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缰绳
作品:《玫瑰战争》 陆景深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异样,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随即,他安慰地吻了吻她的唇,声音平静无波:“没事,应该是一个倒地的人,或者……尸体。”
“尸体”两个字,让林晚下意识地绞紧。
陆景深在她耳边低语,“晚晚,放松,别紧张。我们收拾一下,马上离开。”
他本能地,不想让她接触任何可能存在的危险与肮脏。
“景深哥哥……”林晚却抬起头,那双美丽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哀求,“先别走,我们……去看看,好不好?万一……万一还有救呢?”
“晚晚,”陆景深的眉头微微蹙起,语气严肃了些,“在野外遇到这种事,你第一个反应,应该是离得越远越好。”
“如果我是一个人,我肯定跑得远远的,绝不管闲事。”林晚看着他,眼神里,是全然的、不加掩饰的信赖,“可现在,不是有景深哥哥在嘛。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说着,她的唇,像蜻蜓点水般,主动地、轻轻地啄了一下他的下巴,同时暗暗发力。
陆景深被弄得只得缴械投降,脸上露出了既无奈又宠溺的表情,“真是拿你没办法,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他将她抱回庇护所,两人迅速地收拾一番后,带上了急救用品,渡过了冰冷的溪流。
陆景深很快便确认,那个躺在地上的人,虽然已经陷入重度昏迷,但还有微弱的生命迹象。
“活的,”他站起身,对着身边的林晚,比了个安心的手势,“别担心,还有救。”
在他们给那个男人灌下加了盐和糖的温水后,男人悠悠转醒,告诉他们自己叫Ben。
他是一个的老猎手,来参加女儿女婿在牧场举办的婚礼。婚礼后,亲友们组织了一场狩猎活动,Ben一时技痒,为了追一只雪兔而脱离了大部队,结果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持续了数小时的浓雾困在了荒原深处。
Ben没有携带足够的装备,更没有生火工具。在阿拉斯加这片喜怒无常的土地上,这意味着死亡。当他在溪流边晕倒时,全身湿透,已经处在了失温的边缘。
Ben的家人对他们感激涕零,热情地邀请他们到自己的牧场休整。陆景深本就想在阿拉斯加找个地方,教林晚射击和狩猎,再加上林晚也对牧场生活兴致勃勃,便欣然同意了。
他们在飞鹰牧场,待了近一个月。
这里的生活,与之前纯粹的荒野求生截然不同,带着一种粗犷而温暖的烟火气。Ben一家人,用最淳朴的热情,款待着这两位救命恩人。
在陆景深的指导下,林晚很快便掌握了骑术。她甚至学会了狩猎,在靶场上,也能有模有样地举起猎枪,射中百米开外的靶心。她的进步神速,几乎达到了陆景深对一个初学者的所有基础要求。
又是一个起着浓雾的清晨。
阿拉斯加的荒原,在熹微的晨光与乳白色的浓雾中,像一幅被水墨晕染开的、寂静而苍茫的画卷。远处的雪山,隐匿在雾气之后,只露出一个模糊而圣洁的轮廓。空气冰冷而湿润,带着松针与冻土混合的、清冽的气息。
一匹神骏的夸特马,踏着沉稳的步伐,缓缓地行走在这片广袤的牧场里。马蹄踩在柔软的苔原上,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生怕惊扰了这片天地间亘古的宁静。
陆景深穿着一件宽大的、深灰色的羊毛披风,将坐在身前的林晚,连同他自己,都严严实实地包裹其中。披风之外,是寒意沁骨的晨雾;披风之内,却是只属于他们二人的、温暖而惬意的方寸天地。
林晚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脸颊贴着他坚实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源源不断传来的体温。这近一年的时光,早已让她习惯甚至迷恋上了这份独属于他的、充满了安全感的庇护。两人共骑一匹马,在晨雾中缓缓前行,心旷神怡,仿佛要就这样,走到时间的尽头。
林晚看了看身旁男人那轮廓分明的、难得带着一丝柔和的侧脸,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很不错。她那颗因为即将要说出口的话而惴惴不安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还有一个月,就是MIT秋季开学的时间了。
关于未来的思绪,像藤蔓般悄然爬上心头,将她从此刻的温存中,不容抗拒地拉回了现实。
她知道,虽然这近一年来,两人朝夕相处,夜夜亲密,她对他早已有了足够的信任与依赖。但是,在谈到“离开”这个话题时,眼前的这个男人,绝不会像此刻这般好说话。
她的心中,依旧忐忑。她知道,这或许是她唯一的机会。硬碰硬,她早已输得一败涂地。如今,她只能用他最迷恋的武器——她的柔软与顺从,去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赌他心中对自己不知深浅的爱,能给她留出一线生机。
“景深哥哥,”她终于鼓足了勇气,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试探,“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陆景深握着缰绳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地,让马儿又向前走了几步。
就在林晚以为他不会回答,心中那份不安愈发强烈时,他才用一种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平淡的语气说:
“已经安排了明天的飞机回京城。”
这个回答,让林晚的心猛地一跳。她有些惊喜,又有些不敢置信。他对她的训练……结束了?
那份被压抑在心底的、对未来的期盼,瞬间战胜了所有的忐忑。她追问道:
“那……我去MIT读书的事情?”
话音落下的瞬间,陆景深猛地一拉缰绳,身下的马儿发出一声低嘶,停住了脚步。
他还未等林晚反应过来,便伸出长臂,揽住她的腰,轻易地将她在马背上调转了一个方向,让她从背对自己,变成了与他面对面地跨坐着。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和姿势的转变,让林晚下意识地惊呼一声,双手紧紧地圈住了他的脖子。
他没有给她任何缓冲的机会。他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瞬间变得无比锐利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出了那个让她心头巨震的问题:
“我能相信你吗?”
这句没头没脑的问话,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此刻温情脉脉的假象,露出了底下最真实、也最危险的内核。
林晚的心,在那一刻,被狠狠地攥住了。她看着陆景深眼中那滚烫的、几乎要将她灵魂都灼穿的灼热,感觉自己快要被那份沉重的、不加掩饰的审视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这个问题,是她这场豪赌的关键。她必须给他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缓缓地,凑上前去,用自己的唇,轻轻地、虔诚地,吻了吻他那双正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
然后,她抵着他的额头,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带着一丝破碎和哀求的声音,轻声说:
“相信我,景深哥哥。”
说完,林晚便主动地、温柔地,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是她的回答,是她的承诺,也是她的……赌注。
陆景深感受着她唇瓣的柔软与顺从,眼中的锐利,缓缓地被一种更深沉、也更疯狂的情绪所取代。他微微退开一丝,用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被吻得有些红肿的唇瓣,声音低沉得像恶魔的低语:
“如果你骗我……”他说出这句话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害怕失去的恐惧。他怕的,是她真的有能力,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的刀,带着极致的狠厉:“我会折断你的羽翼,把你带到一个无人的地方,一辈子,藏起来。”
这句话,让林晚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这份极致的狠厉,又化作了极致的温柔。他低头,用一种近乎疯狂的力度,深吻着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这个吻,充满了掠夺与占有,也充满了眷恋与深情。他将她吻得头晕目眩,几乎要窒息。
林晚还未从这个充满了矛盾与冲击的吻中回过神来。
那不设防的城池,被轻易攻破。
林晚惊慌地瞪大了眼睛,又羞又气。她下意识地挣扎,用一种带着哭腔的声音,娇喘着哀求:“景深哥哥……别这样……我怕……回去......好不好?”
“晚晚,”陆景深却没有半分停下的意思,他一边吻着她,一边在她敏感的耳廓边低语,“是你先吻我的。”
他顿了顿,惩罚性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得逞的、恶劣的笑意:
“你的身体可比嘴,诚实多了。”
说完,他便不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猛地一抖缰绳,双腿用力一夹马腹。
身下的骏马,如离弦之箭,瞬间冲破了眼前的浓雾,向着远方那片被雾气笼罩的、圣洁而危险的雪山,狂奔而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
景物,在眼前飞速地倒退。
陆景深是最优秀的骑手,单手掌控着缰绳,马蹄、腿肚、马鞍与核心,达成了稳定、有韵律的共振。那件宽大的披风,像一团浓重的乌云,将人紧紧地包裹其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浓雾,像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吞噬着一切。溺水者只能死死地缠住那唯一的浮木,任由蓄势而发的狂潮,一波又一波地,侵袭逐渐陷入混沌的意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