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蘅芜居
作品:《夺权》 “表兄方才见我的时候也这么紧张吗?”宋珩然看慕宣在眼前走来走去,一会儿站着,一会儿坐下喝水,不由打趣他道。
闻言,慕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走过去坐在宋珩然旁边:“阿珩不要笑话我,一想到就要见到安娘了我就有些紧张,毕竟她……”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宋珩然打断了,后者笑着摇头,温言安慰道:“阿兄多虑了,安娘是个很好的孩子。”
安娘要是知道她的到来惹得素日爽朗的表舅坐立不安,说不定还要疑惑自己在江陵到底是个什么形象了。
“舅舅!”
被人领着进了一处院落的公子,在靠近书房时听到熟悉的声音,露出笑颜三两步走进书房里,对里面的人喊道。
……在转头看清来人面容那一刻,无论宋珩然是什么表情慕宣都无暇他顾了,他脸色大惊,慌忙行礼。
“太子殿下!”
慕宣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内响起,弯腰恭敬地对来人行了一礼。
屋内似乎陷入了怪异的安静中,宋珩然打破僵持,无奈地看向吐舌的公子,笑了。随后他向慕宣介绍道:“这是安娘,不是承哥儿。”
慕宣抬起头,缓缓起身盯着来人细细打量,也顾不上此举是否妥当。
而微笑的公子一挑眉,对着慕宣行礼脆声道:“安娘见过大舅舅。”
慕宣动作一僵,发觉眼前人的五官更加精致秀气,在身量上与同龄的公子们也稍显瘦弱,的确不是太子殿下。
看着眼前的笑脸,慕宣又想起另一人来,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安娘同承哥儿都不像阿泠妹妹啊。
思绪纷飞间,慕宣动作只停了一瞬又弯腰恭敬行礼:“公主殿下。”
赵令望一挑眉,束起头发、一身锦袍的她活脱脱一个俊俏的公子哥,再加上她跟兄长相似的面容,也不怪慕宣会认错人。
她走上前笑着托住慕宣手臂扶起他,道:“大舅舅不必多礼,此刻在慕家您将我当作普通侄儿看待就好,安娘只是安娘,大舅舅如此慎重反倒是安娘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表兄如何待阿善就如何待安娘,太正式她反而不自在了。”宋珩然也安慰他。
两人都如此说,慕宣也不再纠结,笑着应了:“安娘一路奔波可劳累?”
慕宣认下这声舅舅,却不敢摆长辈的架子,言语行动间不掩恭敬之色。这让赵令望对此有些无奈却也对他的印象很不错。
寒暄完,宋珩然也担心女孩子远行劳累,不做推辞慕宣的好意,带着赵令望去住处歇息。后者倒没什么意见,累其实也不是很累,不过晚上要见慕家其他人现在的装扮肯定不合适需要换下。
出了书房,路上除了来往下人只余舅甥两人,赵令望再按耐不住好奇的心,不停打量慕家景色,问起要去的院落——蘅芜居:“小舅舅你说的木秋千就在蘅芜居吗?阿娘亲手做的那个?”
宋珩然摸了摸少女的头,柔声道:“是,蘅芜居是阿姐的院子,不止秋千,院子里还有棵杏树也是她亲手种的,不过来的不巧没有赶上结果的时候。”
两人去往蘅芜居的路上,慕家其他人也没有闲着。
老夫人那里不必多说,慕宣早派人等着老夫人午睡醒来将安娘到来的消息告诉她。而其余各房也不曾闲着,同样派了人去刺探除了宋珩然以外家里来的另一个贵客,在得到一个公子去往书房的消息时不免讶然。
是个公子?难道不是女孩子吗?
府中小辈更为惊讶,她们早被叮嘱要同远来的妹妹和睦相处,如今怎么却变成了男孩子?
“莫不是宋善来了?”桌前坐着的小姐不禁看向其他姐妹,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究竟是如何。
“宋家长房似乎没有我们同龄的女孩子,说不定就是宋善,为了安全说是女孩子也不是没有可能嘛。”坐在她对面另一个女孩子弱弱开口,这也不是没可能,又不是让他穿女孩子的衣服。
另一人却有些迟疑,反驳她:“但是蘅芜居被收拾出来了,我们都知道那座院子——”
她的话没有说完,姐妹几人都眼皮一跳严肃地看着她打断道:“慎言!”
这些私下的谈话赵令望不知,她此刻满眼都是心心念念的秋千,阿娘亲手做的秋千。
秋千架在院里角落,正对着的是一片修剪整齐、一看就是细心打理过的花田以及高大的树。赵令望想象到还是少女时的母亲坐在秋千上赏景的场景,不由笑了。
“要不要坐上去试一下?”宋珩然看着女孩子围着秋千和小花田转来转去,感受到她那股喜悦之情,询问道。
闻言,她摇摇头走回到宋珩然身旁道:“不了,在江陵的时间还长,日后再说吧。”
宋珩然只说好,却没有略过她眼中闪过的哀伤,未再多言。
……等重新梳洗完换上了常穿的衣裙,赵令望先是在蘅芜居前前后后走过一遍,而后坐在窗前看着秋千发呆。
“小姐,可要尝尝大人送来的糕点?”谨记着余安姑姑的叮嘱,待殿下独自沉默了一会儿,秋落走过去轻声说道。
“糕点?哦,我知道了,是阿娘爱吃的那家吧。”赵令望回神,离开了窗边走到桌案边坐下,品尝那些糕点,笑得眼睛弯弯。
“小姐你爱吃我们就去找那家铺子学,不过最好走的时候能把店里的师傅也请到京城就好了。”看着殿下开心起来的秋落思索着这件事的可能性。
赵令望抬头看着秋落,笑着说:“秋落你这样要被春影说不务正业了,而且糕点师傅也不一定想去京城啊。”
“小姐你的事就是秋落的正业。”秋落纠正她。她与春影是自小选定安排给公主殿下的侍女,除了日常服侍外主要职责是保护她的安全,主仆感情很是深厚。
说笑间赵令望心头萦绕的情绪已经消失无影,人安静下来了疲惫也冒出头,于是她回了里屋睡下稍作歇息。
等再睁眼时,太阳已经要落山。
赵令望闻着屋内淡淡的熏香,看着这间没有寝宫大却装饰得很让她安心的屋子:这里的一桌一椅、一花一瓶都是阿娘曾用过的,是阿娘也认同的家。
梳洗完不过片刻,宋珩然过来了,说是家宴就要开始了。
赵令望换了件粉色的襦裙像只蝴蝶落在宋珩然身边,笑吟吟看着他:“小舅舅来的正巧,我刚收拾好。”
宋珩然笑着点头夸她,随后带她往外走,解释道,“先去拜见老夫人。”
老夫人啊,赵令望点点头,也不知未曾谋面的老夫人可好相处?应该是很和蔼的人吧,是外祖母的阿娘呢。
……慕家各院落中蘅芜居的位置极妙,走动府中各处都方便,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就慢步走到了静禅院——老夫人的院子。
屋内老夫人这会儿心情真是比见到宋珩然时还要急切,紧握着覃妈妈的手。作为老夫人的心腹,覃妈妈自然知道贵客的身份,在感知到老夫人的紧张时轻拍她的手以作安抚。
忽而,屋外有人道:“宋大人。”
宋大人来了,那么贵客应该也来了吧?覃妈妈心里想道。
紧跟着,宋珩然走了进来,身后果然跟了个少女,因着视线遮挡看不清脸。等两人都进了屋,少女走上前露出脸那瞬,覃妈妈只觉手猛然被紧紧握了下攥得隐约发疼。
她也抬头看走进来的女孩子,后者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气质斐然,乍一看恍若故人。而女孩子的眼神也落在老夫人身上,似好奇,眼神中也带着点点紧张地观望着。
很快,少女清冷的眼神变得柔和,来到老夫人面前行礼笑着看向老夫人,唤道:“外曾外祖母。”
“安娘见过外曾外祖母,这么多年安娘才第一次来见您,还请您不要怪罪。进屋之前我的心啊还扑通扑通的跳,可是一见到您,我就觉得万分亲切。”
“好,好,我怎么舍得怪罪我的乖孙。”老夫人松开手将少女揽入怀,轻颤的手显示她的激动,手怜惜地抚上少女的脸,轻声哽咽。
赵令望凑上前贴了贴老夫人的脸,指尖擦去她眼角溢出的泪,柔声安慰:“外曾外祖母可不要哭,您一哭,安娘的心也就难过得不得了。”
宋珩然亦是出声应和,安慰道:“外祖母,这是开心的事,您一哭,我心里、安娘心里都不好受。”
“是!这是开心的事,我这老家伙就不扫兴了,不哭,我的乖孙不哭。”老夫人笑了,怜惜地拉着少女的手。
她临老之际还能见到故人之子,是好事!
“您可一点不老,安娘觉着正是一朵花呢。”赵令望起身稍往后站了一步,“噔噔”一声,手中变出一根木簪。木簪浑身黝黑光滑,是由黑檀木雕刻而成,尾端特意雕成兰花,庄重又不失风雅。将木簪给老夫人戴上的赵令望眼睛眯成弯月,炫耀着道:“这是安娘亲手雕的簪子,送给您。”
覃妈妈适时示意小丫鬟拿了铜镜过来让老夫人能照镜子看清那根簪子。
“好看,真好看,安娘的手真巧,我很喜欢。”老夫人盯着那根木簪看了许久,怜爱的目光再次落在少女笑意盈盈的脸上。
那根簪子一看就制作精细,也不知雕了有多久?有没有受伤?是不是很累?
宋珩然看出她未尽之语,笑着解答:“她从小就爱这些奇巧的小玩意,雕这簪子虽然难但她也是乐在其中,尽管些许劳累看到您这么喜欢也值得。”
听完此话,老夫人疼惜地皱眉将赵令望揽在怀里。
她知道安娘身份尊贵,能叫她一声外曾外祖母是她沾光,不曾想她能用心讨她开心。这让她怎么不怜爱、怎么不怜惜?
可怜她的阿泠,可怜自小失了母亲的安娘……
没有多言,老夫人掩下伤感说了会儿话,几人就移步到家宴。早在各自位置上等候的慕家众人只看到老夫人由一左一右搀扶着坐到了座位上。
这一左正是白日里见过的宋珩然,那一右也转过脸,却是个未曾谋面过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