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半个多小时了，你那边怎么样？”搭档在耳麦里问。


    陈照影酝酿了一下：“嗯……演到封建反派被少年们热血纯真的羁绊打动的情节了。”


    崔何：“……啊？”


    等崔何把用影子偷出来的无辜居民都送回家，然后赶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三个人由高到低呈信号状排排坐在沙发上出泡面的场景。


    “[天使之泪]？！”崔何如临大敌地看着姚知羽。


    “她是同化者，不是畸变种。”陈照影急忙解释。


    崔何像个标准反派一样不为所动，甚至警惕地看着陈照影：“你被认知污染了？[天使之泪]怎么可能有同化者。”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但事实就是这样的。”


    “怎么证明？”


    陈照影把自己的泡面推过去，无比诚恳：“畸变种不会给我的泡面煎蛋。”


    崔何：……


    乌羊热情展示军火，拖出一箱子琳琅满目的泡面：“你要哪个味？红烧还是酸菜？”


    崔何：……


    “……藤椒。”顿了顿，他又说，“我也要煎蛋。”


    几分钟后，四个同化者在泡面夜宵的味道中，终于坐下来好好谈话。


    “所以是这个同学有特殊的能力，才让她没被[天使之泪]扭曲成畸变种？”崔何听完搭档的复述，总结道。


    他探究地看向乌羊。


    乌羊习惯了加诸于身的各色目光，对他露出一个独属于青春男高的笑容。


    管他真相到底是什么，反正只要骗到别人，今天过后不是也得是。


    执刑官搭档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长相健气，气质亲和的陈照影作为发言人率先开口：“对了，我是不是还没给你们正式介绍过自己？”


    他拿出一个证件，这次是真的：“特殊危险应对局第七区行动处执刑官，陈照影。”


    搭档则简略道：“崔何。”


    “来来来，你们可能不清楚特殊危险应对局是什么？你们可以理解为一个专门针对超自然事件的部门，也就是专门针对你们的机构。”


    “你们放心，特危局的历史和人类的历史等长，不是那种不法机构，早就有一套成熟的规章制度，保证公平公正。”


    “也有其他同化者吗？他们一般是怎么觉醒的？”


    “这不叫觉醒。”陈照影先是纠正，再解答。“我们称之为事故幸存者，他们只是在污染事故中，凭借强大的理智存活了下来，也只有同化者才有活下来的可能。”


    乌羊从中听出了几分意思，问：“这么说，同化者不用对污染事故负责咯……”


    崔何瞥他一眼，猜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冷不防开口：“谁死了？这个小妹妹的谁？故意杀的？”


    “不是。”乌羊只回答了一个问题。


    “那就没事。等会儿会有人来处理成意外事故。”


    “听起来同化者是特权阶级。”乌羊感慨。


    陈照影扯了扯嘴角，意味不明地说：“你觉得核武器是特权阶级吗？”


    这话说得有意思，乌羊明智地没接话，调转话头：“那特危局对我们是什么安排啊？”


    “去上学。”陈照影看见乌羊那惊讶的神情，顿时嚷嚷开，“你什么表情，我都说了我们是正规机构！你们对污染世界一问三不知，这很危险的，当然要去上学了！”


    “不能留下吗？”乌羊像漏气的气球一样瘫在椅子上，“我可是好不容易读到高三诶——”


    “不行。”陈照影盯着他，“你猜为什么你们学校买了上百根蜡烛，偏偏有问题那个被你拿了回来？”


    “因为污染是共振的，异常会相互吸引。”


    他拍拍年轻同化者的肩膀，无比和煦地说：“欢迎来到污染的世界。”


    *


    按照流程，有新同化者必须第一时间上报，姚知羽的事引起了领导的高度重视。她这半人半畸变种的状态，被要求必须处于特危局的监管之下。


    乌羊陪着她。


    基地的大门缓缓打开，收到消息的医疗组已经守在了门口。


    最难的一关来了。


    乌羊深吸一口气。能不能瞒天过海，获得新能力，就看这一次了。


    他脚步放缓，稍微落后于陈照影。于是走在最前面的执刑官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两方的桥梁，肩负起为彼此介绍的责任：“这是[天使之泪]的同化者，这是我说的那个特殊同化者。”


    “这位是医疗部负责人，天荷。”陈照影又介绍。“等会儿他会带你们去做体检。”


    天荷对他笑了一下。


    乌羊很配合，不如说其实比起特危局的人，他才是更想体检的那一个人。他很想知道，如果特危局也得出他身体健康的结论，会不会让他的能力发挥作用，让他再一次变得健康？


    在欺骗陈照影他是同化者的时候，乌羊第一次感受到了所谓的污染共振，几乎是瞬间他就发现自己的身体素质发生了变化──因为污染的缘故，同化者的身体素质也远超常人。


    这意味着他的思路是行得通的！


    同时他也很警惕，谁也不知道特危局对于污染研究到什么程度了，万一真的能发现真相呢？


    先是基础检查、血常规、内科检查、影像学检查等，用来对照和普通人类的不同，接着是测量污染值。


    至于每个同化者的能力来源──污染物，他们只是问了问，在乌羊说不知道后甚至都没追问，让他一肚子准备已久，似是而非的诱导性话术打了水漂。


    而最隆重的一个项目居然是心理评估。


    在测谎仪的监视下填写，题目细致到乌羊答完后头昏眼花，甚至有点晕字了。


    心理评估出了一个非常阳光的分数，于是天荷当场宣布他可以走了。


    就这么草率？


    “你这什么表情？”天荷被逗笑了，他留着低马尾，笑起来细细的眉毛往下压，很斯文。“我们是官方正规组织，登记一下，确认你的安全性就行了。”


    “那小羽呢？”姚知羽是女生，基础体检时就被带到了另一边，现在还没和他会合。


    “啊，她啊。”天荷抽出体检单来，指着上面一连串乌羊看不懂的专业名词和数值，娓娓道来，“她的情况很特殊，无论从哪个检测项目的结果来看，她都是畸变种。”


    甚至体检都没办法进行，只好跳过直接开始测量污染度。


    “但她能沟通，有理智，她还是个人类。”


    “不要急。”天荷温和地安抚，“她的心理评估分数在及格线以上，精神状态比特危局大多数执刑官都好。”


    他抿了口茶，又说：“按照特危局一贯的处理条例，她不会有事，只是需要在特危局的监管之下生活。小陈应该有和你说起过吧？畸变种会传播污染，让人类扭曲堕变。”


    所以他们不可能把姚知羽这样一个大炸弹随便投放到人群里，都说了是官方组织，总要为普通人考虑。


    乌羊对此没什么意见，也说不上什么话。


    本来事发时就已经是晚上了，这一套流程走下来，更是来到了凌晨。等姚知羽结束后，陈照影便很快出现，领着两人去到刚收拾出来的房间休息。


    他也没闲着，作为两位新人的第一发现人，他无形中被赋予了临时监护人的责任。正好最近他没什么任务，就被派来当男妈妈了。


    在检测的时候，乌羊也停止收集信息。他现在已经知道了特危局的大致情况。它分为收容基地和行动处两个部分，医疗部隶属于行动处，他们现在所在的就是别浦区的一个基地里，临近城区，不算大，但基础设施很完善。


    休息区随时保持着星级酒店般的环境，每个房间的装潢都能让乌羊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新的环境让姚知羽有些应激，所以陈照影给他们安排了一个两张单人床的房间——因为行动处是双人搭档制，所以这种房间很好找。


    基地里屏蔽了信号，只能使用内部网络，需要权限，陈照影把自己的权限给了他们：“内网上有给新人的科普，你可以自己看一下。”


    他挥了挥手：“早点睡。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就好。”


    等他一走，乌羊就开始逛内网。新人科普过完，他在搜索栏里打入一串晦涩的专业名词。


    那是姚知羽检测报告上的，他看不懂，也就不知道天荷说的是真是假，但他从小就要强，不动声色把上面的字都背了下来。晚上就偷偷查，看是否属实。


    而陈照影正在写今天的报告，姚知羽的事情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她的例子绝无仅有，要如何处置成了难题。作为第一发现人，他的报告有重要参考价值。


    该死。


    他一边绞尽脑汁描述细节，一边怨气冲天地想，难怪崔何吃完泡面就跑了，他就是不想写报告！


    本来熬夜写报告就烦，还有人在这个关头找他。


    [赛博码农不会秃头谢谢]：你想不开要去学医啊？


    什么意思？


    对方很快发来他的内网搜索记录，全是陈照影看不懂的专业名词，冗长拗口，看一眼就要睡过去。这涉及了深度污染研究，难怪会触及内网警戒线。


    陈照影略一思索，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能用他号的除了跑路的搭档，就只剩下今天遇到的两个小孩。


    于是他又转发给天荷。


    天荷迅速回复，甚至还有些惊讶。这些名词涉及畸变种，应该是他把报告给乌羊看那会儿，对方记下来了。


    [AAA医疗部-天荷]：有点意思。这个记忆力很强大啊，数值也记下来了，比我那些学生强多了。


    [AAA医疗部-天荷]：要是他的能力是真的，那岂不是很适合给我当学生。


    手机的另一端，天荷依旧温和地弯着眼睛，笑眯眯地侧头问站在身边的人。


    “所以他的能力是真是假呢？”


    那人有着一双不似人的双眼。


    他的虹膜是很浅的蓝色，本应该是很圣洁而美丽的眼睛，但有几条血色裂痕从瞳孔中延伸出来，让他的眼睛仿佛两颗破碎的玻璃珠，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锋利感。


    似乎在他眼前，一切谎言都无所遁形。


    ——人类迄今为止唯一的S级同化者，伏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