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谈渡食指关节推上眼镜架，“有个海报要设计排版。”


    “什么？”乔灼一蹙眉。


    “我是说，去和打印店老板聊聊。不过要是乔老板想聊——”谈渡拨开小律，推开门示意，“可以进来坐坐。”


    “……不、坐。”


    乔灼一快步下楼，他再和笑面虎搭话就是狗！


    “汪汪——”


    毯子围着乔灼一的腿不停转圈，对于主人提前回来的事儿表现出莫大的兴奋。


    “你说这姓谈的是不是报复我？”乔灼一按住小狗脑袋，“小罗那小子，只会往毯子里塞东西。”


    “呜——”毯子歪头。


    “不是说你，”乔灼一捏了把狗脸，“说正经毯子呢。今天还早，带哥出门溜溜？”


    毯子一跃而起，冲到门边叼过牵引绳。


    小别墅后面是大片田野，旁边还有个小山坡，被溜了两趟，乔灼一体内那点布丁的热量就被消耗得一干二净。


    乔灼一抓着绳子身体后仰，脚后跟在泥土上划出两道痕迹：“吁吁吁！够了够了！毯子！毯子哥！咱吃饭去！”


    “吃饭”二字召回毯子哥神志，不再往上冲刺，调转狗头，朝桥头迈进，姿态优雅，步伐稳重，比小臂上的貔貅更威风。


    “哟，这狗长得真俊！”


    饭馆内出来的客人夸了一句，瞧见花臂寸头的主人，默默收回了伸出的手。


    毯子颇为遗憾，转头朝乔灼一“汪”了一声。


    乔灼一朝地上一指，毯子坐在门口当起了门神。


    “三十五，码在墙上，饮料自己拿，”店老板朝后厨喊，“猪肝面一碗——”


    乔灼一拿了个一次性碗装鸡腿，放到毯子面前，回去给自己拿了瓶雪碧。


    吃到一半，进来几个年轻人，点单便耗了十分钟，闹哄哄到他身后桌子落座，不知怎么聊着聊着，话题突然变成了TD。


    “路过几回，太高大上，没敢进。”


    “我女朋友倒是喜欢，经常去。”


    “是喜欢咖啡还是喜欢那老板？兄弟，你可看着点。”


    “去你大爷！”


    “你没看那老板，每天穿得那么噱头，那街上都老头老太，除了客人谁看他！”


    乔灼一默默点头，拿过醋倒进碗里。


    “我也见过几回，每天都穿不一样，都是名牌！还开辆越野。那咖啡店能赚那么多？别是……”


    齐齐一声意味深长的“哦——”


    乔灼一蹙眉，吃到一口生姜，呸了一声。


    “黑心钱也没少赚！”


    “那咖啡店的东西不干净，我兄弟上回喝了杯什么拿铁就拉肚子了。”


    “真的？对！ 我也听说了，从没见过那老板自己喝，你说要是好东西，他自己会不喝？”


    乔灼一擦完嘴，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猛地起身。


    “哎哟卧槽，兄弟，看着点！”后桌的男生敲椅背，“撞……”


    看清乔灼一的模样，对方噤声。


    乔灼一走到他们桌侧，纹身的小臂搭在桌沿，眼神在几人身上扫过，盯着刚说话的男生问：“你那喝拿铁的兄弟平常喝牛奶？”


    “你谁啊？认识？”


    “回答。”乔灼一。


    “怎么？兄弟你卖奶？”


    一阵哄笑，乔灼一沉下脸盯着说话那人，对方讪讪道：  “不喝。那玩意儿，他一喝就拉肚子！”


    靠墙的男生嚷嚷：“和你有关系么兄弟？再说了，人喝咖啡，你问什么牛奶？”


    乔灼一拿出手机问“拿铁里有什么”，机械女声播放——“拿铁由咖啡和牛奶组成……”


    他看着几人：“装腔作势，我也不喜欢，但乱说闲话，你们也挺没品。”


    “你算老几！”


    砰——


    外侧最壮实的男人拍桌而起，乔灼一手掌按上他肩膀，也不知掐着人哪个穴位，对方立马龇牙咧嘴地落回椅子。


    中看不中用。


    乔灼一掐着手指关节，咔咔作响。


    “别动手！兄、兄弟，你是那咖啡店老板的朋友？”


    “不是。”乔灼一勾手，那人把纸巾递过来，他抽了几张慢条斯理擦着。


    “那你这是……”


    “吵到我了。”乔灼一揉着耳朵，“烦。”


    “那、我们闭嘴？您要不……”


    没劲。


    乔灼一扔过去一盒薄荷糖：“治治嘴臭。”


    说完便走了出去，“毯子，走。”


    “操！有病吧这人！”店内几人面面相觑。


    “老板，刚那人谁啊？”


    “纹身店的。”店老板没好气。


    “就咖啡店楼上那家？难怪……”


    “你听说过？”


    “不好惹——以后再见到，躲着点。”


    “邻居？难怪替咖啡店说话。”


    店老板端来面，重重搁下：“这两家水火不容！”


    “那他怎么替人说话。”


    “诶，老板，今天怎么这么多肉？”


    “最后一顿，多吃点。”店老板睥着几人。


    “什么意思？”


    “我这里不欢迎嘴臭的！”


    “一盒薄荷糖。”


    乔灼一习惯性摸兜，想起前两天被他做了好事还没补货，觅食的脚步一转，进了老街小卖部，小卖部隔壁是烧饼铺，炉子摆在门口，没几个人能抵得住香味，路过的狗都等着人类手滑掉一块下来打打牙祭。


    “一个全瘦肉的，加辣。”


    烧饼店老板娘看他一眼，撇撇嘴：“等着。”


    她麻利地包好馅，擀面杖跟她第三只手似地，没一会便擀出薄薄一张，弯腰贴进炉子，起身后在对方小臂上剜了几眼，擦着手啧了一声。


    这一声被抽屉里的手机铃声盖过，老板娘看了眼消息跺脚惊呼：“这孩子！”


    乔灼一看了她一眼。


    “632……632……”粗粝的手显得笨拙，老板娘不断切换界面，几个数字都输入困难，无奈喊人，“那个……乔老板。”


    乔灼一应声看过去，老板娘指着手机：“这卡号太长，我记不住，我报给你，你用你手机记一下，再报给我。”


    “转账给谁？”乔灼一问。


    老板娘跺脚：“我女儿！她手机丢了，现在用同学的手机给我发的消息，现在在外边没手机怎么能行，得赶紧转钱让她买新的。”


    “确定是你女儿本人？”乔灼一拧眉。


    “你这话说的！不是我女儿怎么喊我妈？怎么还知道我号码！”老板娘原地转圈，“诶哟，你帮不帮？不行我自己拿笔记……”


    乔灼一伸手：“手机给我，饼要糊了。”


    “给你给你。”


    老板娘递过去手机，忙不迭铲饼，又被要求再来瓶饮料，冰箱在店内，她赶紧进去拿，再出来终于接回手机。


    乔灼一咔嚓咬下一口烧饼，被包装袋挡住的眼睛餍足地眯起。


    “好了？没输密码……不是，刚那条消息呢？”


    乔灼一：“删了，那是骗……”


    “有病啊你！我女儿还等着！你这让她怎么办！你个天杀的！不帮就不帮！我就不该指望你！我……”


    老板娘抄起旁边的扫把挥过去，乔灼一敏捷后撤，手肘护住烧饼，冷不防踩空台阶，身形不稳，一只白净的手横插进来，稳稳抓住扫把柄，同时在他腰后托了一把。


    “乔老板，没事吧？”谈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着熟悉的咖啡香。


    乔灼一横跨一步，不着痕迹地转了下腰，瞥见对方手肘位置有条很长的疤。


    谈渡手腕一转，将扫把规矩地立到墙角，笑着问：“孙姐，这是怎么了？”


    “诶哟！小谈你来了！你早点来，我都不至于找这个天杀的！”孙姐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我来处理，孙姐，和我说说怎么回事？”


    孙姐气恼地转过身捣鼓手机：“你问他！这天杀的就是故意的！”


    乔灼一转身就走，谈渡快步到他面前挡住路：“乔老板？”


    “好狗不挡道。”乔灼一回。


    “你骂谁呢！”孙姐冲过来，“你以为小谈跟你似的！见谁扎谁，你看看这街上几个人愿意搭理你？”


    “不稀罕。”乔灼一回。


    “你！那你别来我这！”孙姐指着他。


    那不行，烧饼好吃。


    乔灼一抿唇，没接话。


    “都消消气，”谈渡还是不急不躁的语气，“孙姐，我来。乔老板，你……”


    话音未落，乔灼一兜里手机振动又起，匆匆留下一句“让她看微信”便冲向纹身店。


    “姓乔的，老娘跟你没完！”孙姐一吼，周边店铺的人都探出身来看热闹，“小谈，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儿，”谈渡示意孙姐进屋，“你们忙。”


    客人是临时过来的，会影响到乔灼一的午睡计划，小罗本来给拒了，但对方说是特地从外地来的，就是简单的字母纹身，费不了多少时间。


    小罗便打电话给乔灼一，乔灼一回来见人还带着个小孩儿，圆溜的大眼睛眨啊眨，替她妈妈打商量：“哥哥，求求了。”


    乔灼一：“……时间紧，先出图试试。”


    “我不挑，就两个字母，随便乔老板设计。”


    话都说这份上，乔灼一也就给做了。


    刚送走这位，下一位也到了，连续做两个，乔灼一又困又累，趁着后一位休息的时间，机械地往嘴里一把把塞开心果。


    “好香！”小罗动动鼻子，自从楼下开始做甜品，每天下午楼道里都飘着面包的香味。


    “就你鼻子灵！”宋姐打开门进来。


    “姐，你怎么来了？”


    “刚去摘了桃子，给你们送点。”宋姐看见旁边一身黑气的人吓一跳，“老乔这怎么了？”


    “没午睡。”小罗轻声说。


    宋姐凑过去打了个响指，乔灼一幽幽掀起眼皮，“怎么过来了？”


    “醒着还是睡着？”宋姐笑着问。


    乔灼一在脸上搓了几把。


    “给你送点吃的。”宋姐拿过一旁的袋子。


    乔灼一动了下鼻子，看过去，果然是烧饼。


    “什么意思？”


    “谈老板让我给你带上来的，说事情解决了，人家不好意思过来找你，让他代为道歉。”


    乔灼一啃着烧饼：“他人呢？”


    “怕惹你生气，不敢来呗！”宋姐看他一眼，“好了，不逗你，人店里忙不过来，我刚去买面包，就顺手了。喏，还有个千层，说是他个人的谢礼。”


    “他谢什么？”


    要谢也是他谢。


    乔灼一按了下后腰，眼神落在手肘。


    那样的人，怎么会有那么长的刀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