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背后的藩王

作品:《女帝重生:姜琰传

    “该收网了。”


    烛泪堆叠,在冰冷案几上凝固成嶙峋怪石。值房内,那碗冰凉的粟米粥早已撤下,取而代之的,是那份摊开的、字迹被血水与雨水晕染得模糊不清、却字字惊心的证供。


    姜琰的目光胶着在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数字,一幅幅勾勒出通敌卖国路径的草图上,指尖无意识地在案面敲击,节奏缓慢,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


    南方三王的罪证是拿到了,但如何用,何时用,却是一把双刃剑。此刻京城被围,内部任何巨大的动荡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殿下,”挽秋的声音压得极低,打破沉寂,“太医那边传来消息,周将军伤势极重,失血过多,又兼连日奔波,高烧不退,至今昏迷……能否撑过今夜,尚是未知之数。”


    姜琰敲击案面的指尖倏然停顿。


    窗外的雨声似乎也在这一刻骤然放大,哗啦啦地,像是无数冤魂在哭嚎。


    她没说话,也没动。只是那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唇瓣,抿成了一条更薄的、近乎无情的直线。


    良久,她才极缓地吐出一口气,那气息在冰冷的空气里凝不成白雾,便消散了。


    “用所有能用的药。”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甚至比刚才更平稳了些,“吊着他的命。”


    “是。”挽秋低声应下,迟疑片刻,又道:“另外……西苑那边,太后娘娘抄经时……‘不小心’打翻了烛台,险些走水……虽及时扑灭,但……《护国经》怕是……”


    “经书毁了,便重抄。”姜琰打断她,目光依旧落在南方证供上,语气淡漠,“抄不完,便不用吃饭了。告诉她,佛祖和前线将士,都等着她的功德。”


    挽秋心头一凛:“是。”


    就在这时,值房的门被轻轻叩响,节奏是约定的暗号。


    “进。”


    进来的是李文远。不过几日,他仿佛苍老了十岁,官袍皱巴巴地裹在身上,沾满了泥点,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皮,唯有一双眼睛,因极度疲惫和某种压抑的愤怒而布满了血丝,亮得吓人。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得厉害:“殿下!臣……无能!洛水漕帮残余……清剿不力……罢运之人……杀了一批,又冒出一批……像是……像是杀不尽一般!且……且……”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愤懑:“且军中……军中亦有不稳迹象!部分士卒……怨言甚多,说……说朝廷只会对自己人挥刀,却奈何不了城外的狄人!今日……今日竟有小股兵卒哗变,虽已弹压,但……但军心已散啊殿下!”


    内忧未平,外患不止,如今连最基本的武力倚仗——军队,都开始动摇!


    值房内的空气瞬间绷紧至极限!


    姜琰终于抬起眼,看向李文远。她的目光沉静,深不见底,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切。


    “杀不尽?”她轻轻重复这三个字,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那是因为,你没杀到根上。”


    李文远一怔。


    “军中怨言?”姜琰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被暴雨笼罩的、杀机四伏的皇城,“那是因为,他们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朝廷的决心。”


    她猛地转过身,玄色衣袍带起一阵冷风。


    “李尚书,你可知,为何孤让你在洛水边,杀了一批又一批?”


    李文远茫然抬头。


    “不是因为那些人该杀。”姜琰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冰刃出鞘,“是因为孤要让你,用那些人的血,把藏在后面的、真正的主使者——逼出来!”


    她几步走回案前,指尖重重地点在那份南方证供上!


    “你以为罢运的只是漕帮残余?你以为军中的怨言只是士卒怕死?”她的目光锐利如鹰,死死盯住李文远,“看看这个!看看他们背后是谁!是富可敌国的藩王!是盘根错节的南方官绅!是他们用金山银海,在收买人心,在煽风点火,在动摇国本!”


    李文远看着那血淋淋的证据,瞳孔骤缩,浑身剧震,脸上血色尽褪!


    “他们想让京城乱,想让军队散,想让孤顾此失彼!然后……”姜琰的声音压得更低,却更骇人,“或是开门揖盗,或是……换个更听话的皇帝!”


    李文远如遭雷击,瘫软在地,冷汗瞬间湿透重衣!


    “殿下……这……这……”


    “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姜琰俯视着他,眼神冰冷,“不是去杀那些摆在明面上的卒子。是去挖!去刨!去把南方伸过来的那些手,一只一只,”她缓缓攥紧手掌,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给孤剁下来!”


    “洛水罢运?查!每一批煽动者的资金来自何处?每一句谣言的源头起于何方?顺着线,给孤往南边查!查到谁,就拿谁!不必报孤!”


    “军中不稳?抓!彻查所有中级将领!尤其是与南方有勾连、或近期收到不明馈赠者!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空出来的位置,由此次守城有功的低级军官和伤残老兵即刻递补!”


    她的命令一条比一条酷烈,带着刮骨疗毒般的决绝!


    李文远听得心惊肉跳,却也被那强大的、不容置疑的意志激得血气上涌,他重重磕头,声音虽哑,却带上了破釜沉舟的狠劲:“臣……遵旨!臣就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让殿下的后方生乱!”


    “去吧。让孤看看,你这把刀,到底利不利。”姜琰淡淡道。


    李文远再次重重一叩首,爬起身,踉跄着却步伐坚定地冲了出去,身影迅速消失在雨幕里。


    值房内再次恢复寂静。


    姜琰慢慢坐回椅中,闭上眼,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连续不断的噩耗、算计、杀戮,像无数细针,扎进她的神魂,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但她不能停,亦不能退。


    一步都不能退。


    窗外,雨声忽然间小了些许,仿佛那场疯狂的暴雨终于耗尽了力气,只剩下淅淅沥沥的余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