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门客玉

作品:《提笔山河录

    “所以我很好奇,一个处于洛阳的王室公子,是如何与我国令尹府中的门客搭上关系的?”


    姬樾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只觉得眼前这人今日来者不善,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怕是要让两人遇上了。


    他一边想着对策,一边答道:“我并非一直待在洛阳,而你口中的那位门客也并非从小就在令尹身边,所以江湖相识相交,并不意外。


    只是将军早就知道凶手是谁,却没有上报,看来将军对葙王的忠心并不足啊。”


    “这沨阳如今只有一个人才会对凶手是谁感兴趣。”洵都眯了一下眼睛,自从他听到姬樾那句话之后,他再看姬樾,总觉得不对劲,“况且我若是让旁人都知道那门客是你的人,你觉得你还能好好的活在这里吗?”


    “那还是要多谢将军,将军知道答案,是否可以离开了?”


    “不急。”


    姬樾看向他,心道,你不急我还急。


    “不知将军还有何事?”


    洵都干脆道:“公子翌自从来了沨阳之后,可从未出去过,你又是如何与他相识的呢?”


    姬樾看着他没完没了的样子,不禁有些咬牙切齿:“他没有出去过,我便不能来了?这亦是我的私事,将军理解一下,便不必多言了罢。”


    将姬樾生气的模样尽数看了个便,洵都这才起身告辞。


    姬樾看向他离去的背影,只道无赖。


    这人简直就是一个变故,而这个变故,究竟想做什么呢?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脑海中回想着方才洵都看他的眼神,那神色恍惚,分明是在透过自己看旁的人。


    他看的人是谁,谁能对他有如此大的影响?又与他带着几分相似?


    公子翌么?


    风吹动院中树木,月照着故里,姬樾若有所思。


    洵都前脚离开,沐铭后脚入了门,他身后跟着一个裹着黑斗篷的人,一路跟着来到了院中姬樾眼前。


    沐铭看向那椅子,咦了一声:“方才有人来过?”


    姬樾头朝着屋中一扬:“景公主来问我些事情,被我打晕了。”


    “什么?”沐铭将姬樾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有没有受伤?”


    “你觉得呢?”姬樾淡淡一笑,“无事,她伤不了我,桌上有卷我写好了的书简,是交给范玉的,你帮我取来。”


    沐铭知道他这是有话要与范玉谈,干脆也不碍眼,应了一声进屋子去了。


    院中范玉拉下兜帽,看着姬樾的眼眶都红了许多,他垂下头唤了声公子,刚想多说什么,就被姬樾打断。


    “先不忙着叙旧,你这几日是否可以抽出空来,我有件事情需要你帮我跑一趟。”


    范玉立马点头:“公子有需要,尽管吩咐便是。”


    “稍后沐铭将书简拿出来,我要说的话都在那书简之上了。”


    “好。”


    说完这件事情,姬樾的目光有几分危险的看着范玉,他薄唇亲启,却是质问:“你应当知道,我们成事之后,太子胜是一定要除掉的。”


    范玉嗯了一声:“知道,公子尽管放手去做,玉一切以公子为主。”


    “我一向不愿意过多干涉你们的生活,但如今时间差不多了,一切都应该走上正确的路,别怪我太过于苛刻,这条路上,容不得变故发生。”


    这话说的实在狠厉,却让范玉直接跪了下来,他朝着姬樾拱手,一副模样再真挚不过:“我的命都是公子救下来的,公子让我引颈就戮,我也是欣然赴死,所以请公子不要怀疑我,我永远不会背叛公子。”


    姬樾起身将他扶起来:“起来,不必跪我,你若是有异心,我怕是早就身首异处了,我自然信你。”


    他本想俯身为范玉拍一下袍子上的土,谁知刚弯腰就感觉喉咙一痒,干脆咳了起来。


    范玉连忙扶住他,将他扶到了椅子上坐好:“遥记得公子当年不是这样……”


    姬樾虚弱的嗯了一声,他干脆伸出一只手放在桌上:“坐下,为我搭个脉罢,我近几日胡乱吃了些药,也不知道身子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旁的人我不放心。”


    范玉便坐了,他一边为姬樾搭脉,一边问道:“那公子樾虽然病弱,却也不至于无从解,公子如此,可是还有旁的计划?”


    姬樾懒懒的嗯了一声:“是有些想法,只是能否做到,要看具体情况。”


    范玉沉默了一下:“若是刺杀之事,可由我来为公子代劳。”


    姬樾摇了一下头:“用的上你时,自会告知你。”


    范玉于是失落的哦了一声,指尖触动的脉搏微弱,让范玉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到最后面,他竟是跳了起来:“公子怎可服用那种伤身体的药物?”


    姬樾收回了手,带着几分责怪的看了他一眼,“沐铭还在屋中,我这院中耳朵也并不少,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我的关系,还是想让他们知道别的更大的秘密?”


    那眼神明明是问责,但配上姬樾那双眼,再搭上这一张病弱的脸,反而呈现出了几分嗔怒:“若真关心我,就不要让我再为这种事情操心。”


    “我……属下知错。”


    “无妨,坐。”姬樾摆了摆手,“几副药而已,之后调理回来便是。”


    “伤及根本,再如何调理也会有损。”范玉看着姬樾如今的样子,不觉间就红了眼眶,“公子先前明明也是能握起狼刀的,如今却……”


    “如今却什么?”姬樾眯着眼笑,“我就算瘫倒在床上,也自有你们为我动,还是说我如今成了废人,你就想弃我远去了?”


    沐铭忙道:“自然不会。”


    “那便说正事,你先前传信说令尹会有动作,怎么到了如今,却依旧没有消息?”


    提起这个,范玉瞬间面露难色,他嘴唇动了动,半天却没能听出个响来。


    姬樾看见他这副样子就牙疼:“有何话直说就是,这般扭捏的做什么?”


    范玉没好气的道:“那惠玹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公子不必理会这种人。”


    “他们说什么?”


    范玉不答。


    姬樾只好耐心的再问一遍:“说什么?说罢。”


    范玉的神色如同豁出去了一般,干脆狠下心一股脑的全吐出来了:“惠玹说那景公主如何就看中了公子,他们要公子来本就没达到目的但如今天子失踪公子身份便水涨船高,若是让景公主嫁了公子岂不是白白便宜了景,


    如今又是结盟又是大战无人看着公子唯恐多生事端,不如废了公子的腿公子出不了门也可消停些耐心等着大战结束再送公子回去。”


    这段话说完范玉的头都快要埋到地上了,他紧紧的盯着地缝,仿佛要用目光将那地缝瞪大钻进去。


    姬樾倒是依旧神色淡淡,反而还与他商讨起这件事来:“这件事情惠玹交给你了?”


    “公子不用担心这个,有我在,谁也不能动公子分毫。”


    姬樾:……


    他抬手敲了一下范玉的脑袋:“若我不问,你打算如何处理?”


    范玉:“我杀了他。”


    “有办法全身而退?”


    范玉梗着脖子:“大不了一死。”


    姬樾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把你那条命先留着吧,没到要死要活的时候。”


    他起身朝着屋内看了一眼,烛光摇晃,映照出一抹倩影,是乐楚醒了,似乎正在与沐铭说些什么。


    姬樾于是看向范玉:“过些时日我会找个机会,先助你办成我的事,待你回来之后,若惠玹还是这个想法,便找个时间,再办惠玹的事便是。”


    范玉随他站起,抿唇不语。


    姬樾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既然信我,我便也不能让你处于两难的境地,去找沐铭,拿了东西便回罢。”


    “我不为难,我来这沨阳也有几年,难道还能没有些保命的手段吗?”


    看着这孩子一脸不忿的样子,姬樾缓缓的将手放下,他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柔情:“那就是不听话了,不听话是想要做什么?趁我如今提不动刀,造我的反吗?”


    这话说的更加犀利,便是真的在问责了,范玉立马要跪,姬樾只是往后退一步,冷冷的道:“不是你来也还会有旁人,不是惠玹也还有宛渡,你是想将这些人全部杀光了么?”


    说到最后,他长叹了一口气:“范玉,你从未让我如此操心过。”


    这句话不可谓不扎心窝,落在范玉头上更是让他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他跪在地上看着姬樾,心中无比清楚自己的主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正是因为清楚,他才会替他难过。


    只是这些难过再多也不会让姬樾有任何波动,恰好屋中的门被推开,乐楚先冲上来,沐铭紧随其后,打断了范玉要说的一切话。


    乐楚显然是因为姬樾的事情耿耿于怀,她恨不得现在就抽出剑将姬樾砍成两半,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你很好,这笔账,我记下了。”


    姬樾面对不听话的下属和吵闹的公主,旁边还有一个不知情的师兄,瞬间感觉一个头两个大,他扶了一下桌子,未曾簪起的发顺着肩膀滑落,也遮挡住了他的半边眼睛。


    姬樾偏过头看向这一群人,目光如刀,说出的话也携带着那塞北的风霜:“公主几次三番打搅我,当真是不顾女儿家的名声了?几日后我会亲自到场,看着公主选人,如今夜深,公主请回,沐铭,送一送公主。”


    说来也奇怪,明明眼前是一个连站着都费力的人,可那双眼睛却实打实的震慑到了乐楚,让她一时竟听了姬樾的话。


    沐铭见此,虽然不解范玉到底同他说了什么,却也第一时间跟着乐楚而去。


    范玉这才回过神,最后咬牙道了句是。


    姬樾满意的也让他滚了。


    范玉滚出门外,没走多远突然遇到了一批人,为首的人朝他拱手:“殿下让我们来请先生过去。”


    范玉只道了一个滚字。


    那为首的人意味深长的朝着姬樾府宅的方向看了一眼:“殿下说,若是先生不去,那明日你出入周公子府宅的消息他便会上报给王上知晓。”


    范玉顿时明白自己被跟踪了。


    怪他一时不察,竟闯了如此大祸,也是他没料到有人如今已经存了跟踪他的心思。


    范玉自认倒霉,冷哼一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