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针指向半吉位置。


    “怎么了？”


    “这洞里好像有好东西？”


    裂空铳破坏出的坑洞很大，目测有三四米深。


    默克闻言化作黑雾附在陈枫身体上，竟带他堪堪漂浮起来，很快到达底部。


    两人一起挖开松软的泥土，不一会儿，某个东西露出了一角来。


    陈枫瞬间觉得脊背上爬过一阵寒意。


    不详的气息，这玩意似乎是污染物！


    “陈枫，小心污染。”


    他立即擦亮净化银戒，圣洁光芒守护身心。


    默克转移周围泥土，很快将那物拉了出来。


    一人高的机器，由两部分组成，下方是一个方形的金属底座，上方则是一个硕大的玻璃圆球。


    “这是……扭蛋机？”


    不过机器浑身包裹着污浊的黑气，玻璃外壳黑漆漆一片，看不到里面装着的东西。


    “什么是扭蛋机？”


    “额，”他也很少玩这种东西，大概是因为自己运气一向不太好，“就是可以抽取随机物品的机器，大多是玩具。”


    不过这台扭蛋机，怎么看也不像能抽出正常物品的样子……


    默克好奇地围着机器转圈。


    “怎么，你想试试？”


    小怪物倒是不怕污染物，但它害怕影响到陈枫。


    “没事，我们先去安全的地方，我离远点就行了。”


    “好。”


    它圆圈眼睛挤成两道弧线，看起来很开心。


    一口吞下扭蛋机，两人很快回到地面。


    待陈枫跑开一段距离，它再次吐出机器。


    “按下上面那个红色的按钮应该就可以了！”


    陈枫远远喊道。


    他莫名觉得，这场面好像在哪部电影里见过？


    有点像旁观拆弹人员解除马上要爆炸的炸弹……


    默克轻轻按下那个按钮，随着一阵悦耳的音乐，机器下方出口掉出一颗扭蛋。


    银色外壳，看起来平平无奇。


    “打开看看？”


    它打开扭蛋，一个小人模型从里面掉了出来。


    陈枫？


    默克捡起那个小人，一眼辨认出它就是照着陈枫的样子捏的。


    小人的脸上紧紧皱着眉头，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把它给逗笑了。


    “怎么了？开出来什么呀？”


    陈枫见没有异常情况发生，慢慢走了过来。


    默克却忽然做贼似得将那个模型藏了起来。


    “什么也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它不太想让他看见。


    陈枫觉得有些奇怪，直觉这家伙有事瞒着自己。


    自从西3区浴场之后，它就有些怪怪的，偶尔一个人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叮铃铃——”


    突然响起的音乐声吓了他一跳。


    那台扭蛋机忽然自己晃动起来，紧接着什么掉了下来。


    许是晃动得太厉害，那东西一下子弹了出来，径直滚落到陈枫脚边。


    “……”


    这未免也太刻意了吧？


    陈枫观察了两秒，感觉不到一丝污染的气息。


    他弯腰捡起了那枚扭蛋，轻松打开，里面是团黑乎乎的东西。


    触感柔软，看着那东西脸上两个圆圆的简笔画圈，这不是缩小版的默克吗？


    “？所以，你刚刚开出了什么？”


    他好奇地看着对方，小怪物默默靠近，等他伸出手来，从嘴里吐出一个人形玩偶。


    看着手里两个玩偶，陈枫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你刚刚为什么要瞒着我？”他好奇道。


    小怪物吞吞吐吐，如果它有人形的话，应该已经急得满脸通红了。


    “我……我想要他。”


    “他？”陈枫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旋即，他脸也红了起来。


    脖颈处的皮肤像被火燎烧着，连带着灵魂深处的一点也被牵引着颤动。


    他忽然意识到，在这几天的相处中，他已经逐渐把默克当成一个人类去对待了。


    一个会累、会饿、会好奇的人类。


    可它明明只是，只是一团没有定型的黑雾，一个会说话的幽灵……


    这想法只存在了一瞬间，可他同时想到，默克是一直能听到些他想法的。


    坏了……


    果然，小怪物顿时干瘪成一只风干的茄子，连雾气都淡了许多。


    “不对，那不是我真的想说的！”


    他伸手去抱对方，两个玩偶被他丢在地上。


    可那些雾气像是有些抗拒这接触，纷纷从他指间溜走了。


    “默克，对不起……”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或者说，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是如何看待对方的。


    “咔咔——”


    怪异的声音响起，像是僵硬许久的关节终于能够活动了。


    掉落在地的玩偶转动着脖子，居然动了起来。


    “咔咔！”


    它们一起张大嘴巴，随着夸张的嘴部动作，惊人的吸力同时从嘴里发出。


    默克和陈枫，他们的玩偶分身分别吞下了对方的本体。


    然后，玩偶身形膨胀，很快变成了正常大小。


    陈枫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忽然就恢复了正常。


    不对！一点也不正常！


    眼前是一片片模糊、抽象的景象，色块、符号、光影、文字……


    无数用于解释视野内存在事物的信息胡乱堆砌在一起，反而叫他什么也看不清楚。


    如此海量的信息，要是之前的他去看，恐怕要立即精神失常了！


    难道是污染？


    陈枫马上在视野里寻找默克的身影，无数信息堆叠在一起，他的大脑一时难以跟上速度去消化。


    像是强行被塞入了上百倍食物的胃，他的精神有些崩溃。


    “陈枫……”熟悉的声音幽幽响起。


    不对，这不就是他自己的声音吗？


    陈枫立即努力向发声方向寻去，勉强在信息海洋中辨认出一个轮廓。


    他自己身体的轮廓。


    “默克？”


    那轮廓上除了他本身的信息，还掺杂了大量的、无法解读的内容，像是一块块黑色的补丁围绕在身边，因此很是醒目。


    “我们好像，被那个扭蛋机捉弄了……”


    默克，用他的声音说着。


    它此时已经完全占据了陈枫的身体，在它眼里，陈枫也变成了一团人畜无害的雾气。


    而在两人不远处，那台被污染的扭蛋机正疯狂摇晃着，发出一阵阵诡异的笑声。


    它在嘲笑他们两个笨蛋。


    “……岂有此理！”


    陈枫气得不行，许是看默克表演了很多次，他有样学样，张大嘴巴，一口吞下了那扭蛋机。


    如同泥牛入海，他体内像是一个无底深渊，周围瞬间清净了。


    温柔的触感忽然传来，无比清晰，他那由雾气组成的身体，不知从哪传来了一阵阵心跳的涟漪。


    是默克，正用他的身体抱住了他。


    这感觉非常，非常的怪异！


    他极力想要挣脱，但身体被一下一下地揉成了棉花，再也不想动弹了。


    怎么会这么舒服！？


    怪不得小怪物总是要往我身上贴！


    “默……默克，别这样，放……放开我！”


    对方装作听不懂，它笑了起来，听起来特别开心。


    “你用我的身体，应该很不习惯吧？”陈枫一番挣扎无果。


    反正他是无法习惯默克的身体，它眼中的世界可比那制作圣物时的灵性世界奇怪多了！


    “不，你的身体很方便。”


    默克笑着将他放在肩头，然后拎起背包。


    “回家吧？”


    “不行，不行！我们得快点想办法换回来！”


    陈枫快疯了，他睁开眼时，眼前的世界混乱至极，根本无法适应。


    可当他闭上眼，这具身体对与他本体接触时的感觉又异常敏感！


    那莫名的悸动，远超过人类能理解的范畴，像是被月亮牵引的潮汐，顷刻间就要将他的理智淹没了！


    更叫他难堪的是，这份悸动的源头是他自己！


    他身体的触感、温度，他行走的节奏，近在咫尺的轻语，清晰的呼吸声……


    他要被自己逼疯了！


    哪怕灵魂临时寄居在默克体内，他也远远无法完成对这身体的操控。


    超出想象的感官如同一台引力强劲的汲水器，疯狂汲取并放大那原本该缱绻细腻的悸动情绪！


    默克即便只剩一具空壳身体，仍然强大到要吞没他那可怜的人类灵魂！


    “这个诅咒，应该是有时效性的，到时间就好了。”


    “那要多久？”


    “一天就好。”这句回答像含着笑意。


    “你怎么知道？”


    “哈哈，我猜的。”默克语气轻快。


    “……”


    “陈枫，如果你太难受，可以试着沉睡，想象自己闭上所有眼睛，关闭所有感觉，睡吧，这边交给我就好。”


    默克的话语带着莫名的吸引力，他居然真的开始隔绝外界的一切，很快陷入了一片安然中。


    看着肩头的黑雾缩成一团，默克勾起唇角，自从沉睡中苏醒以来，它从没如此开心过。


    原来这就是陈枫眼中的世界。


    它眺望远处，荒野里的景色总是难看的，一片破败，灰褐色连绵不绝毫无生气。


    莫名觉得心里有些难过，这是陈枫的感受。


    默克伸出双手，手心皮肤白皙透着红润，新长出一些薄茧。


    它觉得怪异而兴奋，忍不住用这双漂亮至极的手抚摸自己的脸庞。


    熟悉的触感，又夹杂着更多渴求。


    不行……


    它阻止了自己，不能在陈枫睡觉的时候，用他的身体做奇怪的事情。


    小怪物为自己的悬崖勒马感到满意，它张开双臂，肆意感受着这具身体所能感受的一切。


    如此鲜明，如此明亮，如此脆弱和渺小。


    这是它一直渴望的东西，它想要拥有这么一具身体。


    一具可以拥抱他的身体。


    可忽然，它又有些怅然若失。


    它还是骗了陈枫……


    这个诅咒并非全是因为扭蛋机的恶作剧。


    在按下那台扭蛋机的按钮时，它默默许下了一个愿望——


    它想要变成一天人类。