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难得这么严厉，阮离心中一紧，几乎结巴。


    “……妈妈，我没干坏事，你别生气嘛。”


    “我怎么能不生气？！”妈妈似乎是认定她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情才赚了这么多的钱，语速又急又快。


    “你之前工作的地方，我已经去过了！”


    “你去了天临轩？”阮离震惊地问，“你去那里干吗？”


    “我要是不去还不知道你要瞒着我多久。”话筒那边音量提高，“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我怎么了？”阮离莫名地觉得很委屈，“你都听她们说什么了？”


    “她们说你走了大运，被一个有钱老板包养了。”妈妈竭力控制语气，但声调还是泄露了一丝愤怒的颤抖。


    “所以你就信了？”阮离也提高了音量。


    “我没信。”妈妈说，“我当然不会信，我自己的女儿什么性子难道我会不清楚吗？我要是真的信，早就打电话问你了。”


    “那你刚刚干嘛那么凶？”


    “因为你有事情瞒着我。”妈妈平静地说。


    阮离的呼吸都跟着顿了一下。


    “以前无论你换什么工作，都会和我说。虽然大部分是报喜不报忧，但我知道你是个心里有数的孩子，不会让我操心。为什么这次你换了工作，却什么也不跟我说？”


    “事实不是她们说的那样，我只是在给别人当保姆，不跟你说是觉得有点丢人。”


    “靠自己的双手吃饭，这没什么丢人的。”妈妈接着问，“你老板是男的？”


    “……嗯。”


    “他叫什么名字？”


    “你问这个干嘛？”阮离捏紧了手机。


    妈妈沉默片刻，在电话那边叹了口气，“算了，你都这么大了我也管不了你了，凡事自己上点心，别吃亏。”


    突然之间觉得鼻子有点酸，阮离低低地应了一声。


    挂掉电话后，她把脸埋进枕头里，深深叹了口气。


    第二天，阮离坐公交去那家名为甜蜜少女心的网红甜品店。


    她提前十五分钟到了，把桌号拍照发给了狂奔绵羊。


    服务员走过来询问是否点单，她礼貌地婉拒。


    等狂奔绵羊来了，交易完成她就可以回去了，这种网红甜品店，一块巴掌大小的蛋糕都要七八十，她可没有闲钱消费。


    装作看风景望向窗外，避开店员们灼灼的视线，内心期待狂奔绵羊快点出现。


    期间，她无数次地按亮屏幕，约定的时间是上午九点，都已经八点五十八了，还没看到目标人物。


    手机上是二人聊天的界面。


    她发过桌号的图片下面，对方没有任何回复。


    该不会是被鸽了吧。


    这么倒霉。


    阮离决定等到九点十分再没有消息的话就离开。


    只是可惜了她来回的公交费，虽然她有公交卡，可以打折，但还是很亏。


    正好九点的时候，一道粉红色的身影推开玻璃门，气喘吁吁地闯进来。


    左顾右盼一番，然后眼睛一亮，朝着阮离的方向走过来。


    女生梳着高马尾，齐刘海微卷，长袖T恤上印着一只巨大的粉红绵羊。


    脖子上还挂着个粉红色的耳机。


    她走到阮离桌前，眼神闪亮地开口：“你是……”


    “是我，先坐吧。”阮离及时开口打断她的话。


    实在是不想在公共场合被人叫出自己的ID。


    有种在澡堂子里裸奔的不适感。


    狂奔绵羊坐下了，服务员再次过来询问。


    她像是这里的熟客，熟练地报出那些复杂的甜点名字，然后问：“会员是不是有优惠？”


    服务员面带微笑：“是的，您把名字和手机号报一下，这边给您打九折。”


    “柳崇光，手机号码是……”


    阮离怔了一下，这个名字？


    她还在走神，对方点完单，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问：“小姐姐，你也是美院的学生吗？”


    这家甜品店附近几百米就是本市第一的美术学院，看来狂奔绵羊是美院的学生，怪不得要定在这里见面。


    她回过神，“我不是。”


    对方笑笑：“看你来得这么早，还以为你也是美院的同学。不过也是，你要是美院的，我应该会有印象。”


    阮离把手边的东西递给她：“你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这双鞋我只穿过一次，原鞋盒和发票什么的肯定是没有了，但是这肯定是正品。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陪你去专业机构鉴定。”


    狂奔绵羊接过，打开看了一眼，表情看上去很满意。


    “没问题，不用鉴定，我相信你。”


    阮离觉得她挺有意思，“这才第一面，连名字都不知道，你就相信我了？”


    “因为你长得好看嘛，我对长得好看的人没有一点抵抗力。”狂奔绵羊向她伸出手。


    “我叫黎洋洋，洋洋得意的洋洋。美院研三学生。”


    阮离和她握手：“阮离。”


    “好巧哦，我们都有‘黎’字。”黎洋洋笑得很灿烂，“你是哪个li字？”


    “离别的离。”


    甜品摆上桌，还有两杯盛在高脚杯里的冰淇淋。


    说是冰淇淋也不贴切，上面还摆满了草莓樱桃蓝莓等水果，中间分了好几层，也说不上来都是什么，反正看起来很复杂。


    黎洋洋把高脚杯推向阮离。


    “尝尝他家的芭菲，味道很不错。”


    芭菲？


    原来这玩意叫芭菲吗？


    这不就是高级点的水果捞，不过摆得是挺好看。


    阮离下意识拒绝，但黎洋洋说她一个人吃不完这么多，而且会员有优惠，让她不要客气。


    想起黎洋洋刚才报出的名字，她心中一动，便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这芭菲的口感确实和水果捞不太一样。


    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啊！


    她吃了几口，一抬头，黎洋洋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怎么了？”阮离有些迷茫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奶油沾到脸上了？没有啊。


    “阮离，我有一个不情之请。”黎洋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什么？”


    “你可不可以做我的模特？”


    阮离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惊讶地指着自己：“我吗？”


    “对呀对呀。”黎洋洋用一种堪称毛骨悚然的热切目光盯住她，“你简直太契合我的毕设主题了。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超神奇的。”


    “你的毕设主题是什么？”


    阮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难道是土穷挫？


    “野草。”黎洋洋说。


    哦，原来是狗尾巴草。


    那确实挺贴。


    “可以嘛？”黎洋洋双手合十，冲她前后晃着，“拜托拜托，我可以付你报酬的。”


    阮离犹豫了一下，小心地问：“这个模特，不会是不穿衣服的那种吧？”


    黎洋洋眼神更亮：“你可以吗？”


    “我不可以。”阮离身子往后一靠，双手交叉在身前。


    “逗你的啦，我可是正经人。”黎洋洋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


    “既然你同意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放心，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的，关于报酬……”


    “我可以不要报酬，就当帮你个忙。”阮离打断她。


    “嗯？”这回换黎洋洋惊讶了。


    “不过，你也帮我个忙吧。”


    阮离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差一点没赶上末班车。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打开门，冻柿子从黑暗中一跃而起，摇着尾巴凑上去，左闻闻右嗅嗅。


    客厅没开灯，估计司辰已经睡了。


    她轻手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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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地关好门，在冻柿子的骚扰下摸黑换好拖鞋，从兜里摸出手机想按亮照一下，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


    想起之前司辰说客厅的灯晚上是声控的，她犹豫了一下，用气音喊：“嘿！”


    “哈！”


    她小心地靠近，又清了清嗓子。


    举高手掌拍了拍。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什么破玩意儿，一点都不好使。


    阮离在黑暗中像只蜘蛛挥舞着胳膊慢慢前行，一道声音在挺近的地方突然响起。


    “你去哪了？”


    霎时，灯应声而亮。


    上一秒还在缓慢前行的人被吓了一跳，往前蹿了一步，腿绊在什么东西上，直接整个人扑了出去，中途被勾着腰拉回来，整个人摔坐在沙发里。


    适应了一会儿黑暗，阮离扭头看着身边比鬼还吓人的男人。


    “你大晚上不睡觉坐沙发上不点灯也不出声是想吓死谁啊？”


    “你大晚上不回家还有理了！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你出息了是吧？”


    看清他眼底的焦急，阮离气势短了半截。


    “我手机没电了。”


    “去哪了？”又回到之前的问题。


    “早上不是和你说了，我去给买主送鞋啊。”


    “你是去南极送的鞋吗？出国一趟都没这么久吧。”


    “对方是美院的学生，找我当模特来着。”


    模特本模挺直胸膛，与有荣焉。


    “男的？”司辰的神情已然冷了下去。


    “当然是女孩子啦。据说我非常符合她毕设的主题。”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笑。


    “主题？笨蛋吗？”


    某位笨蛋面无表情地起身：“我回屋了。”


    “回什么回，我还没问完。”她重新被拽回沙发坐好。


    “然后呢，你就给人家当模特当了一天？”


    “嗯。”


    “她给你多少钱啊？”


    “没钱。”


    “没钱？”司辰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她，“你疯了吗？”


    阮离看着他没说话，对方挑眉：“怎么？还是你有把柄在她手里？”


    “她是柳崇光的女朋友。”她移开视线，突然说了一句。


    司辰愣住了。


    一张名片塞进他手里：“这是柳崇光的联系方式和私人画室地址。据说除了画画他还喜欢收集石头，我就问到这些。”


    司辰依然看着她，没出声。


    她起身，“我回去了。”


    “等等。”司辰叫住她。


    阮离面无表情地回头：“不用谢。”


    沙发里的人站起身走近，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她，他伸手——


    阮离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你干嘛？”


    他动作未停，伸手从她头发里摘下一根草叶，伸到她面前。


    “你去草丛里打滚了吗？”


    在草丛里打滚一天的模特鼓起腮帮子，吹走他手指间的草叶，然后叹气：“一切都是为了艺术。”


    “什么艺术要在草丛里打滚？”


    司辰看着阮离，她头发乱糟糟的，衣服皱巴巴，脸上写满了疲惫。


    “因为主题是野草啊。”她回想起来还是很绝望，在草丛里打滚摆姿势什么的也就算了，还换了八百套衣服，露胳膊露腿的。


    她身上至少被蚊子咬了十八个包！十八个！


    想到这就觉得身上痒得很。


    “我真的不行了。”她绝望地挥手，动作迟钝。


    “我累死了，去睡了。”


    她刚走两步，一双结实的手臂穿过她腰间，炙热的气息贴上她的后背。


    有人从背后抱了上来。


    熟悉的气息包围住她，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条件反射还没来得及苏醒，对方很快松开她，然后在她耳边轻声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