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荒野

作品:《玫瑰战争

    林晚彻底愣住了。


    “我爱你”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她早已筑起层层壁垒的心湖上,炸开了万丈波澜。她想过他会用尽各种手段将她禁锢,想过他会用极致的占有将她吞噬,却唯独没有想过,他会用这样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附加条件的方式,向她袒露自己的心。


    那一瞬间,前世那个卑微的、乞爱不得的自己,与眼前这个被深情凝视着的自己,在她脑海中重叠。她想起自己曾如何卑微地仰望了他了十年,却最终只换来一句冰冷的“处理干净”。那份求而不得的酸楚与绝望,跨越了两世,在这一刻,与他眼中那份滚烫的、真挚的爱意,形成了最讽刺也最极致的对比。


    复杂的情绪翻涌而上,瞬间淹没了她。她的眼眶,不受控制地,就湿润了。


    陆景深没有发现她眼中那瞬间闪过的、复杂得难以言说的情绪,只当她是单纯的感动。他看着她眼角那滴晶莹的、即将滑落的泪珠,心中软得一塌糊涂。他再次吻了上来,这一次,带着无限的怜惜与珍视。


    林晚也温柔地回应着他。


    他们的唇舌,在水**舞,每一次的触碰,都像是在进行一场灵魂的对话。那是一种超越了□□的、更深层次的共鸣。


    陆景深抱起她,将她轻轻地放在了温泉边那块被月光照得莹润生辉的、巨大的岩石上。


    林晚顺着岩石温润的弧度自然地伸展开,像一只在月下毫无防备地、对自己最信赖的主人,露出了自己最柔软肚皮的猫咪。


    他俯下身,温柔地轻吻,微湿的额头,紧闭的眼帘,挺翘的鼻尖,柔软的唇瓣。他的吻,一路向下,划过优美的脖颈,精致的锁骨,在那被月光浸润得愈发莹白的雪团上流连,在那悄然绽放的红梅上细细品尝。


    虔诚的朝圣者,丈量每一寸风景,穿过重峦叠嶂,越过山川丘陵,最终,来到了那虚掩着的神秘宫殿。毫不犹豫地,轻叩门扉。不顾主人的劝阻,用最温柔的方式,进入了那座只为他一人敞开的圣殿。


    “啊……景深哥哥,别……”


    她的声音,破碎,迷离,像一曲在月夜下奏响的、最动人的乐章。月光轻抚着她那泛着一层迷人粉色的身体,美得令人心悸。飞溅的水花,如晶莹的露珠,洒落在娇嫩的花瓣上,折射出破碎而绚烂的光。


    那完全绽放的玫瑰,披着一身皎洁的月光纱,宛如误入凡尘的神女。又如何,能不让那甘愿为她俯首称臣的君王,彻底沉溺。


    当飞机平稳地降落在波特兰国际机场,看到窗外的英文标识时,林婉还没有反应过来。


    美国。


    陆景深竟然,直接带她来了美国。


    陆景深看着她脸上那副混杂着震惊、错愕与一丝茫然的表情,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他喜欢看她这样失控的、流露出真实情绪的模样。


    “走吧,”他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我们的第一站,到了。”


    一辆硬派的黑色越野车,载着他们,驶离了城市,一路向着那座如神祇般矗立在天际线的雪山而去。


    胡德山国家森林公园。


    当车子停在公园入口,当那片广袤、原始、充满了生命力的壮丽景色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眼前时,林晚还是被深深地震撼了。高耸入云的道格拉斯冷杉,遮天蔽日;清澈的溪流,在长满苔藓的岩石间潺潺流淌;远处的胡德山顶,覆盖着终年不化的积雪,在蔚蓝的天空下,圣洁得不似人间。


    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野性的、未经驯服的美。


    “从今天起,我们要徒步走过这片森林。”陆景深将两个沉甸甸的专业登山包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自己背上,一个递给了林晚。


    林晚刚开始,还不以为意。或许是这壮丽的自然风光麻痹了她的警惕,又或许是身旁这个男人给予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她竟真的生出了一丝郊游般的兴致。她拿出手机,对着远处巍峨的雪山和近处不知名的野花,饶有兴致地拍着照。


    陆景深没有阻止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她拍够了,才用一种平淡的、陈述事实的语气说:


    “如果是我一个人,两天之内,可以走出这片森林。现在加上你,我预计是三到四天。”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还亮着屏幕的手机上:“我们带了移动电源,但在最理想的状态下,也很难维持到终点。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你需要像我一样,将手机的续航时间,维持到最长。”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一步步地教她:


    “第一,把屏幕亮度调到最低。”


    “第二,调成飞行模式。”


    “第三,关闭所有需要定位的应用程序。”


    “第四,关闭WIFI和蓝牙。”


    林晚看着他那副专业而认真的模样,乖乖地照做了。


    两人正式踏上了征途。刚开始的路程,还算轻松。林晚跟在他身后,踩着松软的、铺满了落叶的土地,好奇地东张西望,像一只第一次被放出笼子、对所有事物都感到新奇的鸟儿。


    然而,当他们走到一条看似平缓的河流前时,意外发生了。


    为了抄近路,陆景深选择了一处较浅的河滩。林晚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踩着水中的石头。就在她即将到达对岸时,一脚踩空,陷入了岸边一片看似坚实的、混杂着沙土的泥沼里。


    一股巨大的吸力,瞬间从脚下传来。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想把腿拔出来,可越是用力,下陷得就越快。不过短短十几秒,那冰冷黏腻的流沙,就已经没过了她的膝盖。


    “别动!”陆景深的声音,冷静而有力,瞬间喝止了她无谓的挣扎。


    他迅速地回到她身边,却没有立刻伸手去拉她。他只是蹲下身,用一种安慰的眼神看着她,声音平稳得不可思议:“别慌,有我在,你会没事的。”


    这份极致的冷静,像一剂镇定剂,瞬间抚平了林晚心中刚刚燃起的恐慌。


    陆景深甚至还有心情,用一种近乎轻松的语气,开始了他的现场教学。他先是砍了几根坚固的树枝,用登山绳快速地在她身后的泥沼上,为她搭建了一个可以倚靠的、简易的“救生座椅”,让她可以坐着,最大程度地保持体力。


    随即,他又在岸边的安全地带,为她生起了一堆奇怪的火堆——他将引火物放在最顶层,下面才是层层叠叠的木柴。火焰从上往下燃烧,缓慢而持久。


    “这是‘颠倒火堆’,”他解释道,“燃烧时间长,烟雾少,适合长时间取暖。”


    做完这一切,他才不慌不忙地,开始教她如何自救。


    “我现在不能强行把你拉出来,”他看着她的眼睛,用一种讲解科学知识的、不带任何情绪的语气说,“否则,巨大的吸力会把我也一起拖下水。人如果长时间陷入流沙,会因为压迫,导致‘坏死静脉血回流’、‘体温过低’和‘酸中毒’,这是创伤死亡的三要素。一个健康的成年人,在六到十二个小时内,就会死亡。”


    林晚认真地听着,心中那丝因拖累了他而生的愧疚,渐渐被另一种情绪所取代——一种纯粹的、对这个男人强大的生存能力与渊博知识的钦佩。


    “所以,我们现在要制作一个‘绞盘’,利用杠杆原理,把你‘拔’出来。”


    他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用木棍和绳索,在她面前演示着。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高效,充满了力量的美感。林晚聚精会神地看着,将每一个步骤都牢牢地记在心里。


    当那个简易却高效的杠杆装置,终于将她从流沙的禁锢中缓缓拉出时,林晚整个人都虚脱了。


    陆景深脱下自己的外套,将浑身沾满泥浆、冷得瑟瑟发抖的她紧紧裹住。他低头,看了看她那双已经完全湿透的鞋袜,又抬头看了看渐渐西沉的天色。


    “今天走不了了,”他在“寻找山洞”和“搭建庇护所”两个方案中,果断选择了后者,“我们得尽快把你的鞋袜烘干。”


    “可是……我们今天不是计划要走十五公里吗?”林晚靠在他怀里,有些虚弱地问,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挫败感。她觉得自己,像个一无是处的累赘。


    “计划赶不上变化,”陆景深将她打横抱起,向着一处地势较高的林地走去,“如果你穿着湿透的鞋袜继续走路,很快就会得‘战壕脚’。”


    他看着她茫然的眼神,耐心地解释:“就是你的脚会因为长时间处于阴冷潮湿的环境中,导致皮肤和肌肉细胞坏死,血液无法流通。如果处理不及时,很快就会肿胀、剧痛,甚至需要截肢。”


    他的话,专业得像一个外科医生,让林晚不寒而栗。


    看着她那副挫败又后怕的小模样,陆景深觉得可爱极了。他低头,在她冰凉的唇上,印下一个温暖的吻。


    “我就是知道你不懂,才带你来学习的。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能让人无条件信服的力量。


    林晚的心,在那一刻,被一股暖流彻底包裹。她抬起头,迎上他那双盛满了关切的眼眸,主动地、轻轻地回吻了一下。


    “谢谢,景深哥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依赖,“有你在,我不怕。”


    这个吻,和这句话,似乎取悦了他。


    就在他们刚刚用树枝和宽大的树叶,搭建好一个简易的、可以遮风挡雨的庇护所,又用登山绳和防水布,在庇护所下搭好一个离地的临时吊床后,天空,毫无预兆地,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大雨。


    雨势越来越大,很快便成了瓢泼之势。豆大的雨点,疯狂地敲打着他们头顶的“屋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森林里,瞬间被一片白茫茫的雨幕笼罩,远处的山峦与树木,都变得模糊不清。


    两人坐在火堆旁,烘烤着湿透的衣物和鞋袜。跳动的火焰,将他们的脸映得忽明忽暗,也在这片因暴雨而显得有些可怕的森林里,圈出了一小片温暖而安全的领地。


    等衣物都烘干后,两人挤进了那个并不算宽敞的吊床里。陆景深从身后,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像一只守护着自己珍宝的巨兽。


    听着外面哗啦啦的雨声,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坚实而温暖的体温,林晚那颗紧绷了一天的心,终于彻底地、完全地松懈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太累了,又或许是这份安全感太过催眠,她很快,便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陆景深低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在跳动的火光下,她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小的蒲扇,在眼睑下投下一片安静的阴影。他忍不住,低头,在她娇艳的红唇上,印下一个轻柔得几乎没有惊动她的吻。


    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颇为遗憾地,轻叹了一声,也闭上了眼睛。


    一夜好眠,似乎洗去了昨日所有的疲惫与惊险。


    第二天,当第一缕晨光穿透庇护所的枝叶缝隙,在吊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时,两人继续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