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榊一槻穿着笔挺的校服站在一年五班的教室门口，相较于上周五见到的空无一人、过分安静的教室，此刻里面充满了同学们叽叽喳喳的对话声。


    门被推开，全班同学顺势噤声，一个个坐姿端正，视线聚焦在这个新来的同学身上。


    他们刚刚还在吧啦吧啦，一下子就不说话了！榊一槻对此情形感到惊奇，外公说的没错！小学生都是很听话的！她站的更直了。


    在班主任简单介绍后，她对着全班一板一眼地说：“我是榊一槻，请多指教”。


    教室安静了几秒钟，小朋友们窃窃私语，榊一槻不明所以，班主任笑意盈盈：“一槻同学，还可以介绍的更具体一点哦，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榊一槻明白了意思，于是她开始补充“我喜欢看漫画和打游戏，最喜欢的漫画是王道热血少年漫！最喜欢的游戏是宝可梦系列。”说着她叉起腰，有些骄傲的微微昂起头，语调变得比刚刚介绍时要欢快自如许多“我家有超多漫画书，每期jump我都有，我们可以一起看哦，我打游戏超厉害的，欢迎大家来和我PK……”


    教室的氛围渐渐变得轻松起来，小朋友们的表情从“这个同学的介绍好短，有点让人担心呢”的担忧慢慢变成“她好能说”的惊讶和“她和我的兴趣一样”的惊喜。


    “一槻同学”班主任不得不打断榊一槻滔滔不绝的演讲，指着一个空座位示意榊一槻入座。


    “哦，还有一个我没说！”榊一槻像是突然想起了还不太熟练的喜欢的事情“我最喜欢的运动是棒球！”说完她兴致勃勃的目光迅速扫过全班，大家果然很欢迎我呢！


    然后，她的目光和一道视线交汇了。


    教室靠窗倒数第二排的位置，一个男孩子正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她的方向，眼神里没有探究也没有欣喜，阳光勾勒出他清晰的面庞，和那天下午夕阳照亮的模样重叠。


    好巧啊。


    她咧开嘴，毫不掩饰地对他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蓝眼睛里仿佛有星星在闪烁。


    御幸一也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从走神的空档里疑惑地回神，正好对上那双毫不避讳、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蓝眼睛，他微微一怔，心里泛起一丝嘀咕：“这家伙……干嘛对我笑得那么奇怪？”


    一整天，御幸都能感觉到那道视线。上课时，他会偶尔转头，总能捕捉到她飞快低下头去假装看课本的金色发顶，下课时，她的座位周围立刻围满了好奇的同学，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绝于耳。


    “榊同学，你是外国人吗？”


    “不是，但爸爸说我是混血儿。”


    “你怎么现在才来上学呀？”


    “之前发烧住院了。”


    “我也很喜欢玩宝可梦，周末可以一起玩！”


    “好呀！”


    ……


    御幸一边整理着下节课的课本，一边断断续续地无法屏蔽的听着那边的对话，他对这个新来的同学没什么特别的兴趣，只是觉得她有点吵，而且……总看着自己，怪别扭的。


    午休的铃声像是发令枪，榊一槻几乎是在铃声落下的瞬间，在其他同学还没有围在她身边之前，快步走到了御幸的课桌前，周围瞬间安静了一些，不少目光好奇地投向他们。


    御幸抬起头，看着这个站定在自己面前的金发家伙，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询问。


    榊一槻深吸一口气，因为期待和一点点快走后的急促使得心怦怦直跳，好快好快，她尽量显得镇定一点。没有任何铺垫，没有任何委婉，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你叫什么名字？”


    御幸愣了下，这个开场白有点出乎意料，他挑了挑眉，还是回答：“御幸一也。”


    名字说出的瞬间，他看到面前的女孩眼睛“唰”地一下亮了，里面的光芒几乎要满溢出来，她脸上的笑容更加扩大，带着一种“解开谜题”的满足感，然后，她说出了那句让御幸在很多年后仍记忆犹新并且每每想起都觉得她真是个笨蛋的话：


    “一也！”她叫得无比自然，仿佛已经这样叫过千百遍，“我们一起打棒球吧！”


    不是请求，也不是邀请，是理所应当的我们一起。


    御幸一也在他平淡无奇的小学生活里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呆滞的表情。


    啊？？？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自来熟也要有个限度吧！他们认识超过一分钟了吗？还有，这语法乱七八糟的日语是怎么回事？他看着她那双写满了“本该如此”和“无比兴奋”的蓝眼睛，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榊同学，老师找你。”这时，一个女孩子在门口喊。


    “好，我马上来。”榊一槻转身看着御幸，笑的眼睛弯弯，右手做出拉勾的手势“一也，我们说好了哦！”


    喂！不要单方面的做约定啊！御幸仍处在巨大的震惊中，这个素未谋面的金发女孩有着过于直接的热情，如一颗迅猛的直球，直冲向他，拒绝的话在脑中盘旋了一圈，却无法立刻说出口，他抓了抓头发，有点挫败。


    放学铃声响起，榊一槻动作快得像只出笼的小鸟，背上书包就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正准备去参加棒球队训练的御幸身后，都没注意在校门口等着接她去报名的外公。


    御幸走了几步，无奈地回头：“你跟着我干嘛？”


    “去打棒球啊！”她回答得理直气壮。


    “我是去训练。”


    “我也去训练！”


    御幸看着她固执的眼神，知道甩不掉她了，他叹了口气，算是默许。于是，去棒球场的路上出现了这样的一幕：棕发的男孩在前面走得有点快，金发的女孩像条小尾巴紧紧跟在后面，走的哼哧哼哧，雄赳赳气昂昂的，小嘴还不停地问着：


    “一也，你家住哪里呀？”


    “我们明天也要打棒球吗？”


    “是要天天来吗？”


    “其他时候也可以一起打棒球吗？”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御幸听着耳边不间断的声音，看着身后这个因为兴奋而脸颊微红、眼睛闪闪发亮的家伙，脑子里莫名浮现出商店街那只总是热情扑上来、甩着尾巴的金毛犬。


    对，就是狗狗。


    榊同学，像只金毛。


    到了棒球场，外公看了一眼正在换球鞋的御幸，再看看这个才发现他其实一直跟在后面的外孙女，一脸了然，便去和教练沟通报名情况。教练注视着这个陌生的金发小女孩，又看向御幸，有些诧异，在听榊一槻大声说出“我想和一也一起打棒球”后，教练倒是接受的很快，队里虽然男孩子居多，但低年级的队伍里男孩和女孩差距不大，很多家长也会以想让孩子多运动为由给孩子报名。


    “你想守哪个位置？”教练亲切的半蹲着问。


    “投手！”她骄傲地宣布，说的无比坚定，仿佛这是世界上最棒的位置。


    御幸这次真的侧目了，投手？这家伙？


    “哦？很有干劲嘛！那就让我们看看你的姿势吧。”教练递给榊一槻投手手套和球，然后喊来助教教练接球。在所有人，指看热闹的球员们、看训练的大人们、外公和御幸的注视下，榊一槻站上了投手丘，她盯着手套思索了几秒。


    她不会用？围观人们这么想着，只看见她极其自然地将手套套在右手上，然后用左手握住了棒球。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场边响起了几声低低的惊呼。


    御幸的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讶异。


    “左撇子？”一个队员小声说。


    “左投手啊……真少见。”


    榊一槻深吸一口气，回忆着电视里看过的投球动作，想着父亲在家偶尔做的空气投球，努力模仿着抬腿、挥臂，用尽全力将球扔了出去——


    球软绵绵地滚向一垒方向，都碰不到本垒板。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


    正在场边做着接球练习的御幸看着那颗滚远的球，又看了看投手丘上那个依旧摆着投球姿势、一脸“我投出去了！”的榊一槻，内心被一种巨大的无语淹没。


    旁观的三年级的投手替他问了出来，语气带着点难以置信“你……根本没打过棒球吧？”


    “嗯！”榊一槻用力点头，眼神清澈又无辜，“我看过！”


    “哈哈哈哈，很好，这样才有进步的空间嘛。”教练拍着手笑了起来，其他家长们也都跟着笑了，虽然对一年级的初学者确实没什么期待，但这个女孩子的自信与此刻的场面形成的反差实在让人忍俊不禁，榊一槻的外公也笑得眯起了眼，想到昨晚他问外孙女怎么周末不去报名，一槻却很懵懂的反问“啊？他们周末也训练啊？”随后露出了错失良机的神情，又握紧拳头说没关系，明天就可以了。


    周围的笑声此起彼伏，榊一槻浑然不觉，并与教练的评价达成一致，她还可以更厉害！


    御幸一也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个突然闯入他生活的金发家伙不仅是个自来熟，还是个对棒球一窍不通的……笨蛋。


    走下投手丘后，榊一槻看着教练将她的名字补充在花名册的最后一行，她快速浏览，在靠后一点的位置找到了御幸的名字，一也，御…幸…一也。


    兴奋中带着一丝顿悟。


    原来那两个字读作Miyuki哦。


    榊一槻，读作Sakaki Itsuki，拼音是shén yī guī，是金色短发蓝色眼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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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直球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