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下了。


    路上多花了不少时间，默克还不太习惯人类的身体。


    它没想到，人类居然活得这么不方便！


    每次走路，都需要调动全身的肌肉，却只能挪上那么一点点距离……


    实在太低效了！


    这些还能习惯，可当它肚子开始发出奇怪的叫声时，默克顿时感觉这具身体格外虚弱，连大脑活动都慢了下来。


    它记得，陈枫有低血糖的毛病。


    坚持到家后，它先将睡着的陈枫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立马去屋外烧水煮饭了。


    食物是中午剩下的茄薯。


    默克吃得很仔细，一点一点咀嚼吞咽。


    它从未体验过人类食物的味道。


    吃完饭，这具身体已经相当疲惫了。


    今天是充实的一天，虽然默克也陪着陈枫做了许多事，却不知道他会这么累。


    因制作裂空铳，灵性大幅度消耗，几乎抽干了精神，大脑格外疲乏。


    身体也有些酸痛。


    这就是陈枫每天的感受吗？


    趁洗漱的时候，默克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镜子里面的脸。


    它格外喜欢看这张脸。


    其实它并不理解人类的审美，在它眼里，大部分人都长得差不多……


    可陈枫不一样。


    它对这张脸异常熟悉。


    视线一点点扫过，眉眼，鼻梁，饱满的唇瓣，柔软的下颚曲线，纤细的锁骨，再往下……


    它感到脸上有些发烫，于是收敛起了目光。


    爬到床上，陈枫圆滚滚的身体无意识地起伏着。


    它忍住没去摸，毕竟那是它自己的身体，那感觉太奇怪了。


    阖上双眼，困倦如潮水般将它卷起，这具身体陷入了沉睡，可它却无法进入这种状态。


    像是一个被困在人类脑中的幽灵。


    算了……


    默克轻轻叹了口气，它已经很习惯这种状态了。


    第二天早上，察觉到这具身体已经恢复了状态，默克再次接管了它。


    陈枫总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默克发了会儿呆，除了跟着陈枫，它好像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了。


    按陈枫原来的习惯洗漱、吃过早饭，它提起水壶走到怪诞田前。


    触须们感知到有人靠近，齐齐舞动着。


    “人类……老板……不……”


    默克饶有兴致地看着它们。


    它们似乎一下子分不清来人到底是谁，低语里满是迷茫。


    “老板……两个老板？”


    “不用管是谁了，今天有收获吗？”


    触须们颤动，聚合，从花蕾中央延伸出同样的粗壮树根，其上细须正准备膨胀成茄薯。


    “等等，我早就想提醒你们了，人类种的茄薯可没有那么大个的，你要分成几个，他们也好处理些。”


    树根一愣，沉默了半晌，身上三五根细须开始一起成长。


    眨眼间，几颗大小、模样完全一致的茄薯诞生了。


    默克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树根抖了一下，像是怀疑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不用这么强迫症，哪有长得完全一样的呢？”


    “这几个我先拿走了，下次注意点！”


    它伸手摘下茄薯，转身放进屋里，留树根独自在风中思考。


    今天的老板怎么这么麻烦？


    它们却不敢当面质疑，这位老板今天实在有些可怕。


    虽然看起来和和气气，可说的话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默克倒是不以为然，它这是在教它们以人类的视角看待问题！


    毕竟，它比人类要了解这些污染怪物，又比这些怪物更了解人类。


    想起昨天怪诞田提起过想要更多特效肥料，它找出装肥料的袋子，走到田边。


    触须们闻到朝思暮想的美味，纷纷扭动着身体。


    “别急，我不能一下子全给你们，这些肥料很稀有。”


    他用铲子铲起一些肥料，均匀扫在田里。


    成群的触须像是久旱逢甘霖的草木，摇摆着去迎接那些粉尘，似乎非常高兴。


    “慢点吃。”默克蹲在田边，看着它们进食，一脸慈祥。


    “我可以再多给你们一点，不过，你们要答应我，以后要好好听陈枫的话！”


    触须们疑惑：你不就是陈枫？


    “好好长大，有你们在，他就不用再挨饿了。”


    “话说……”它忽然想到什么，“这块田是不是太小了，你们好像太挤了些？”


    像是很赞同它的想法，触须轻轻摇摆。


    默克立即回到房内，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把剪刀。


    它一脸兴色地摆弄剪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


    这片大地虽然因污染而贫瘠，但天气总是好的，温度适宜的阳光照亮大地的每一处角落。


    女孩深红色的头发被镀上一层辉光，她脸庞稚嫩，带着充满活力的笑容，手里拎着满满一袋子零食。


    特蕾莎经常来找陈枫玩，因此早已熟门熟路了。


    远远地，她看见那人正弓着背挥舞锄头耕地，一下下格外卖力。


    女孩悄悄笑着。


    陈枫哥哥还是这么勤快，一大早就开始干活了！


    几步之后，她脸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了。


    那个年轻俊秀的男人扔下锄头，弯腰从脚边的篮子里拿起一个……


    一个乌黑、蠕动、甚至发出刺耳尖叫的怪东西！


    他脸上带着笑意，低声对那怪东西说了句什么，然后将其埋进了土里。


    “陈……陈枫哥哥，你在……干什么呀？”


    男人猛然转过头，一脸警惕地打量着她，那眼神带着某种危险的意味，陌生极了。


    特蕾莎被吓坏了。


    “你……你不是陈枫！”


    她从背包里拿出拾荒用的铲子，双手举着朝向男人。


    “你……你是谁？你把他怎么样了？”


    默克像是刚认出来她是谁。


    “特蕾莎？你是特蕾莎吗？”


    它还是第一次以人类的视角看到女孩，一下子没有分辨出来。


    “别害怕，陈枫没事，我和他遇到了一场恶作剧……哦，我是默克，你知道的。”


    “默克？”


    女孩狐疑地审视着它。


    默克简单解释了下昨天下午发生的意外，见女孩一脸怀疑，它发动空间能力，将她手中的铁铲转移到了自己手里。


    “看，这是我的能力，你应该见过吧？不信的话你可以去屋子里看看，陈枫正在我的身体里睡觉。”


    特蕾莎立即跑到屋子里查看，果然，小怪物正安然躺在床上。


    “可是，你刚刚是在做什么？”


    不管怎么说，它那行为也太可疑了。


    “你说这个？它是陈枫刚养的田。”


    “？”


    它走到怪诞田前，命令道：


    “给我一颗茄薯。”


    触须刚被它剪去一部分身体，吓得不行，唯唯诺诺地照办了。


    看着那长满怪异的田地居然真能结出粮食，特蕾莎眨了眨眼睛，以惊人的速度消化了这个事实。


    “原来如此，这就是陈枫哥哥一直想做的事？”


    “没错。”默克欣然同意。


    大概也就和陈枫原本的预期有那么一点点的差距。


    “好厉害，”女孩认真点了点头，“这样的话无主地也能种出食物了！”


    她马上撸起袖子：“我也来帮忙！”


    默克带着欣赏的眼光看着女孩，它知道陈枫和她的关系很好，两人彼此帮助，因此它也会对女孩展示友好。


    两人很快分工行动，默克负责开垦耕地，特蕾莎则剪下触须以备移植到新的农田里。


    她对这些怪物的适应能力比陈枫都要强上许多，下起手来比默克都要麻利。


    剪刀被默克磨得锋利，“咔嚓”一声，触须被从根部截断。


    怪诞田中传来一阵尖利的哀嚎，它们怕极了着两个魔鬼！


    但随着断开的触须被移植到新的土地，在被开垦松软的泥土里扎根，根系很快又从下面连接在了一起。


    特蕾莎按默克的提示拿来水和肥料，依次播散到田里。


    怪物们纷纷发出喜悦的声音：


    “力量……变强……更多……想要……”


    “看吧，”默克擦去脑门上的汗珠，“我就说它们也是植物吧。”


    这些触须和植物一样，向往阳光、水分、营养，拥有不断繁衍生息的本能。


    “是不是可以播种了？”特蕾莎很期待它们长大成一片广袤的田地。


    默克一口气将怪诞田的面积扩大了十倍，两人忙活了一天，中午凑在一起吃了顿水煮茄薯。


    “特蕾莎，你来找陈枫是有什么事吧？”


    女孩闻言高兴地伸出左手，手腕上戴着的，正是她昨天捡到的那只红石手镯。


    “默克，这个圣物，我知道它的用处了！”


    “是嘛？”默克吞下一块茄薯，它不用进食，但陈枫的身体却很需要。


    它能看出，这件圣物的能量不弱，女孩的运气确实很好。


    “想看看效果吗？”


    特蕾莎身为小孩子，自然想向朋友分享自己新得的宝物，但她同时又带着些成熟的矜持，不愿意太直接地卖弄得意。


    默克毫不犹豫地答：“不想。”


    女孩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要是真的陈枫在，一定会哄着她继续进行下去的。


    现在好了，她的计划中道崩殂，瞬间不知道怎么办了。


    “为什么？”稚嫩的脸微微发红。


    默克不自觉地摇晃着身体，就像它还在自己身体里的那样。


    味蕾正充分享受着食物带来的快感，它体会到新鲜的满足感。


    “我对和陈枫没有关系的事情不感兴趣。”


    它理所当然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