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面不再是具体人形，而是一片朦胧玄黄之气，其中隐约可见山河社稷的轮廓，中央是两个古朴庄严的大字：后土。卡牌周围流淌着温润厚重的光华，握在手中，能感到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力量，仿佛与脚下的大地连为一体。


    ……


    几乎在卡牌成型的同时，灰烬区边缘，一栋不起眼的三层石屋内。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却异常干净的长袍的老者，正对着一面布满复杂符文的水晶壁盘膝而坐。壁上的符文原本如同死水般沉寂，此刻，却突然亮起了数个光点，尤其是代表“地脉流向”的几条主干纹路，出现了明显的、短暂的紊乱和偏向，最终指向灰烬区的某个方位。


    老者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四射，满是惊疑不定：“地脉异动？如此精纯厚重的土系本源气息……是哪位大师在炼制高阶地属性卡牌？竟能引动地脉共鸣！位置……在灰烬区？”


    他立刻起身，走到窗边，望向那片混乱破败的区域，眉头紧锁。“灰烬区……藏龙卧虎？还是……出了什么变故？”


    ……


    凌姝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她小心翼翼地将“后土”卡与“哪吒”卡并排放在一起。一者锋锐无匹，煞气凛然；一者厚重磅礴，生机内蕴。两张卡牌放在一起，非但没有冲突，反而隐隐形成一种奇妙的平衡。


    她轻轻抚摸着“后土”卡的边缘，能感觉到一股温和的力量正缓缓滋养着她因制卡而消耗过度的身体和精神。


    “生存的资本，又多了一分。”凌姝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她知道，灰烬区也并非绝对安全，那个观察她的斗篷人，地脉的异动，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她需要情报，需要了解这个城市真正的势力格局，需要知道她的“华夏神明”卡牌，在这个世界究竟处于什么水平，又会引起怎样的风波。


    或许，是时候主动接触一下这个世界的“规则”了。比如，去那个据说由卡师联盟设立的、鱼龙混杂但也消息灵通的“燃棘酒馆”看看。


    她将两张卡牌贴身收好，推开门，融入了灰烬区傍晚更加浓重的阴影与喧嚣之中。第二张牌已就位，棋盘，正在缓缓展开。而她那源自另一个浩瀚文明的知识宝库，才刚刚揭开冰山一角。这个世界，注定要因她而天翻地覆。


    燃棘酒馆像是灰烬区一颗肮脏却仍在顽强跳动的心脏。尚未走近，喧嚣声浪和劣质麦酒的气味就混合着汗臭扑面而来。凌姝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糊满油腻的木门，嘈杂瞬间将她吞没。


    光线昏暗，烟雾缭绕。形形色色的卡师聚集于此，有的围在简陋的木桌旁大声吹嘘着自己的冒险，有的则独自缩在角落，警惕地擦拭着自己的卡牌。墙壁上满是划痕和干涸的、可疑的污渍。这里的气氛比黑鼠巷更混乱，也更……真实。力量的气息混杂着**和危险，在空气中无声碰撞。


    凌姝找了个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阴影坐下，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味道刺鼻的淡啤酒，耳朵却像最灵敏的探测器，捕捉着四周的声波碎片。


    “……听说了吗？黑鼠巷那边，前几天出了件怪事……”


    “一个生面孔丫头，用张从来没见过的卡，把‘疯狗’汉克的烈焰狼给废了！连卡都碎了！”


    “真的假的？什么卡这么邪门？”


    “不知道，据说召唤出来个穿红衣服的小子，影子都没看清，汉克就栽了……”


    “啧，估计是走了狗屎运，或者用了什么一次性的禁忌卡吧……”


    议论声压得很低，但“黑鼠巷”、“红衣小子”、“碎卡”这些关键词，还是断断续续飘进凌姝耳中。她面无表情，指尖轻轻摩挲着杯中粗糙的陶壁。消息传得比她预想的还快，但显然，大多数人只当是奇闻异事，并未真正意识到那意味着什么。


    就在这时，酒馆中央一阵更大的骚动吸引了她的注意。


    几个穿着统一皮质护甲、胸前别着狼头徽章的壮汉，簇拥着一个神色倨傲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年轻人衣着光鲜，与酒馆的破败格格不入，他手里把玩着一张闪烁着不稳定电弧的卡牌，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是‘血狼团’的人！那个是副团长的小儿子，凯尔少爷！”


    “他们又来‘招募’了？呸，说是招募，跟强抢有什么区别！”


    “小声点！你想被他们盯上吗？”


    酒馆瞬间安静了不少，许多卡师低下头，尽量避免与血狼团的人对视。显然，这个势力在灰烬区名声不佳，但实力不容小觑。


    凯尔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酒馆，最终，落在了凌姝这个角落。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凌姝旁边一张桌子，一个独自喝着闷酒、面容愁苦的中年汉子身上。


    “巴顿！”凯尔带着手下大步走过去，皮靴踩在满是污渍的地板上发出响亮的嗒嗒声，“考虑得怎么样了？我们血狼团看上你的【石肤野猪】卡，是你的荣幸！十个银币，够你潇洒几天了！”


    那叫巴顿的中年汉子身体一颤，攥紧了拳头，声音沙哑：“凯尔少爷，那是我父亲留下的……唯一的卡了，我……我不卖。”


    “不卖？”凯尔嗤笑一声，眼神变得危险起来，“在这灰烬区，我们血狼团看上的东西，还没有拿不到的。给你脸不要脸？”他身后的壮汉们狞笑着上前一步，形成压迫之势。


    巴顿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依旧固执地摇头。


    凌姝冷眼旁观。弱肉强食，在哪里都是不变的法则。她不想惹麻烦，尤其不想在实力未复、情报未明的时候，招惹地头蛇。


    然而，凯尔显然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立威的机会。他的目光从巴顿身上移开，落到了角落阴影里，那个安静得过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少女身上。少女很瘦弱，衣着普通，看起来像个误入此地的羔羊。


    “喂，你！”凯尔用下巴点了点凌姝，语气轻佻，“新来的？懂不懂规矩？见到我们血狼团，不知道站起来问好吗？”


    凌姝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那难喝的淡啤酒。


    这种无视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凯尔。在灰烬区，还没人敢这么不给他面子！“找死！”他怒喝一声，手中的卡牌猛地亮起刺目的电光，“【雷击蛇】！给我教训教训这个不懂规矩的贱民！”


    一条由扭曲电光构成的蓝色毒蛇嘶鸣着从卡牌中射出，直扑凌姝面门！速度极快，带着噼啪作响的毁灭气息。这是一张实打实的二星攻击卡，威力远超之前那个擂主的烈焰狼。


    酒馆里响起一片低呼，有人甚至闭上了眼，不忍看这少女被电成焦炭的惨状。


    凌姝心中叹了口气。麻烦，终究是躲不掉的。


    她没有去掏那张攻击性最强的“哪吒”，而是在电蛇及体的前一瞬，指尖轻巧地夹出了那张刚刚制成、流淌着玄黄光泽的“后土”卡。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层柔和、却无比坚韧的土黄色光晕，以她为中心，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形成一个淡淡的、仿佛与脚下大地连接在一起的光罩。


    砰！


    电蛇狠狠撞在光罩上，爆开一团刺眼的电火花，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然而，那看似薄弱的光罩只是微微荡漾了一下，如同石子投入深潭，泛起涟漪后便恢复了平静。电蛇的能量被光罩尽数吸收、化解，连一丝逸散的电弧都没能穿透。


    酒馆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凯尔少爷那凶狠的雷击蛇……就这么被挡下了？被一层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土黄色光罩？这怎么可能？！


    凯尔脸上的倨傲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愕和一丝慌乱。“你……你这是什么卡？！”


    凌姝依旧坐在那里，甚至连姿势都没变。她收起“后土”卡，光罩消散。她看着凯尔，眼神平静无波，声音清冷：“你的卡，伤不了我。现在，可以滚了吗？”


    那平静的语气，比任何嚣张的挑衅更让凯尔感到羞辱。他脸色涨红，还想发作，但他身后一个看起来经验老到的壮汉拉住了他，低声道：“少爷，这女人邪门！那防御卡……从未见过！恐怕有来历，不宜硬碰。”


    凯尔看了看凌姝那深不见底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那些从震惊转为看好戏、甚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目光，咬了咬牙，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你……你给我等着！”然后带着手下，灰溜溜地挤开人群，快步离开了酒馆，连那个叫巴顿的中年汉子都顾不上了。


    酒馆里再次喧闹起来，但这一次，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凌姝身上，充满了敬畏、好奇，以及更深的忌惮。轻易化解血狼团副团长之子的攻击，用的还是闻所未闻的防御卡……这个突然出现在灰烬区的少女，到底是什么来头？


    凌姝无视这些目光，将杯中所剩无几的淡啤酒一饮而尽，放下几枚铜币，起身离开。经过那个叫巴顿的中年汉子身边时，她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巴顿浑身一颤，连忙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走出燃棘酒馆，夜晚灰烬区的冷风让凌姝精神一振。她知道，经此一事，她的名字和那神秘的防御卡，很快就会在特定的圈子里传开。血狼团不会善罢甘休，而其他势力，恐怕也会开始注意到她。


    “后土”卡的防御能力超出了她的预期，竟然能如此轻易地化解二星攻击卡。这让她对华夏神明卡牌在这个世界的潜力，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但，这还远远不够。


    她需要更快的提升，需要更多的“神明”作为底牌。也需要，真正弄清楚这个世界的卡师体系，以及……她制作这些卡牌时，引动的异象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个穿着斗篷的身影，或许知道些什么。


    凌姝的身影消失在灰烬区错综复杂的小巷深处，如同滴入大海的一滴水珠。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滴水珠，已经在这片混乱的水域，激起了不容忽视的涟漪。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灰烬区的夜，从不真正安宁。远处隐约传来斗殴的闷响与咒骂，夹杂着不知名夜行生物的嘶鸣。凌姝回到那间狭小的旧屋，闩上门，将外界的混乱隔绝。空气中还残留着制作“后土”卡时引动的、若有似无的土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