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再次响起。


    是张阿姨来了。


    “小炎。”张阿姨脸上堆满笑容，说：“餐厅开饭了！客人都在呢，你也一起去吃吧！”


    自从林炎过来，这个“家”里有客人在时，她从来不会去餐厅吃饭。


    她懒得去在客人面前演戏，扮演一个“乖乖女”。


    她怕万一和孟婉闹起什么冲突，在客人面前丢脸。更担心给父亲惹麻烦。


    “阿姨，我……不太想去。”林炎勉强笑着说。


    张阿姨像是很难办，笑着劝说：“你爸刚打电话来，让你一定要去餐厅吃。不准我单独给你送饭。“


    林炎说：“没事，那我就不吃。“


    张阿姨无奈叹气：“你不吃，等你爸回来，我可是要挨骂啦！“


    林炎烦躁地挠了挠头。


    张阿姨是她乡下老家那边的一位亲戚，算是远房表姑，林炎小时候见过她，对她印象一直很好。


    此刻，见她为难，林炎便犹豫了。


    “小炎，走吧，就一起吃个饭。给阿姨一个面子，行不？”张阿姨又央求说。


    “阿姨，您别这么说！我……好！”林炎不再犹豫，立刻拿起手机，顺便把那份“补习计划”也撕下来，折好放进兜里。


    又带着歉意笑对张阿姨说：“走吧！阿姨，不好意思，我每天给你惹麻烦了！”


    “咳！理解。”张阿姨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孟姐还说，我肯定叫不来你呢，看来，我的面子还是好使！好闺女！”


    两人说笑着去到了餐厅。


    餐厅里，已经开饭了。


    花枝形大吊灯开着暖黄色的灯，这里温馨又明亮。长餐桌上铺着印着鸢尾花的美丽桌布，整齐摆放着丰盛的、冒着微微热气的饭菜。


    孟婉正热情招呼着客人们，温柔地笑着帮他们补菜。


    见到林炎来，她的目光有一瞬间变得阴冷，但一闪而过，又变回了柔和慈爱。


    她伸手招呼林炎过来，柔声细语地笑说：“乖女儿来了！快来，坐到妈妈这边来！”


    妈、妈。


    林炎听到这个称呼，像被五雷轰顶，整个人都呆在原地。


    一直被她掩盖在心底深处的记忆忽地返佣出来。


    她感到痛彻心扉。


    妈妈在哪里？她去了哪里？


    林炎无法承受。


    她迅速又把这些问题掩埋回心中的深海底下。


    热热闹闹的餐厅里，客人们全都看向她。


    她无法逃避，无法立刻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她只能强颜欢笑，勉强让自己坐到了孟婉指定的椅子上。


    “来，快吃！妈妈给你夹你爱吃的！”孟婉热情帮她夹菜。


    林炎心里万分难过，有种干呕的冲动。


    她连忙寻找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餐桌中央有一束花。


    装在透明的花瓶里，有百合、玫瑰、小雏菊、洋甘菊、满天星。


    多美呀！


    林炎静静看着它们，勉强让自己忘掉一切，勉强体面地继续坐在这里。


    孟婉见她不吃、也不说话、也不和客人打招呼，像一个傻子一样，心里已经生气了，但也不好发作。


    “这孩子，成天学习，都学傻了。连和客人打招呼都不会！”孟婉笑着抱怨，又对大家说：“实在见笑了！”


    “不会不会。”梁浩见到这诡异的情形，内心咋舌，急着想打圆场，连忙笑着摆手：“小炎妹妹挺乖的。”


    “乖？”孟婉笑了起来：“你都不知道，她有多犟！就说这衣服，我给她买了好几身漂亮又高档的名牌裙子，她可倒好，死活都不穿！犟的像头牛！你看，大家都体体面面的，就她一个人，灰头土脸的！丢死人了！唉！可把我愁的哟！”


    林炎听到这些，仿佛没听见，继续看着这些美丽的花儿。


    场面再次陷入尴尬。


    孟婉微微皱眉，对林炎表面堆着笑：“说你呢！下次能听话不？”


    “小炎？”


    “小炎？”


    孟婉一遍遍叫她，她始终看着花，孟婉的耐心都快压不住了。


    “小炎！”她又拔高音调，叫了一声。


    周原静静看着林炎。


    见她一点都没了之前和他说话时，那样灵动又乐观欢快的神彩。


    此刻的她，目光呆呆的，眼神空洞，像失了魂魄一样。


    周原蹙了蹙眉。


    悠悠地说：“她这样，挺好的。”


    孟婉听到这话，这才停止逼问林炎，笑说：“咳！不好意思，见笑啦！”


    梁浩瞅了周原一眼，眼珠一转，也连忙附和，笑说：“孟姨，您实在是多虑了！小炎可是您家的女儿，清梦的妹妹，她就是披块麻袋，那也是大家闺秀呀！”


    孟婉被逗得“噗嗤”笑出声：“你们这些孩子，都这么会说话！快，来继续吃，别客气！”


    餐桌上继续热闹起来。


    大家的说笑声不绝于耳的传来，林炎的意识慢慢回了笼。


    勉强让自己吃了点东西。


    饭后，大家要去二楼玩。


    孟婉一副慈母模样，笑着让林炎也去。


    若是往常，林炎肯定是不去的，但她还惦记着找周原补习的事，便也随后上了楼。


    林炎慢了一步。


    她在二楼楼梯口的走廊处，犹豫着站了好一会儿，才探头往里面的客厅瞅了一眼。


    客厅里。


    他们几人坐在沙发上，正在热闹地玩着三国杀。


    周原一边含着笑意玩牌，一边低头点着手机，像是很忙。


    林炎不想打扰他们的兴致，便在这里默默等着。


    许久后，听到他们似乎玩完一局了，林炎才又从往里探头看了一眼。


    周原正在洗牌。


    孙静笑说：“原哥，玩个花。”


    周原笑着“嗯”了一声。


    像变魔术一样，他的手指快速又灵活地翻了几下，纸牌立刻旋转动了起来，飞舞翻腾，忽然又不可思议地展开，又“哗啦啦”潇洒合在了一起。


    “哇！太帅了！”孙静和林清梦大笑着拍手。


    梁浩笑着狂吹口哨。


    几人又笑喊着：“再来一个！”


    林炎：“……”


    周原又来了一个不同花样的。


    纸牌飞舞翻腾，更加令人眼花缭乱。


    林炎忍不住又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完，等他手中的纸牌再次合上，她恋恋不舍地才收回目光。


    又悠悠叹了口气。


    ——看来，他们还要继续玩。


    她要继续等了。


    这之后，每一次他们玩完一局，林炎都忍不住悄悄探头看一眼。


    但每一次，她都失望地又收回目光，默默地站回走廊墙角，继续等待。


    直到一个多小时之后。


    又是一局结束。


    林清梦嫌空调冷，要回旁边的房间去拿外套，孙静陪她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梁浩和周原。


    梁浩一边随手洗着牌，一边伸头看周原的手机，说：“你跟谁一直聊呢？——钟昱啊，没劲。”


    梁浩闲着无聊，往走廊方向又瞅了一眼，又坏笑着收回目光。


    他拿胳膊肘轻碰周原，笑着耳语：“哎，原儿，你怎么那么多桃花运？“


    “……“


    周原不知他突然发什么神经，没理他。


    梁浩又小声笑说：“那个奇怪小妹，偷看你好几回了。”


    周原顿了一下：“谁？”


    梁浩朝走廊方向努了努嘴。


    周原顺着努嘴的方向，转头看去。


    林炎本来正在悄悄看他们动静，见梁浩在洗牌，猜测他们还要继续玩。


    正要收回目光，却忽然和周原四目相对。


    “……”


    偷看被抓包了。


    林炎无比的尴尬。


    她并不想打扰周原玩。


    她抓了抓脸，不好意思地冲他嘿嘿笑了笑。


    才连忙收回目光，悄悄又缩回了墙角。


    “……”


    周原低声问梁浩：“她什么时候来的？”


    梁浩想了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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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大约……一个世纪以前吧。”


    “……”


    周原立刻站了起来，大步向林炎走去。


    林炎见到他来，惊喜极了。


    连忙从口袋里拿出那张“补习计划”，正要兴冲冲地递给他。


    忽然听周原先开了口：“抱歉，刚才忘了给你说，不补习了。”


    林炎怔住了。


    “什……什么？”


    周原以为她没听清，又含笑重复说了一遍：“不补习。”


    林炎抿了抿嘴。


    正要再开口，忽然听客厅传来林清梦她们的声音：“原哥，要发牌啦！快来继续玩！”


    周原应了一声。


    他见林炎呆住了，笑说：“不是你希望的吗？就这么说定了吧？”


    林炎的表情讷讷的。


    周原以为她是默认了。


    客厅里，梁浩他们又急着叫他。


    事情既然已经说完，周原便回去了。


    林炎独自站在走廊，愣了好一会儿。


    她想不补习。


    他就如她所愿吗？


    即使，他可能因此而被他爸打。


    他也……丝毫都不在意？


    林炎心里酸酸涩涩的。


    涌起了难以言说的感动。


    他也太善良了吧！


    林炎暗自感叹着，更不希望他受苦了。


    一定要补习！


    绝不能让他因她而受任何的苦和罪！


    林炎这样想着，更下定了决心。


    她定定站在这里，目光十分坚定，一定要在继续等着他，再和他明确说清楚。


    她要补习，一定、坚决、绝对要补！


    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


    客厅里，一局结束，孙静忽然悠悠开了口：“小炎妹妹好像一直在，她是想来一起玩吗？”


    “哦？”梁浩立刻伸手，笑喊招呼林炎：“过来玩呀！”


    林炎连忙摆手：“不用。”


    梁浩又笑说：“不会？我们教你。”


    林炎还是摇头，又走到一旁等待去了。


    孙静感到疑惑，皱眉说：“她既然不玩，干嘛一直在这呢？她好像总在悄悄看……校草。”


    梁浩惊道：“不会吧？她一直看的是我？！”


    “……”


    孙静白了他一眼，悠悠说：“是你的朋友。”


    “……”


    梁浩夸张的捂住自己的心脏部位：“静静，我受伤了！”又嘻笑着瞅周原：“说你呢！别装聋！”


    周原正在低头发消息，听到这话，又看向走廊方向，微微蹙眉。


    梁浩耳语问他：“正事没说完？”


    周原没回答。


    林清梦也往走廊看去：“什么意思？她一直在偷看原哥？她……疯了吧？！”


    “她有正事找我。”周原又大步走了过去。


    林炎见他来了，还以为他们已经玩结束了，连忙笑问：“牌局结束了？你有空了吗？”


    周原说：“还没结束。”


    林炎一听，怕他又被忽然叫走，连忙把那张叠整齐的“补习计划”纸递给她。


    “你先看看这个！”


    话音还没落下，那张纸忽然被人飞速抽走了。


    居然是梁浩。


    “什么正事？还忽悠我们呢！”梁浩还以为是情书，嘻嘻笑着看林炎。


    孙静也很诧异，指着那张纸，对林炎说：“你才见他一面，就这样？！”


    林清梦更是又羞又恼，一把拽着林炎就要下楼：“你……小小年纪，居然这样！看我不告诉爸爸！”


    “林清梦！”周原冷声说：“松开她！”


    林清梦更加气恼了，松开林炎，都快急哭了：“真是丢死人了！“


    “什么啊？！”林炎又惊又怒，她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那张纸，周原早已经从梁浩手里夺回，正拿在手上。


    林炎一把抽回来，打开那张纸，怒说：“我和他说补习的事……我现在要补习了！你告诉爸爸什么？！你怎么说，我也不怕！你去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