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十五！”


    “十八。”


    乔灼一推开TD玻璃门时，里面三人正围着桌子报数，听见铃铛声，六只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面朝大门的一男一女小年轻面色精彩，小律合上嘴把“欢迎光临”吞回去，他旁边的女生饶有兴致地杵了下小律胳膊，抬了抬下巴。


    小律往天花板一指，动了动嘴，女生张着嘴意味深长地点头。


    乔灼一眼角抽搐，乔刺猬这三字，不需要唇语专家，也能精准读出来。


    谈笑面虎是雇了只傻狍子么？


    “乔老板？”谈渡迎上来。


    乔灼一越过他到点单台扫码，划拉几次却发现没有自己想要的。


    谈渡：“乔老板找甜品吗？那是推出的新品，还没上菜单。乔老板想要哪个？我给你拿。”


    乔灼一看向他：“之前的多少钱？”


    “那是谢礼，不用钱。”谈渡含笑道，“孙姐那会是关心则乱，她女儿一个人在外边，总是不放心。”


    怎么你说话这么好使。


    乔灼一看他一眼，他本就怀疑转账是诈骗消息，在删除前，也给她微信置顶的女儿发了消息确认，只是孙姐没给他留解释的余地。


    之前每回反诈宣传，他都会震惊，这么简单的骗术，怎么能骗到人。


    换成他家里那两人，估计对面是绑匪，都会祈祷赶紧撕票。


    到底是不一样。


    “烧饼收下了，”乔灼一问，“甜品多少钱？”


    谈渡胳膊肘撑着吧台，微弯着腰，懒散道：“乔老板觉得味道如何？”


    这人怎么回事，说话像是唱大戏，老是拖着长长的尾音，好像下一秒就会飞出水袖，长相这么端正，走的估计也是小生的路线，到台上会走出正统的四方步。


    不过角色除了奸佞绝无其他。


    乔灼一耐心耗尽：“报、价！”


    “我们正商量价格，暂时无人胜出。”谈渡说。


    哦，原来不是划拳。


    乔灼一懒得废话，布丁加千层，撑死100，手指按下数字，对面又懒洋洋开口：“乔老板觉得100合适？”


    他朝女生那抬了下下巴：“周珏刚说20，我们都觉得高。不过乔老板是新品的第一位顾客，你说了算。周珏，甜品定价100起。”


    “谈老板你疯了？！”周珏要冲过来，被小律一把拽住，“远离战场！”


    乔灼一：“……有病？”


    谈渡换了只手撑着，微笑：“没有。”


    乔灼一看出这人今天是打定主意不收钱了，瞪他一眼准备走人。


    “乔老板。”谈渡拽他胳膊，在对方挣脱前快速松开，直起身道，“开玩笑的，别生气。今天的千层是为了谢谢乔老板替TD说话。”


    “我什么时候……”乔灼一想到饭馆那一出，看向谈渡，后者点头，“店老板和我说了乔老板的正义挺身。”


    “他们嘴臭，我看不惯。”乔灼一撇过脸，“谈老板交友真广。”


    “可惜经常犯错，没交上乔老板这个朋友。”谈渡看他一眼，见人面色不耐，又转而道，“是道谢也是赔罪。TD给归一添了不少麻烦。”


    我踢你箱子怎么不说？


    就你大度？


    乔灼一受不了这么正儿八经的复盘，默不作声出门。


    “下回！”谈渡跟上他，替他推开门，“等下回再送甜品，我在上面附上收款码，如何？”


    那道疤在白净的手臂上十分突兀，静态更能看清当初伤口不浅。


    “乔老板？”


    乔灼一不着痕迹地收回眼神，闷声回：“随你。”


    这个季节的桃子汁水充足，入口清甜。


    乔灼一不能直接触碰上面的毛，就像有人听不得指甲刮过黑板的声音，会全身起鸡皮疙瘩。


    他套了手套，洗干净削好皮切成块，装在盘子里，毯子一盘，自己一盘，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老街群里的消息不断。


    乔灼一没在群里发过言，估计里面的人都不知道他在。


    他强迫症地在303条新消息上点击，话题的源头是反诈宣传，看了眼便返回，再次进入，查看最近的几条消息。


    关老头：“谁敢来骗我！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徐阿嬷：“血压测了没？”


    关老头：“测了测了。啰啰嗦嗦！”


    ……


    五金店强叔：“小谈，好久没来喝茶了！”


    谈渡：“最近忙店庆，准备上甜品，到时候给大家送些尝尝。”


    一时间，又被刷了屏。


    众人纷纷跳出来——


    “我要有小谈这样的儿子，做梦都会笑醒！”


    谈渡却少见地没接茬，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乔灼一嗤了声，对着毯子学舌：“我要有这样的儿子……呸，我不用，乔廷进要……多体面……”


    “汪——”毯子朝窗户吼。


    “嗯？下雨了。”


    第二天到归一，阳台上落了不少的银杏叶。


    乔灼一叫小罗去收拾下，叫了几声都没反应，只顾拿着手机笑，他踢了下对方小腿：“干嘛呢？”


    小罗猛地起身，挠着后脑勺：“没！没干嘛！哥你说什么？哦！客人二十分钟左右到！”


    “去把阳台收拾下。”乔灼一睥他，“你这耳朵要不用，我帮你捐了。”


    “不用不用，我马上去！”


    连着几天，纹身的客人手上都拿着TD的杯子。


    新客倒能理解，老客几次三番触霉头就肯定有鬼。


    “老乔你不知道？”老客惊异，“我以为你们商量好的，还说世纪大和解了。”


    “商量什么？”


    乔灼一直觉不对，对方却不肯说，只让他自己去楼下看。


    下楼的时候正和一个皮肤黝黑的光头中年男子撞上，是五金店的强叔，对方看他一眼，冷哼一声。


    老古董觉得纹身不是什么正经活儿，向来不给乔灼一好脸色。


    要是当着乔灼一面说纹身不好，他自然不会客气，但对方仅限于甩脸色，乔灼一便也只当冷面神，不过是比谁脸色难看，乔老板不会落于下风。


    两尊冷面神同时进TD，一尊进门的时候便化了，小谈长小谈短地叫着，另一尊则在门边站定，谈老板和强叔说了稍等后迎上来：“乔老板，来得刚好，特地给你留了开心果巴斯克 ，还想着待会就送上来。”


    乔灼一喉结滚动，很有原则地揣起胳膊：“你做了什么？”


    “嗯？”谈渡似是不解。


    “别装傻！”


    谈渡微歪了下头：“乔老板没瞧见？”


    “瞧见什么？”乔灼一不耐，“你又搞什么幺蛾子？”


    “乔老板，来。”


    乔灼一跟着对方到门口，墙上贴着海报，上面赫然写着——归一客户，咖啡八折。


    “这什么时候贴的？！”乔灼一手指微颤。


    “有几天了。”谈渡笑着说。


    “我怎么从来没见到！”乔灼一瞪他。


    谈渡摊手：“大概是因为乔老板目不斜视。”


    乔灼一盯着他，他每天上下楼，就没见过这凭空冒出来的玩意儿，姓谈的铁定耍了手段。


    不过这不是重点。


    关老头早把他洒代金券这件事儿传开了，他走路上还能感受到别人对他指指点点，没过几天，谈渡就搞这么一出。


    “你什么意思？”


    “借乔老板的东风，给TD招揽生意。”谈渡笑回。


    什么鬼话。


    TD缺这点生意？


    倒是进归一的人多了不少，虽然大部分只是来瞧个新鲜。


    乔灼一手指蜷缩了下，想把对方脸上的面具扯下来。


    “那我是不是也要写个TD客户，纹身八折？”


    “可以吗？”谈渡眼睛亮了下。


    “不、可、以！”撕不了面具，乔灼一伸手要撕海报，谈渡握住他手腕，“乔老板这是做什么？”


    乔灼一：“各做各的生意。”


    “那可怎么办，”谈渡说，“新的代金券我也做好了，上面都印了这几个字。”


    “你……”话音刚出，乔灼一肚子响亮地叫了一声，他脸色一变，甩开对方的手。


    谈渡笑着朝门内招招手，周珏把那块巴斯克带出来，又马上缩回去。


    “乔老板，这是周珏今天新出的，我们三人先尝了，对于甜度意见不一致，麻烦乔老板给些建议。”


    乔灼一没动作，他们可没免费来往的交情。


    谈渡抬起盒子：“收款码在这，乔老板……”


    “小谈！好了没？”强叔喊，“茶都第二泡了！”


    “就来——”谈渡回了声，转回头说，“乔老板要不方便，我拿给强叔……”


    “谁说不要！”乔灼一一把夺过，“他能尝出来什么！”


    扫码付款，一气呵成。


    顿了两秒，乔灼一反应过来：“不是八折？”


    谈渡笑着说：“咖啡八折，不过乔老板需要的话……”


    “不、需、要！”乔灼一转身上楼，掌心下的扶手振动，谈渡在上面敲了两下，等人回头，笑眯眯道，“乔老板刚给的是这一周的价钱，我们的新品十分需要客人的建议。”


    乔灼一下意识要拒绝，谈渡一段话连个气口都没给留，“后面几天，每天都会给乔老板送一份上来，开心果味的甜品有很多。乔老板希望是三点？还是四点？”


    乔灼一被这糖衣炮弹打得脑子混乱，垂下眼皮问：“几折？”


    谈渡愣了一秒，笑着说：“五折。”


    乔灼一扫码补上五折差价，抛下“三点”二字，便逃似的三两步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