背影，犹豫了几秒，还是拿起包，对旁边的人小声说：“我……我去看看他是不是需要帮忙买点解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