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拥他入好眠

作品:《绣春照阙千

    第十四章拥他入好眠


    北镇抚司,诏狱。


    粗糙的石壁凹凸不平,布满了蜘蛛网与深褐色的污痕,摇曳的火把照亮一方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与腐臭,闻之令人作呕。


    角落里,一名身着囚服的男子蜷缩着身体,长发凌乱地遮住了大半张脸,他呼吸微弱,仿佛随时会死去一般,浑身上下没有丝毫人气可言。


    牢门外,两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面无表情地守立着,他们眼神锐利,目光如鹰,如两尊铁塔般纹丝不动,任凭牢内那微弱的喘息声与天窗外的风声交织回荡,脸上也始终不见半分波澜,仿佛守着的不是一个濒死之人,而是一座亘古不变的枯坟。


    忽然,走廊深处传来一阵锁链拖地的摩擦声,由远及近,在空旷的甬道中发出刺耳的声响。


    “大人。”


    守在牢门外的两名锦衣卫身形微顿,几乎是同时侧身垂首,原本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瞬间收敛,换上了一种近乎凝固的恭敬。


    锁链声在牢门外停住,绯色蟒袍的下摆映入眼帘,袍角绣着的金银暗纹在火把的照耀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来人并未立刻说话,只是静立在阴影里,目光越过锦衣卫的肩头,落在牢内那团蜷缩的身影上,空气仿佛被这无声的注视压得愈发沉重,连牢内那微弱的喘息声都似乎停滞了片刻。


    “还活着?”


    声音不高,却像是淬了毒的利刃,极具穿透力。


    守在牢门外的锦衣卫对视一眼,左侧那名稍显年长的迟疑片刻,低声道:“回大人……还有一口气。”


    话音未落,便觉一股寒意自头顶压下,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抬头。


    阴影中的人“呵”了一声,似嘲讽又似叹息,待他举步上前,火把的光终于照亮了他的脸——正是陆启渊。只是此刻,这人脸上再无半分在御花园时的窘迫与无奈,只剩一片隆冬似的冰寒。


    垂眸,隔着冰冷的铁栅栏望向牢笼内,那人显然早已被惊动,正缓缓抬起头。


    凌乱的长发下露出一张惨白浮肿的脸,双眼浑浊不堪,嘴唇干裂得如同久旱的土地,当他的目光聚焦在陆启渊脸上时,涣散的瞳孔骤然一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吐出一团团带着血腥的泡沫。


    “谁让你们用刑了?”


    陆启渊的声音依旧平淡,守在门外的两名锦衣卫却瞬间脸色煞白,他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年长的那名连声道:“大人饶命!是……是李千户说此人嘴硬得很,若不施些手段怕是撬不开口,小的们才……”


    话未说完,便被陆启渊沉声打断,“下去吧,本使未出去之前,莫要让人进来。”


    “是。”


    两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跟在陆启渊身后的小兵拖拽着另一名重伤犯走上前。


    这人犯手上、脚上依旧拷着刑具,浑身血污,衣服被撕扯得破烂不堪,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交错的鞭痕,每挪动一步都痛得浑身痉挛,他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发出一丝呻吟。


    小兵将人往牢中一推,那犯人身形踉跄着跌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一丝狠戾,死死瞪着陆启渊,仿佛要将眼前之人生吞活剥。


    陆启渊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缓步走入牢内,挑了一块最干净的地方站着。


    沉重的铁门“哐当”一声被关上,落锁的声音在寂静的甬道中格外刺耳。


    牢房内,只剩陆启渊与这两名奄奄一息的囚犯,以及时不时发出噼啪轻响的火把。


    他背着双手,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孙惑暖,赵遵常。”


    地上躺着的两人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震动都牵扯到身上的伤口,咳出的血沫染红了地面,他们的眼中充满了怨毒与不甘,若不是伤势太重,他们定然要跳起,扑倒这人,将他碎尸万端。


    陆启渊却像是毫无所觉,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袖,“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地狱无门,你们非要闯……”


    他的声音微微一顿,那双冰寒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波澜,但转瞬即逝,“自以为从林斌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就万事大吉?几年不见,你们可真是愈发愚蠢了。”


    “嗬……嗬嗬……”孙惑暖的呼吸愈发急促,眼中的光芒却亮得吓人,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指向陆启渊,嘴角勾起一抹不可置信的惊诧。


    陆启渊看着他那只枯瘦如柴、布满伤痕的手,目光更冷了几分。


    “孙将军认出我了?”他轻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匍匐的二人,“算你还有点眼力,放心,不会让你们轻易去死,你们欠我的,得一点一点,慢慢还。”


    转身走到牢门旁,要了一盏未点燃的油灯,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里面是一些白色的粉末。陆启渊将粉末小心翼翼地倒入油灯中,用火把点燃,一股奇异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孙、赵二人闻到这股香气,原本涣散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他们拼命地向后缩,喉咙里发出凄厉的呜咽声。


    陆启渊端着油灯,缓步走回他们面前,将油灯放在地上,那香气顺着从门口吹来的风丝丝缕缕地飘向二人。


    孙惑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挣扎着想要扑灭油灯,却被沉重的镣铐死死拽住,只能徒劳地伸出手,指甲在粗糙的地面上抓出深深的血痕,“你……你……”


    他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完整的音节,泪水混着血水从眼角滑落,浸湿了肮脏的地面。


    陆启渊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再说话,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将他眼底的恨意与痛苦勾勒得愈发清晰。


    那奇异的香气在狭小的牢房里愈发浓郁,孙惑暖与赵遵常的挣扎渐渐微弱下来,眼神却从惊恐转为一种诡异的迷离。陆启渊蹲下身,将油灯往他们面前又推了推,声音轻得像叹息:“这‘牵机引’的滋味如何?当年你们陷害我父母兄长时,可曾想过自己也有今日?”


    地上两人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呻吟,四肢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陆启渊站起身,背对着他们,望着石壁上摇曳的火光,指尖微微颤抖,“父亲一生磊落,却遭汝等鼠辈暗算……”


    赵遵常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像是承受不住某种巨大的痛苦,身体蜷缩成一团,指甲深深抠进肉里。


    陆启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在香气中痛苦挣扎。这“牵机引”不会让人立刻死去,它会慢慢侵蚀他们的神智,让他们在无尽的噩梦中重温自己犯下的罪孽,日夜不得安宁,直到油尽灯枯。


    “好好享受吧,这是你们应得的报应,你们的妻小和族人,我会好好关照的。”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冰冷的快意,说完,不再看二人惨状,陆启渊转身走向牢门。


    沉重的铁门再次打开,火把的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他没有回头,只对守在外面的锦衣卫吩咐道:“看好这里,别让他们死得太痛快。”


    随后,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甬道深处,只留下那盏散发着奇异香气的油灯,在昏暗的牢房中静静燃烧,映照着地上两个痛苦扭曲的身影。


    另一间尚算干净的囚牢里,十六七岁的华服少年正焦急的来回踱步,他脸色苍白,眉头紧缩,神情中充满了烦躁与不安。


    “我不想来的,都是他们逼我的,我根本不想走,我是冤枉的……”


    他不停的喃喃自语,双手紧紧攥着衣袖,指节因过于用力而微微泛白。


    “我没有野心,我只爱风月,我还没有成亲,我怎么可能谋反,都这么多年了,我哪有那种心思……”


    他时不时望向紧闭的牢门,眼眸中交织着恐惧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将他从这冰冷的囚牢里面放出去。


    牢房左侧摆放着一张简易木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与其他囚房的脏乱不同,这里很干净,墙壁上挂着一盏油灯,光线虽不如诏狱深处那般昏暗摇曳,却也带着一种压抑的暗黄色调,将少年焦躁的身影投在冰冷的石墙上,晃动不定。


    突然,寂静的空间里响起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少年随即快步走到牢门前,双手紧紧抓住冰冷的铁栏杆,朝着外面传来声音的方向大喊:“你们想把我怎么样?我要见指挥使大人!我要见陛下!你们不能一直关着我!”


    少年声嘶力竭地呐喊着,但是外面无人回应,他不禁有些疑惑:莫非是那鹰犬头子在考验他?关着不闻不问,反而才会加深他的恐惧与绝望,进而方便问话……是了,一定是这样,他……他毕竟是皇室血脉,怎能轻易被人用刑?他们可以哄他、骗他、引诱他,套他的话,但绝不能屈打成招!他不用怕他们!


    “你们不放我出去,陛下一定会治你们的罪!到时候,你们一个也别想逃脱!”少年再次发出威胁的怒吼,试图激起牢房里守卫者们的注意。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这些话并没有任何作用,牢房里依旧死气沉沉,仿佛刚才那阵脚步声是他的错觉。


    少年脸上不禁浮现出失落的表情,他缓缓坐到在地上,目光涣散地盯着眼前冰凉的地板。


    或许,他再没有机会离开这里了……


    就在少年心灰意冷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轻轻的开锁声,紧接着,牢房的门被打开了。


    少年立刻起身,转头看去,只见一身绯红蟒袍的俊美男子正站在那里。


    少年很是惊奇,这个人的面相……他该是不认识他的,可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倒是对方身上的官服提醒了他,这是他想要见的人之一。


    “你?”


    陆启渊也同样在凝视着他,都是十七岁,和某条鱼比起来,这少年还真是沉不住气。


    缓步走进囚室,陆启渊的目光扫过少年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指尖,以及那双写满惊惶却强装镇定的眼。


    “景王殿下,”陆启渊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不高不低,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您的哭喊与威胁,在这诏狱里可没人听得见。”


    少年脸色骤变,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冰冷的石壁上,“我……我早已被削爵……你……你别这样称呼我……”


    他的声音不住颤抖,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和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我……我……”


    曾经的景王,建汶帝次子,帝哲源死死咬住下唇,试图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太过狼狈,可微微泛红的眼眶却暴露了他此刻的脆弱。


    诏狱的阴冷似乎顺着石壁渗入骨髓,让他连指尖都泛起了凉意,只能徒劳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以此来对抗那股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绝望。


    陆启渊走到木床旁坐下,指尖轻轻拂过床沿的灰尘,“您也知道自己不再是当初那个景王了?”


    嗤笑一声,抬眸看向少年,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满是不怀好意的嘲讽,“既然知晓自己如今的身份,又哪里来的胆量,私离广宁?”


    少年瞳孔骤缩,嘴唇哆嗦着,“我……我不想的……是、是他们挟持我……是他们逼着我走的!”


    他激动地想要扑上前,却被陆启渊锐利的目光震慑,瞬间动弹不得。


    “挟持?威逼?”陆启渊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少年,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三尺,他能清晰地看到少年眼底的慌乱与……虚伪,“可那些与你书信往来的密函又是怎么回事?此刻它们正躺在陛下的御案上。你说,陛下是信你这口口声声‘只爱风月’的皇子,还是信那些盖着你私印的铁证?”


    少年的身体软软滑落,瘫靠在墙壁上,他抱着头喃喃道:“不可能……信不是我写的,我、我不知道……我的东西……我……我真的不知道……”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化为一声无力的呜咽,陆启渊垂眸,眼中没有丝毫怜悯,“不知道?您该不会以为只凭这三个字就可以摆脱自己谋逆的嫌疑吧?景王殿下?”


    少年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疯狂的希冀,“大人!您帮帮我,我把所有的家产都给您!还有、还有父王……父亲走时带不走的宝贝,我都能给您弄来!只要您放我出去,我什么都答应您!”他抓住陆启渊的袍角,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指甲嵌进对方的衣料里,“你们锦衣卫一定可以查清楚,从头到尾,此事与我无关,我、我那时才七岁,什么都不懂,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让我在哪儿呆着,我就在哪儿呆着,周围都是你们的人,我、我能做什么呢?就算是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要带我来京城,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陆启渊袍角一抖,震开他的手,站起身,丝毫不为所动。


    “你的家产,留着到地下去慢慢花吧。”他走到牢门口,背对着少年,声音冷得像冰,“陛下念及亲情,赐你全尸,明日午时,鸩酒一杯,算是顾全你最后的体面,到时记得谢恩。”


    说完,径直走了出去,铁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落锁的声音如同丧钟,彻底击碎了少年心中最后一丝幻想。囚室内,只剩下华服少年撕心裂肺的哭喊与咒骂,那声音穿透厚重的石壁,在空旷的甬道中回荡,却传不进任何人的耳朵里。


    既来了京城,就该做好被捉的准备,当这是什么地方?自以为藏得隐秘就能瞒天过海?


    呵~


    竟还藏在那种地方,传到言官耳朵里,怕不是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让陛下头疼的事已经够多了,无需再添一桩麻烦。


    陆启渊整整袖袍,觉得自家小鱼儿说得十分有道理——皇子怎么可能藏身在乱葬岗里闻着尸臭味啃硬窝头呢?


    所以,那据点里抓回来的人必然是假的。真正的,已被削了王爵的“帝哲源”依然在广宁卫,他虽不能手握实权,但一定会生活的很好。


    他会娶妻生子,会衣食无忧,会在广宁那片远离京城纷扰的土地上安稳度日。


    他会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教他们读书写字,骑马射箭,或许还会在某个闲适的午后,坐在院中的老槐树下,泡一壶清茶,回想起自己曾经的过往,却只是淡然一笑。


    他会在弥留之际上书请命,让自己的子孙去守皇陵,他们这一脉将会成为大成朝最忠诚的守陵人,世代守护着先祖的安宁,再不过问朝堂上的是非争斗。


    将来,史书上或许会记一笔,或许不会,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大成朝的永明帝会是一位仁慈的君王,他没有对自己兄长的血脉赶尽杀绝,这份宽容将化作一缕清风,吹散笼罩在皇室宗亲心头的阴霾,让朝堂之上少几分猜忌与杀戮,多几分安稳与和睦。


    后世提起这段往事,也定会称赞永明帝的胸襟与气度,说他以仁心治天下,不仅稳固了江山社稷,更以德行赢得了万民的拥戴,大成朝的根基如磐石般坚固,百姓在长治久安中安居乐业,共享太平盛世。


    回到陆府时已是深夜,陆启渊先去冲了个澡,确定身上没有血腥气了才回到卧房。


    小鱼儿自己看不见,却总喜欢给他留一盏灯,用那人的话来说就是:万一你黑灯瞎火的绊倒了,吓着我怎么办?


    烛火在铜制灯台上轻轻摇曳,将陆启渊的影子拉得很长,糖糖警醒的睁开眼,看到是他,才低下头继续窝在唐阙千枕边睡觉。


    天气渐热,但小鱼儿依然用薄被将自己裹成了蝉蛹,直到陆启渊躺到床铺的另一侧,伸手抱住他,他才微微动了动身子,像只寻求温暖的小猫般往他怀里蹭了蹭。


    “回来啦?”


    沙哑的嗓音带着一丝慵懒,煞是好听。


    “怎么还不睡?”


    小鱼儿的鼻尖轻轻蹭过他带着水汽的脖颈,小声嘟囔道:“白天睡多了,不是很困。”


    说着,往他怀里又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还不忘把冰凉的脚丫也悄悄伸过来,贴在他温热的小腿上。


    “睡不着便睡不着吧,本使陪你聊天,”陆启渊低声,任他胡闹,“只是万不能带你出门了,魏院判和林太医堵着我数落了大半个时辰,说若是再让你染了寒气,他们便奏请皇上,接你住到太医署去。”


    唐阙千闻言,不满地哼唧了两声,把脸埋在他肩窝处,闷闷道:“知道了知道了,不出门就不出门,我让你金屋藏娇还不成么?”


    陆启渊失笑,抬手摸了摸他短而柔软的发丝,声音放得愈发轻柔:“金屋藏‘娇’?”


    “嗯哼~”唐小泥鳅的爪子搭在他腰上拍了拍,“没你这么个大火炉在身边,我怎么睡得着?那些汤药得喝到猴年马月去?大人你就是我生命的保障啊~~”


    “所以你缠着我日日同床共枕,只是为了自己的小命?完全没有其他想法?”掌心贴上小泥鳅的后心,丝丝真气传入,小泥鳅舒服的直哼哼。


    “有啊,我贪恋大人你的美色很久了~”唐阙千清清嗓子,“等我眼睛好了,一定要欣赏个够本。”


    “还要出一堆绘本?”陆启渊接话,“那为了本使的清誉,岂不是让你一直瞎着比较好?”


    “大人,春花易谢,天地会老,人亦如此,您不觉得趁着您年轻,让我把您最美好的一面,最风华绝代的模样记录下来,刻画成永恒,才是正确的选择么?”唐阙千语气真诚,表情到位,怎么看怎么欠揍。


    陆启渊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肌肤传到唐阙千心上,惹得他像只被挠了痒的猫般缩了缩脖子。


    “歪理倒是一套套的,”指尖在他后心处画圈,感受着怀中人因他的触碰而微微战栗,陆启渊眯起了眼睛,“等你好了,想看多久便看多久,画多少本都随你,只是……”


    话音一转,带着几分刻意的蛊惑,“画什么,得由我来定。”


    唐阙千的心没由来的停顿片刻,他仰起脸,意外的撞上一片温热,“那、那是自然,你是当事人,我、我保证把大人您画得倾国倾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下至八岁女童上至八十老妪都得为您倾倒。只是大人您可得说话算话,到时候不能反悔,更不能趁着我画画的时候故意捣乱,不然我这手一抖,把您画成了口歪眼斜的模样,可怪不得我。”


    “行行行,不闹你,本使现在就答应你。”陆启渊收紧手臂,将人更深地拥入怀中,下巴抵着他毛茸茸的发顶,鼻间萦绕着他身上特有的清苦药香与皂角混合的气息,那是比任何奇香都让人安心的味道。


    “本使等着,”他轻声道,声音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只是眼下,我的小画师该乖乖睡觉了。”


    唐阙千推了推他压在自己鼻子上的胸肌,无奈道:“知道了,大火炉,你快勒死我,松点,松一点,好了,晚安,明天见。”


    说罢,便不再言语,方才还说自己不困的人,下一刻已坠入梦乡。


    陆启渊静静拥抱着他,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感受着他微凉的体温,心中那片因朝堂纷争而掀起的波澜,终于在此刻归于宁静。


    窗外,月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落在两人相拥的身影上,静谧而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