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乞求
作品:《玫瑰战争》 第二天下午,林晚被秦夫人请到了一间雅致的小花厅。这里是秦夫人平日里会见最亲近女眷的地方,烧着地龙,熏着上好的檀香。秦夫人亲自为林晚沏了一杯茶,动作优雅,脸上带着一种褪去了所有审视的、纯粹的温和。
“晚晚,坐吧。”
林晚安静地坐下,她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秦夫人看着眼前这个沉静如水的女孩,心中感慨万千。她轻轻叹了口气,开门见山:“景深那孩子,对你……很不同。”
林晚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稳。
“之前,”秦夫人坦诚地看着她,眼中没有半分虚伪,“我是不同意的。我希望景深的未来,有一个能与他并肩而立的、门当户对的妻子。”她的言下之意很明显,而你,不够格。
林晚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半分委屈或不甘。
“但是,”秦夫人的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真诚,“你救了老爷子,就是救了我们整个陆家。这份恩情,比任何家世背景都重。”
她将一杯茶,轻轻推到林晚面前,像是在递出一份最郑重的橄榄枝:“所以,晚晚,如果你愿意,我不会再反对。”
这是来自这个家族真正的女主人,最高级别的认可与试探。
换做前世的林晚,听到这句话,大概会激动得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但此刻,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自嘲般的浅笑:“秦奶奶,您太抬举我了。”
她迎上秦夫人惊讶的目光,语气诚恳,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疏离:“景深哥哥人中龙凤,他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女孩。而我的家世,配不上他。况且,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景深哥哥也未必看得上我。”
“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出国读书,将来凭自己的本事安身立命。这件事,陆爷爷已经答应我了。”
秦夫人彻底愣住了。她设想过林晚可能会激动、可能会感恩、可能会羞涩,却唯独没有想过,她会拒绝得如此干脆,甚至将自己与陆景深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她看着女孩那双清澈见底、不含一丝杂念的眼睛,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女孩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陆家的荣华富贵。
“你……当真想好了?”秦夫人叹了口气。
“想好了。”林晚点点头,随即,她的语气变得无比恳切,“秦奶奶,您和陆爷爷对我的恩情,我此生不忘。我什么都不要,只求您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我希望将来,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万分为难、却又无能为力的事情时,能向您求助一次。”林晚看着她,眼神郑重,“就用我救陆爷爷的这份恩情,来换您这一次的承诺。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
秦夫人深深地看着她,许久,才缓缓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个承诺的分量有多重。
“好,”她说,“我答应你。”
从花厅出来,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没有半分暖意。
林晚知道,她为自己,也为远在不知何处的小雅,落下了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她成功地拿到了离场的门票,但那个真正的守门人,却刚刚被彻底激怒。
时间飞逝,林晚如期顺利毕业。她即将动身回南方、度过她间隔年的消息,像一颗石子,在陆家平静的水面下,激起了无人察觉的暗流。
对陆安然而言,林晚的离开,无异于一种背叛。这个能为她创造无数惊喜、让她在朋友间出尽风头的“伴读”,这个她早已习惯依赖的伙伴,竟然要“抛弃”她。这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被冒犯的愤怒。
这份愤怒,在苏慕白生日到来之际,彻底爆发。
“晚晚,”她理所当然地,将一份比之前复杂十倍的设计稿推到她面前,“这是我为慕白哥设计的袖扣,下周他生日前,你必须帮我做出来。”
这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一道命令,是她试图留住林晚的最后手段。
林晚看着那份设计稿,又看了看陆安然那张骄傲又不安的脸,缓缓地、清晰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安然姐姐,”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我做不了。”
“为什么?!”
“我马上就要回南方了,时间上来不及。”林晚的理由,无懈可击。
“我不管!”陆安然的公主脾气彻底爆发了,“林晚,你是不是觉得救了爷爷,翅膀就硬了,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林晚没有再与她争辩,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陆安然气得在房间里砸了最心爱的音乐盒,哭着给自己那群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打了电话,添油加醋地抱怨林晚如何“忘恩负义”、“恃宠而骄”。
电话那头,一个纨绔的声音笑着说:“安然,多大点事儿啊?不就是个管家的孙女吗?你就是把她捧得太高了。放心,这事儿交给我们,保证给你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离了陆家,她什么都不是。”
一场针对林晚的、充满了恶意的阴谋,就此展开。
几天后,陆安然以“为林晚践行”的名义,在京城一家顶级的会所,攒了个局。她天真地以为,这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教训”,却不知自己亲手将林晚推进了深渊。
派对上,几个早已对林晚觊觎许久的衙内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开始轮番上前,以各种名义向林晚敬酒。陆安然被闺蜜缠着,没有注意到,一杯由她亲手递给林晚的香槟里,已经被悄悄地混入了一些无色无味的粉末。
酒过三巡,林晚感觉身体开始不对劲。一股陌生的燥热从身体内部升腾起来,四肢百骸都变得绵软无力,视线也开始模糊。她知道,自己中招了。
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借口去洗手间,跌跌撞撞地想离开包厢。然而,那个为首的、名叫王昊的衙内,却笑着拦住了她的去路。
“林晚妹妹,喝多了?走,哥哥带你去楼上房间休息一下。”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想去揽她的腰。
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淫邪的笑容,终于让陆安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看着林晚那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颊,一股彻骨的恐惧攫住了她。她只是想让林晚服个软,可没想让她真的出事!
“王昊!你干什么!”陆安然尖叫着冲了上去,一把打开他即将碰到林晚的手,“我让你们吓唬吓唬她,没让你们动手动脚!”
王昊被扫了兴,有些不耐烦地哄道:“安然,别闹,我们跟林晚妹妹开个玩笑呢。”
“我说了,住手!”陆安然张开双臂,像护着小鸡的母鸡一样,将摇摇欲坠的林晚挡在了自己身后,“你们谁都不许碰她!”
看到这一幕,包厢里其他几个衙内也都围了上来,酒精和色心壮了他们的胆。
“安然,你这就没意思了啊,是你自己说要教训她的。”
“就是,一个管家的孙女,你还真当成宝了?玩玩而已,别扫兴。”
“我让你们滚!”陆安然彻底慌了,她看着这群昔日好友脸上丑陋的**,颤抖着手,摸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她最依赖的人的电话。
“哥!你快来‘皇城’!王昊他们……他们要对林晚……”
电话那头的陆景深,声音瞬间冷得像冰:“我马上到。在那之前,看好她。”
得到哥哥的承诺,陆安然稍微定下心神,她死死地护着林晚,寸步不让。王昊见状,耐心也耗尽了。他不再给陆安然面子,上前一把将她粗暴地推开。
陆安然被推得一个踉跄,撞在后面的沙发上,眼睁睁地看着王昊和另一个人,一左一右地抓住了林晚的手臂,准备将她往外拖。
“放开我……”林晚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只能本能地挣扎。
“放开她!”陆安然再次扑上去,死死拉住王昊的胳膊。
就在这混乱不堪、林晚几乎要被拖出包厢的绝望瞬间,那扇厚重的门,被人“砰”的一声,从外面用一种极其恐怖的力道踹开了。
整个包厢,瞬间死寂。
陆景深站在门口,身后的走廊灯光,在他周身勾勒出一道凛冽而森寒的轮廓。他没有像众人预想的那样暴怒,甚至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像两口凝固的、漆黑的古井,越过所有人,精准地、牢牢地,锁在了那个被两个男人架住的、摇摇欲坠的身影上。
他没有动手,也没有说话。
可那份沉默,却比任何歇斯底里的暴怒,都更令人不寒而栗。空气仿佛都被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无形的、冰冷的气压抽干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王昊被他那副眼神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但仗着酒劲和家世,还是硬着头皮嘴硬道:“陆……陆少,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跟林晚妹妹开个玩笑而已……”
陆景深没有理他,甚至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吝于给予。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只看着一个人。
他在看林晚。他在等。
林晚的脑中一片混沌,身体里的那股陌生的、折磨人的火焰,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尽。但当她看到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她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是他。
他来了。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得救的狂喜与极致的屈辱的情绪,瞬间席卷了她。
她想起了自己重返北京时,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的话——一定要远离他。
她以为自己能做到。可此刻,现实却用最残忍的方式,将她所有的坚强与伪装,都撕得粉碎。
他为什么不动?他为什么不救她?
她看着他那双冷漠的、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剧的眼睛,瞬间明白了。
他在等。他在等她低头,等她求饶。他在等她亲口,将那份她一直死死守护着的、可悲的自尊,交到他的手上。
王昊见陆景深迟迟没有动作,胆子又大了起来。他抓着林晚的手臂,将她往自己怀里又拖近了几分,用一种挑衅的语气对陆景深说:“陆少,你要是不心疼,那弟弟们,可就替你‘照顾’了啊。”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林晚看着眼前王昊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又看了看门口那个冷酷如神祇的男人,那份深入骨髓的、来自前世的恐惧,与此刻身体被药物支配的无助,交织在一起,彻底摧毁了她所有的防线。
她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再睁开时,那双美丽的眼眸里,所有的倔强与清冷都已褪去,只剩下破碎的、全然的哀求。
她看着他,嘴唇微微翕动,用一种几不可闻的、带着哭腔的、破碎的声音,说出了那句她曾发誓,这一世绝不会再说出口的话:
“景深哥哥……救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陆景深动了。
他没有像众人想象的那样,冲上来大打出手。他只是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一步一步地,向他们走来。
他的步伐很稳,很从容,却像死神的镰刀,每一步,都踏在所有人的心尖上。那几个原本还嚣张不已的衙内,竟不受控制地,随着他的靠近,一步步地向后退去。
他走到林晚面前,甚至没有看那两个还抓着她手臂的男人一眼,只是伸出手,脱下自己身上那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将她那具因为药物而变得滚烫、散发着致命诱惑的身体,严严实实地包裹住。
然后,他才缓缓抬起眼,用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的眼眸,瞥了一眼王昊。
“你,”他说,“会为此,付出代价。”
那声音,很轻,很平,却像来自地狱的审判,让王昊瞬间酒醒,从头凉到了脚。
说完,陆景深便不再看任何人一眼,一把将林晚打横抱起,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大步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