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绕指柔001
作品:《如何优雅地气死前任[快穿]》 承乾二十七年,深秋的寒风比刀锋更利。
朱漆的大门在重撞下发出刺耳的哀鸣,轰然洞开。
似对今日之事早有预料,唐夫人身着诰命夫人的朝服将御赐的牡丹金簪插入发髻。
“夫人——”管事嬷嬷的哭喊撞破内室凝滞的空气,“御林军闯进来了!说…说老爷……”
通敌叛国,午后问斩。
正厅方向传来瓷玉落地的脆响夹杂着禁卫粗暴的呵斥和女眷压抑的惊呼。
唐夫人猛地起身,目光掠过如惊弓之鸟的妾室、庶女,最终停在那张紫檀木镶嵌的翘头案上。案上供奉着一把古朴的玄铁匕首,此刻它犹如一双森冷的眼凝视着即将发生的惨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唐家女儿,”她的声音不高,却似金钟玉磬字字砸在人心底,瞬间压下了满室的悲泣惊惶,“宁肯挺直脊梁血溅五步,绝不屈膝俯首堕入贱尘!”
她一把抓起冰冷沉重的匕首,反手便将匕首的青锋掼向脖颈。温热的鲜血喷溅而出,如同泼墨浸透了簪顶的牡丹。
只最后一眼,落在远处她最挂心的人身上,眼神晦涩难辨。
那是她的孩子……
今日穿了件月白软缎裙,喉间那点若隐若现的轮廓被衣领掩得不算严实。
“娘!!!”
撕心裂肺的尖叫打破了沉默。
是唐棠,当朝太子太师唐柯的“掌上明珠”,御旨钦点的太子妃。此刻,他却如同待焚的废弃珍玩被粗暴地推向阶下,细瓷般的腕上悬着冰冷的镣铐。
亲眼看见母亲自刎,他目眦欲裂。他纤细的腰肢猛地一沉,借着背后士兵推搡的惯性,双腕于锁镣的间隙中猛地一拧、一错,竟用镣铐的重量挣脱了另一只手的钳制。
细嫩的腕骨在铁链摩擦下皮开肉绽,他咬着牙用镣铐锁环勾住对方腰间佩刀。
儿时太子表哥教的卸甲术竟成了此刻垂死挣扎的最后倚仗。但他如何也想不明白曾许诺护他一世的人为何要将他推入火坑。
他身后穿着铁甲的御林军猝不及防,只觉得手上一轻,小臂内侧传来剧痛。唐棠借着锁镣边缘锋利的金属棱角把粗布军服下的皮肉狠狠割开了一道口子。这出乎意料的挣脱技巧和瞬间爆发的反击力量让人下意识松了力道。
唐棠腕间镣铐哗啦作响,踉跄着扑向母亲倒下的方向,几乎快要触到那柄沾血的玄铁匕首。
不过刹那,一根极细的针从屋顶飞刺而来。他颈侧皮肤传来细不可查的刺痛,刚刚凝聚起的力量如同被剪断的弓弦消散而去。
唐棠只觉浑身气力被抽得干干净净,瘫软着跌向地面。满腔恨意在体内翻涌,恨翻脸无情的皇室,恨构陷家族的奸人,更恨自己无力守护至亲。
恨意越发浓稠,一道强大的意念涌了上来,伴随着从骨缝里传来的空灵声音。陌生,却又带着自己的影子。
“睡吧。”
“剩下的,我们一起。”
紧接着是极轻的一声笑,像在对谁宣战:“欠了你的,总得连本带利讨回来。”
慢慢地,眼前母亲染血的身躯、身后士兵狰狞的面孔……所有景象都被浓稠的黑沉所吞没。
“走水啦!走水啦!!!”
凄厉的叫喊划破夜空。不知从何处燃起的火苗舔舐起厚重的帷幕锦缎,吞噬着满堂血色与簪缨富贵。
在唐棠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竟诡异地看见了自己软倒的身体和西角楼上的玄色身影。
冲天火光映亮了西市后街高耸的院墙。端王李安泽凭栏而立,他的目光掠过满地狼藉,最终落在唐棠沾了灰烬却难掩绝色的脸上。
不到半炷香时间。在他的默许下,暗卫解下唐棠腰间的并蒂海棠玉佩挂在一具身形相似的女尸身上。
李安泽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他眼底映着熊熊烈火,辨不清是悲悯、算计,抑或仅仅是漠然。
……
镜面随之一转,画面切到马车里。李安泽正望着唐棠的睡颜,医女小荷在一旁收拾药箱。
马车外传来小贩的阵阵吆喝声,行色匆匆的脚步与车轱辘的声音交错着。京城的繁华热闹不会因任何一个世家的败落而有片刻停歇。
半个时辰的时间,已到宵禁。端王也带着唐棠从西街赶至了东街。随行的医女小荷已为唐棠取了药针。针上涂的并非什么毒药,而是混着迷药的软骨散。
李安泽在车内望着唐棠的睡颜若有所思。突然马车剧烈颠簸,暗卫小声道:“王爷,锦衣卫封街了。”
李安泽怀抱唐棠跃出马车氏,锦衣卫的火把已蜿蜒逼近。他足尖点过坊市青瓦如鹰隼般掠过三条街巷。
伴驾的医女小荷抱着药匣踉跄跟随,被暗卫一把提起。人影融入夜色时,下方传来刀鞘撞击声:“车内何人?掀帘查验!”
见无人回应,锦衣卫用佩剑挑开马车帘子却见车厢内半个人影都无。
……
镜面又破碎重组。
太子李安余单骑立在长街尽头,腰带间挂着一枚缺角的海棠玉佩。
“二弟,宵禁策马,所犯何急?”
李安余声音温润如旧,目光却盯在李安泽怀中之人染血的衣襟,“孤接到密报,有人擅劫钦犯。”
那腕间的锁链还是李安余亲手挑的,原想着精致不伤皮肉,此刻却深可见骨。唐棠素来怕疼,小时候擦破点皮都要哭着找他吹。伤成这样怕是疼得魂都要散了。
李安泽冷笑,指尖掐进唐棠腰间软肉:“皇兄这话蹊跷。唐府走水烧得那叫一个干净,何来钦犯逃走?”
他顿了顿,“金玉珠宝烧了便烧了,只是可惜皇兄与皇嫂无缘拜堂了。世人皆道伉俪情深,生死与共,”话音陡然压低似毒蛇吐信,“如今这未过门的嫂嫂香消玉殒,皇兄贵为储君自然不能殉情。可怜皇兄还有闲心在此与臣弟说笑,不赶着去火场拾块残簪倒显得与共二字轻、如、鸿、毛。”
他刻意加重皇嫂两字,目光扫过太子身后空荡荡的街道。按律太子出行需带十二名侍卫。此刻李安余却单枪匹马显然是不想将事情闹大。
李安余眼中闪过厉色。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极长,在青石板上形成剑拔弩张的模样。
就在此时,唐棠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手腕的伤口渗出黑血。李安泽下意识运功护住唐棠的心脉便打算离去。
李安余却又开口:“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李安泽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
月光下,李安余面色柔和:“唐家通敌叛国证据确凿。你心思不纯,此举是害了她。”
“证据确凿?”李安泽嗤笑,“皇兄是指那些被篡改的军报和来路不明的密信吗?开弓没有回头箭。皇兄如此,臣弟亦是。”
李安余脸色瞬间煞白,勒住马缰的手猛地收紧,马儿不安地刨着蹄子。
李安泽知道自己说中了要害,在李安余愣神之际抱着唐棠纵身跃下,消失在巷子深处。
李安余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直到锦衣卫指挥使匆匆赶来,他才低声道:“收队。”
指挥使面露不解:“太子殿下,可是……”
“收队!”李安余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
境灵幻化的水镜,同步着幻境中发生的一切。安宁本是冷眼旁观的局外人,可那镜中的爱恨痴缠却似有无形的魔力,将他的心神一寸寸拖入其中。
“此乃无妄幻境,你师尊已入魔。幻境中有他本尊与心魔两重化身,唯有心魔甘愿受你斩杀,方可破幻境、驱魔障。”
“无相会入魔?”安宁不屑一顾却在看见幻境中“少女”容貌时怔住。这扮相与他五百年前男扮女装偷溜去人间玩被抓回来关禁闭时一模一样。
刚被抓回来,无相遣他去换衣。他却偷偷换了身无相的道袍。
“师尊!”十七八岁的少年嬉皮笑脸地晃着手腕上的捆仙索,“您锁着弟子作甚?莫非是想……”他狡黠的眼睛瞟向自己身上披着的道袍,“想看弟子穿回钗裙?”
背对着他的身影仙姿孤绝却似乎有刹那的凝滞。
“魔子不悟道,须守阴阳正伦。”那人的声音清冷如冰玉相击、毫无波澜。
可安宁清晰地捕捉到了无相耳廓上转瞬即逝的薄红。
境灵的催促将安宁拽回现实:“盖因魔族乘虚而入,你以为他为何总罚你抄《阴阳调和论》?为何禁止你与旁人往来?他怕的是……”
“怕我这魔子玷污他仙尊清誉,我与他早断绝了师徒情分。一如他所言,此后生死无关。”
安宁才不管无相入不入魔,他被此境化身的恨意唤醒后便想着撕开幻境出去。没想到这幻境不仅让他仙力和魔气均无,回溯能力也强得有些反常。无论他如何尝试,睁眼都依然在幻境中。
安宁并不信邪,反反复复尝试撕裂幻境。可他凝聚出的魔气刚触碰到幻境壁障便如泡沫般破碎。
在他愣神之际,唐棠濒死时的绝望如潮水般漫过识海与他被无相剔骨时的剧痛与心寒重叠。于是,他选择了留下来。
“何必白费力气。”
境灵的虚影在安宁识海中明灭,“上古幻境会吞噬所有蛮力,越挣扎便陷得越深。感受到唐棠的恨意了吗?并非无端侵袭,你与境中化身命魂同契、因果纠缠。若是不化解此间执念,你将永远是笼中困兽。”
安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幽暗的玩味。也罢,既来之则安之。让他借此机会看看是无相的道心更牢固还是心魔更执着。
境灵见安宁态度软化,劝说道:“师徒情谊一场,怎能见死不救?”
未免沾染因果而见死不救在修仙界再正常不过,又何况无相与他如今横亘着剔骨断发之仇。所谓师徒情义早成了水中花、镜中月。
安宁并未直接暴露内心的真实想法,故作困惑拧起眉:“可本尊和心魔该如何辨别?”
“这有何难!”境灵语气笃定,“坏事做尽的肯定是心魔,光明磊落的自然是本尊。”
安宁闻言轻笑一声:“无相当年剔我仙骨,说是除魔卫道。转头又藏我残魂,说是师徒一场。他这算坏事做尽还是光明磊落?”
境灵的光影剧烈震颤,像是被颠覆了某种认知,闪烁了几下才勉强稳住形态。
“仙尊此举或有隐情。”
“很难回答吗?他是光明磊落,那我就是无耻小人。我何必管他心魔缠不缠身呢?什么无妄幻境,说得冠冕堂皇。这是无相的心魔境,对吧?”
安宁望着镜中李安余与李安泽对峙的画面。一个蟒袍玉带单骑涉险,一个手握虎符暗藏算计,周身萦绕的气息诡异地相似,宛如镜中倒影。
“答不出来?那我换个问题。你说,反戈一击的李安余和野心勃勃的李安泽,谁算得上光明磊落?”
境灵彻底哑火,半晌才艰涩道:“境中事本就虚实交织。”
安宁却不给镜灵喘息之机,识海里魔气翻涌如潮,唇角噙着的笑意却愈发温柔:“想来是不必区分了。”
这世间唯有情之一字教人生死相许,那便让他们都爱上我再一并逼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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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绕指柔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