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对比
作品:《伏黛·假戏指南》 里德尔没有回头看林黛玉一眼,径直沿着来时的小路,大步流星地离开。他的背影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每一根线条都充满了压抑的暴怒。
等到走了一阵后,里德尔忍不住停了下来,手里紧攥着那根紫杉木魔杖。
那个中国少年腼腆的笑容、递给黛玉的海螺、黛玉微微颔首接受时低垂的眉眼……一幕幕在他脑中回放,燃烧着他的理智。
“泥巴种……麻瓜……”他低声诅咒着,魔杖尖端危险地闪烁着绿光。他厌恶这种不受控的情绪,这种因他人而起的烦躁。
合作?获取好感?简直愚蠢透顶。
“粉身碎骨!”他嘶声吼道,声音因为压抑而扭曲。
绿光闪过,树木应声炸裂,木屑纷飞。但这破坏并未带来丝毫快意,反而让他心头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
“钻心剜骨!”他又指向一块巨大的礁石,尽管明知没有活物能让他真正享受折磨的快感,但咒语本身带来的邪恶气息,能让他感到一丝熟悉的、掌控一切的错觉。
岩石表面被咒语打得龟裂开来。他疯狂地施放着各种具有破坏性的魔咒,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惊飞了海鸟,也吓跑了偶尔路过的村民。
他不需要爱,从来不需要。他只需要力量,掌控,以及让所有人恐惧的权威。
合作?他尝试了,甚至愚蠢地以为可以靠那些无聊的互动赢得什么。结果呢?那个少女,那个心思敏感得像蜘蛛丝一样的少女,轻易地就毁掉了他微薄的“努力”。
“Avada Kedavra!”一道耀眼的绿光击中了海面,悄无声息,只留下一圈不祥的涟漪。最强的咒语,在此刻却显得如此空洞,连一个确切的打击目标都没有。他的愤怒无处安放,只能这样徒劳地挥霍着魔力,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困兽,用自残般的方式撞击着栏杆。每一次魔杖的挥舞,都是对自身无能的愤怒,也是对那个让他陷入这种情绪泥潭的少女的憎恨。毁灭,要么毁灭她,要么毁灭自己,或者,一起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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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与里德尔那条路上轰鸣的爆炸声相反,黛玉这边寂静得只有风声和海浪声。
她的脚步越发轻盈而迟疑,像是一片即将融化的雪。而她的内心是另一番死寂的战场。
“我又是何苦来?”她想着,“他自是那般狠戾无情的人,我偏又惹他作甚?那少年不过赠一玩物,并无他意,却引得他如此……罢了,总是我的不是。”
风吹起她的发丝,带来海洋的湿润,却吹不散她心头的窒闷。
她想起方才那对英国夫妇善意的劝解“年轻夫妻吵架是常事”,只觉得讽刺。他们哪里知道,这不过是一场被规则束缚的、荒诞的戏。而自己,连这戏中的情绪都掌控不好,平白让人看了笑话,更引得那魔头发作。
她下意识地绞着手中的绢子,指尖冰凉。与里德尔被迫共处的这些时日,他学习中文时的笨拙执着,照料纳吉尼时流露的、罕见的专注,甚至他倾吐过往时那份与她相似的、与世界为敌的孤愤……曾让她有过一丝虚妄的错觉,以为或许真能合作求生。可前些日子他粗暴的举止和此刻眼中那不加掩饰的破坏欲,将这点错觉击得粉碎。
“我一生与药为伍,料此生孤苦无依,病根难除,如今陷于此等境地,与人争利,受制于系统,还要受他之气……”
泪水漫上眼眶,却被她强行逼了回去。哭给谁看呢?无人怜惜,反增笑柄。
她只是更用力地挺直了那纤细的、仿佛一折即断的脊背,将所有的委屈、惊惧、自怨自艾都狠狠压向心底,任由它们在里面腐蚀、啃噬。
这种自我消耗带来的痛苦,熟悉得让她几乎有种病态的安心——看,你果然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终将飘零的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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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条路,最终通往同一个牢笼。
里德尔先一步回到小屋,门在他身后发出砰然巨响。他站在整洁的客厅中央,暴戾的情绪无处安放,目光扫过书架,那本厚厚的、名为《石头记》的书刺入眼帘。他记得里面那个女子的结局……焚稿断痴情,泪尽而亡。一种烦躁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憋闷涌上心头。他厌恶这种脆弱。
黛玉轻轻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里德尔背对着她,身影僵硬,而空气中还残留着他魔法肆虐后的、若有若无的焦灼气息。
她没有看他,径直走向窗边,望着外面灰蓝色的大海,侧影疏离而单薄,像一尊即将碎裂的玉雕。
寂静在屋内蔓延。
里德尔的愤怒在寂静中冷却,沉淀为更深的算计与阴鸷。黛玉的内耗在寂静中发酵,凝结成更坚硬的绝望与自毁。
他们一个用魔杖指向整个世界,一个用眼泪淹没自己的心。在这被强制捆绑的命运里,这两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走向毁灭的力量,在海边的小屋里,形成了无比鲜明而残酷的对照。
合作的基础似乎已荡然无存,只剩下规则冰冷的鞭子悬在头顶,以及那两本早已揭示彼此命运、却从未被他们宣之于口的书,静静地躺在架上,等待着某个彻底引爆一切的时机。
“黛……”不知过了多久,里德尔轻轻呢喃出声。
这声沙哑的、带着某种陌生黏稠感的呼唤,让黛玉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没有回头。
里德尔站在房间中央,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魔杖冰凉的木质表面。道歉的话语在舌尖滚了滚,出口时却变了调。“那本书,”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平稳,“《石头记》,写贾宝玉与林黛玉的爱情爱情故事的。”
黛玉依旧沉默,肩线却微微绷紧。
“我看了。”他继续说,脚步极轻地向前挪了半寸,像怕惊走一只警惕的鸟,“你的结局。”
他停在这里,不再往下说。这并非安慰,而是一种笨拙的、属于汤姆·里德尔的试探性靠近。他撕开一点她的伤口,不是为了撒盐,而是为了证明——
看,我知晓了你的痛处,但我没有立刻用它来攻击你。
这已是他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温和”。
窗边的人影极轻微地动了一下。海风从微开的窗缝钻入,吹动她几缕散落的发丝。
“我也看了你的。”她终于开口,声音比风还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那本……《哈利·波特》。”
她没有说更多,没有评价,没有怜悯。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一次对等的交换。
里德尔眼底掠过一丝极快的光。他再次向前,这次距离拉近到能看清她微微颤动的睫毛。“所以你看,我们……”他斟酌着用词,试图将那份冰冷的算计包裹起来,“都被写定了结局。一个死于一个小男孩之手,一个……泪尽而亡。”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最后四个字,那结局在他看来,软弱得可悲,却又莫名地……刺眼。
“系统把我们弄到这里,”他语气里重新注入一丝他惯常的、极具蛊惑力的冷静,“不是来看彼此重复那些既定命运的。合作,黛。”这次他叫了她的名字,不再拖长,清晰而短促,“之前的……方式,是我的失误。”他垂下眼睫,遮住眸底翻涌的阴暗,“我道歉。”
他没有说“对不起”,那太廉价。他承认“失误”,等同于承认策略错误。对汤姆·里德尔而言,这已是极限。
黛玉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泪痕,只有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和深深的倦意。她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俊美,危险,此刻却收敛了利爪。她看清了他道歉背后的算计,也看清了那算计之下,一丝不愿承认的、对“重来一次”的共同渴望。
她没说话,只是凝眸看着他。
小屋内的空气,似乎从那种冻结的紧绷中,稍微松动了一丝裂痕。
“我们都需要这次机会,不是吗?”他微微向前,保持着一个不具压迫感的距离。十六岁的完美皮囊在暮色里显得格外诚恳,“回到太虚幻境,或是重来一世……我们之前的合作,本已有些进展。”
他看见她睫毛颤动了一下。很好。
“系统在玩弄我们,黛。它让我们互相猜忌,用好感度做鞭子。”他语气里适时注入一丝与她同仇敌忾的意味,“那个少年,那些邻居……都是干扰项。我们若内斗,正中下怀。”
他看到她那双含情目里没有泪,只有冰冷的审视。
“合作?”她轻轻重复,唇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尽是讥诮,“像你算计所有人那样合作?还是像你强制别人那样合作?”
里德尔脸上的温和神色几乎挂不住。她明白了。她一直知道。
“我读过那本书时,看到了你的性格。”她继续说,声音像碎玉,“你制作那些……魂器的时候,可曾想过与谁合作?”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刺入他最隐秘的骄傲。空气瞬间凝固。他眼底那点伪装的温和彻底剥落,露出后面冰冷的、非人的本质。
“那么你呢?”里德尔反击,声音重新变得平滑而危险,“你葬花,哭泣,用你的眼泪和病痛当武器,耗尽自己的心神,难道不愚蠢?你毁灭的是你自己。”
他向前逼近一步,这次不再保持距离。
“我们是一种人,黛。都拒绝平庸,都无法忍受不受自己掌控的命运。区别只在于,我选择撕裂这个世界,而你,选择自我耗尽。”
黛玉的脸色白得透明,被他话语中的真相刺得微微发抖。
“所以,”里德尔站定在她面前,垂下眼,用一种近乎耳语,却充满掌控欲的腔调说,“收起你那套顾影自怜的把戏。要么,我们继续这场互相折磨的游戏,直到系统判定我们双双失败;要么……”
他停顿,观察着她眼中剧烈的挣扎。
“我们玩一局更大的。不是讨好,而是征服。征服这个规则。”
他向她伸出手,掌心向上,却不是邀请,更像一个等待签署的契约。
“选吧。黛。”
黛玉: 毁灭吧,这个世界! 我不想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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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